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杬將還沾著新鮮露珠的缺缺菜端到他們山洞外。

    東西放下, 他在墻壁上敲了敲。

    等了會兒，一個白色大鳥腦袋伸了出來。

    他眼眶一圈是鮮紅色, 脖子細長。羽毛梳得整整齊齊, 顏色是如珍珠一樣瑩潤的暖白。

    “阿杬祭司。”

    “雨?！卑讝z沖著滿眼緊張的鳥獸人笑了笑，指著藤筐道，“缺缺菜是最后一批了, 給你們送過來一點?！?/br>
    “謝、謝謝。”雨伸出爪子，將藤筐勾進黑黢黢的山洞。

    白杬沒動, 待獸人們將空了的藤筐拿出來的時候。白杬拎起，隨后離開。

    大鍋前，球肩膀上趴著兩個剛剛睜眼的小狼崽子，看著白杬從山洞那邊過來。

    等白杬近了, 他一手一個狼崽子往白杬的身上一放。

    “嗷~”

    “嗷！”

    一聲軟乎, 一聲鏗鏘有力。

    白杬輕輕捧住兩個狼崽子。

    兩個是雙胞胎，才出生不到十天?，F(xiàn)在都是黑煤球一樣灰撲撲的顏色, 還看不出以后長什么樣。

    弟弟的體型比哥哥的大了一半。還好都健健康康的, 渾身是勁兒。

    球紅發(fā)披散，坐在獸皮上眉眼溫柔。狐貍眼半瞇, 是個慵懶的大美人。

    “阿杬, 都這么久了, 他們到底怎么辦？”

    “還能怎么辦?！?/br>
    跟著從西荒那么遠的地方過來, 又在部落里呆了半個月, 怎么著都得給人安頓好。

    灰狼老族長落正好跟著部落里的老獸人們釣了魚回來，白杬沖著他招招手。

    落提著自己的木桶，往白杬身前放，“阿杬，吃魚?！?/br>
    白杬拍拍身邊：“落爺爺坐，問你點事兒?！?/br>
    “阿杬想問什么？”老爺子看著頭手里盤著的狼崽子，笑呵呵地坐下。

    白杬看他喜歡，遞了一個過去。

    老獸人連忙擦了擦手，一臉慈愛地托住狼崽子的小身子。

    白杬問：“你們跟咱們部落里的白鳥獸人們熟悉嗎？”

    “算不上熟悉，但是知道一點點?！?/br>
    說起這個，老爺子臉上不怎么好看?！八麄儼。彩强嗟??！?/br>
    “以前獸王城還沒找上他們的時候，幾千個獸人一起飛在天上，太陽都能遮住?！?/br>
    “后頭被抓了去運石頭，有摔死的，有累死的，還有被打死的?！?/br>
    “本來他們那一批送完石頭，也夠獸王城的用了。能活下來的獸人不少?？删偷姑梗錾虾邡棽柯涓n鷹部落的爭斗?！?/br>
    “當時外頭幾個部落的獸人都被叫過去幫忙，黑鷹跟蒼鷹打成一片。”

    “鳥獸人幾乎都看不慣黑鷹獸人那做派，加上他們在獸王城里被蒼鷹部落幫過幾次，所以他們在蒼鷹失敗逃出獸王城的時候悄悄攔了黑鷹一下?！?/br>
    “可想而知，他們的結果?！?/br>
    白杬抿唇，摸著狼崽子的手停下。

    “之前聽樹說，黑爪部落當初忽然離開東荒，回來的時候他們領頭的眼睛受傷了?！?/br>
    “是不是因為這事兒？”

    “是有這么一回事兒?！睒浔е约旱拇箫埳鬃聛?。

    “你們在說黑鷹獸人？”

    白杬被他忽然出聲嚇了一跳，沒好氣道：“走路不出聲的？”

    樹嬉皮笑臉：“那不是想聽聽你們是什么悄悄話呢。”

    不理他，白杬繼續(xù)問：“糖不是說的他們運石頭運成了這樣，然后受了懲罰，自個兒回去部落的。”

    “也是。”落沉聲道。

    “黑鷹見蒼鷹被放走，氣不過。就跟獸王說還要石頭，所以這本來可以回去修養(yǎng)的白鳥獸人又被拉去干活?！?/br>
    “最后附近的石頭都被拉完了，他們才被折了翅膀，扔下了城墻?！?/br>
    “那么大個部落，最后就剩下這么點獸人。”

    樹擱下自己的大勺子，拎著狼崽子往里一放。道：

    “咱們東邊那白鳥部落不是年年往獸王的屁股上貼嗎？他們跟咱部落的那二十幾個也該是一家啊?！?/br>
    “哪里。”落看了樹一眼。

    像是疑惑為什么獸人都知道的事情，他不知道。眼神比看幼崽還慈愛，還有點可惜。

    樹被他看得發(fā)毛，拎起大飯勺就走了。還連帶著里面嗷嗷叫的狼崽子。

    球：“你小心點！”

    樹樂樂呵呵回道：“知道！我?guī)Щ厝ジ壹夷轻套油鎯??！?/br>
    “落爺爺，咱不管他，咱繼續(xù)?！?/br>
    老爺子眉間的豎紋深了幾許，聲音蒼蒼：“白鳥獸人是大荒最多的獸人之一，他們有跟獸王城親近的，有不親近的。”

    “雖說長得都一個樣，但算起來也沒多大關系。”

    白杬輕嘆一聲：“那看來是不能送過去了?！?/br>
    落：“送去哪兒？”

    球戳了戳摸到木桶邊的胖狼崽子的屁股，“他們都來部落這么久了，你們都適應了，可他們還成天待在山洞了?！?/br>
    “雖說部落有活兒他們也做，但這么待下去也不是辦法。”

    白杬點頭。

    “是這樣。所以我原本想著把他們送到東邊的白鳥部落，現(xiàn)在看來……”

    “怕是不行?！甭浣釉挕?/br>
    他見狼崽子都趴在了木桶邊，撈了兩條小魚出來，放在了他跟前。

    “那他們又不出來，哪怕是見一點陽光我也不至于這么愁。”

    落搖了搖頭。

    “鳥族獸人將翅膀看得極為重要?！?/br>
    “現(xiàn)在白鳥獸人的翅膀雖然在，但是用不了了。他們不愿意出來也正常?！?/br>
    “我記得白鳥部落里有個傳統(tǒng)。”老獸人一頓，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顯得有些冷肅。

    “沒有翅膀的鳥獸人會被推下懸崖，或者是自己跳下懸崖，結束生命。”

    白杬：“還能這樣？”

    球杵著下巴，將又爬到魚兒身邊的狼崽子拉著尾巴往后拖回來。

    “我好像聽說過，鳥部落里流傳著個說法，鳥獸人飛不起就相當于死了?！?/br>
    “是這樣子的?！?/br>
    “只要一心往獸王城靠的部落，幾乎都會這樣。連獸王城里翅膀受傷的黑鷹都會被從城墻上扔下來。”

    白杬聽了惡寒，道：“他們只需要強壯的獸人?！?/br>
    白杬看著爪子勾著魚往嘴里送的狼崽子，立馬拎著后脖頸帶到懷里。

    摸著他下巴毛。

    “我還以為是我們部落里都是狼獸人，他們怕?！?/br>
    落族長笑著指了指一旁路過的灰狼和貓。

    貓小，巴掌大。

    但是兩個爪子扯著灰狼的耳朵，威風凜凜地坐在狼的頭頂。

    “你瞧，月亮草部落這么弱小的獸人都能適應，他們就更能適應了?！?/br>
    “何況黑狼部落這么好，他們過來高興都來不及，怎么會怕?！?/br>
    落知道白杬不是因為他們吃白飯就要將白鳥獸人趕出部落的性子，應該是想幫他們。

    狼族祭司，一如既往的心懷良善。

    他笑容柔和了不少，溫聲道：“等他們什么時候接受了自己，什么時候就敢出來了?！?/br>
    “那可能還需要好久。”白杬肩膀一塌，沒精打采。

    他擔心的是白鳥獸人們成天待在黑麻麻的山洞里，本來身體就不好，萬一精神再出了毛病可就更不好了。

    落目光落在小狼在身上，慈愛不已。

    “阿杬，這樣的生活對他們來說已經是想都不敢想的了?！?/br>
    他聲音輕得不能再輕。

    “我們也是?！?/br>
    白杬抱起小狼崽子，響亮地親了下腦門。“那我就放心了?！?/br>
    “嗷~”被親的胖狼崽傻愣愣看著白杬。

    “嗷嗚~”白杬笑著蹭了蹭毛毛，又叼住他小貝殼一樣還沒長大的耳朵。

    他很榮幸，有落爺爺這句話。

    白杬神氣地揚起下巴，舉起狼崽：“這才哪兒到哪兒，有你們在，部落以后會更好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