像蒸騰的水汽一樣，飄忽著的。

    糖自進(jìn)了這個屋，臉上的笑意就落下來了。

    這樣的獸人他見過千萬，比他們還慘的他都見過。但這是第一次，他這么近距離地觀察。

    很慘。

    獸王城手伸得很長，幾乎控制了西荒的一切。

    西荒的資源是很豐富，但是都被集中到了靠近獸王城的區(qū)域。像灰狼部落住的地方，維持生存的食物都少得可憐。

    小型的野獸群都沒有一個。

    糖見此，對獸王城里的那些畜生又多了不少厭惡。

    灰狼部落如此，也沒什么需要浪費時間的了。

    曜沉聲：“要不要跟我們走？”

    “走……”獸人們眼里陡然升起一道光，可猶如流星劃破夜空，乍然燦爛，又頃刻黯淡。

    “走不了，走不動。”老獸人道。

    他蒼老的臉上凝結(jié)起一抹酸澀的笑：

    “你們也看到了，他們現(xiàn)在是什么樣子的。更不說，部落里的其他不能走的獸人，我們不能就這么放棄他們?！?/br>
    曜目光劃過周遭的獸人。

    他們身上或多或少都有疤痕。

    用鞭子打的，好了之后像一條條巨大的蜈蚣盤亙在他們的皮膚上。

    有的獸人腿腳或是手都有不正常的扭曲。

    很顯然，曾今他們受到過虐待。

    老獸人與曜之間的對話再沒有引起其他獸人的反應(yīng)。

    他們就呆呆地坐著，要不是胸膛有細(xì)微的起伏，看起來就像是沒有生命的木偶。

    “你們之前，就沒有想過去東荒嗎？”白杬看著老獸人問。

    他聲音里的稚氣不在，清清冷冷。

    剛剛還叫他弟弟的小獸人立馬瞪圓了眼睛，多了一絲生氣。

    “東荒啊……”老族長笑了笑，蒼老的聲音透著欣慰，“我聽說他們現(xiàn)在過得好?！?/br>
    他們是誰，不言而喻。

    “這么多年了，總算是好一點了?！?/br>
    “我們要是往東邊走，獸王城又以為我們會聯(lián)合在一起。到時候，不只是我們難，怕是他們也更難?！?/br>
    “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有一支狼族有了生機(jī)，不能斷了?！?/br>
    白杬目光震顫。

    原來關(guān)系是這樣嗎？

    人與人即使關(guān)系再親密，長時間不聯(lián)系，只會漸行漸遠(yuǎn)。

    西荒與東荒狼族的交流斷了幾百年，即便是同族，按理說都應(yīng)該陌生至極。

    可現(xiàn)在看來，不論是黑狼部落過來，還是灰狼部落為黑狼部落的這一點考慮。

    狼族之間，深層的聯(lián)系都沒有斷過。

    曜緊盯著老獸人。

    也不管他愿不愿意走，轉(zhuǎn)而問：“這樣的狼部落還有多少？”

    “也沒幾個了。”

    “大家都在這一片。彼此有往來，算上我們不過三個部落。還剩下的獸人……”

    “一年前有八百?！?/br>
    他沉默半晌，苦笑：“過了一個冬天，可能還剩四五百?！?/br>
    于他們這些殘軀而言，每個冬天都是一次考驗。

    白杬爪子蜷縮，擱在自己的肚皮。毛腦袋抵著曜的腿，默默消化。

    一個冬天，獸人去了三百多。

    他們一個部落都沒有三百。

    “幸好你們沒被抓到?！闭f起這個，老獸人看著暗胳膊上那強(qiáng)健的肌rou，欣慰地笑了笑。

    抓到了，命運就會跟他們一樣。

    “有多遠(yuǎn)？”曜問。

    “嗯？你們要過去？”

    “嗯。”

    “不遠(yuǎn)，我們自己走走一天?！?/br>
    黑狼跑的話，腳程可能就一個小時。白杬在心里估摸著。

    “好?！?/br>
    模棱兩可的話，讓老獸人沒怎么明白。

    不過他以為獸人們要往西邊去，所以細(xì)細(xì)跟他們說了那邊的灰狼部落情況。

    幾個部落一脈相承，大差不差。

    曜點點頭。

    看了他們一眼，隨后道：“你們收拾東西，明天帶你們離開。”

    老獸人一怔，隨后搖頭。

    “走不動了?！辟即髠€西荒，沒有他們的容身之地。他們這些，就不牽連幾個年輕獸人了。

    曜定定地看著老獸人，眸光深邃異常：“明天之前，要帶走的東西準(zhǔn)備好。我?guī)銈冸x開。”

    “你……”

    看著曜暗沉的眼神，老獸人多余的話忽然就咽了下去。

    “哎！”他嘆。

    就這么一會兒，白杬都不知道他嘆了多少次了。

    曜不多說，看了眼外面的天色?！翱赡苈飞虾芾?，到了地方就好了?！?/br>
    老獸人笑笑，眼底悲涼。

    他們早就不報什么希望了。

    白杬看得出來，老獸人沒有離開的想法。

    他仰頭，抱著曜的腿蹭了蹭。毛耳朵一只反過來，又被大手輕輕撥弄好。

    白杬被重新抱起，他窩在曜的懷里，看著底下的小獸人不舍的眼睛。

    “帶上要要收拾的東西，去東荒?！?/br>
    老獸人眼睛忽然睜大，他緊緊盯著曜跟暗。接著嘴皮顫動，眼中瑩瑩冒著淚光。像是受了很大的沖擊，嘴巴張開了許久，愣是說不出一句話。

    “東、東荒啊……”

    他在認(rèn)真打量幾個獸人。

    這樣的獸人，在西荒除了獸王城里的，不會再有了。

    他們是……是……

    “你們、你們快回去，這里不是你們待的地方！”老獸人不知道哪里來的力氣，忽然激動地推著幾個獸人往外。

    曜紋絲不動。

    他輕嘆，抱著白杬蹲下。

    隨后，他舉起白杬的爪爪，輕輕搭在老獸人的手心?！袄亲寮浪?，白杬?！?/br>
    老獸人瞳孔驟縮。

    后頭的獸人們緩緩抬眼，緊盯著那灰不溜秋的毛團(tuán)子。

    “祭司……”

    是狼族祭司，而非黑狼部落祭司。

    白杬瞧著尾巴，昂首挺胸，輕聲道：“嗷~”

    老獸人看著手中的爪墊，忽然笑了。他緊緊握住白杬的爪子，像抓住了救命稻草，撈住了水面的月亮。

    他笑得捂住肚子，笑得淚流滿面，聲音嘶啞：

    “狼族祭司啊。”

    第81章

    大荒不是所有的部落都有祭司。

    狼部落更是尤為的少。

    單論種族, 灰狼、白狼、黑狼各部落都能有各自的祭司。但灰狼也好，黑狼也好，能擔(dān)任祭司的無疑都是族里的白狼。

    之所以如此, 要追溯到很久很久以前。

    那時候狼獸人都住在一起，不同顏色的狼獸人區(qū)別也沒有這么大。他們只有一個祭司。

    他們稱之為大祭司。

    大祭司尤為強(qiáng)大, 在大祭司輔助下，狼部落分外團(tuán)結(ji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