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提到主線，郁久霏打開游戲卡一看，游戲信息中果然刷新了主線，她現(xiàn)在是一個普通的被救助民眾，三天前剛在基地外面被巡邏軍隊救回來。

    每個新進入基地的人類都要先經(jīng)過三天的觀察期，確定身體沒有異變之后要開始被審核，確保軍隊帶回來的不是一個圣母病，如果是的話，她就要被重新丟出基地。

    現(xiàn)在人類這個情況，寧可殺錯不可放過。

    而現(xiàn)在郁久霏的主線任務是：擺脫嫌疑，成為基地的一份子。

    郁久霏看完這個主線任務，兩眼一黑，抬手狠狠抹了把臉，對著系統(tǒng)微笑：“系統(tǒng)你是懂選副本的。”

    四一四：“一切為了玩家服務，游戲?qū)⒃谑牒箝_始，請玩家努力活下去吧，游戲愉快！”

    十秒，郁久霏聽著倒計時，點開背包，狂點樓十一的晶片：“樓十一！救命啊！”

    進入游戲的最后三秒，藍色的晶片從背包中飄出來，落到郁久霏的手腕上，變成一條不規(guī)則圖案連接的藍色亮晶晶手鏈。

    樓十一那無奈又熟悉的聲音傳來：“別戳了，我知道你找我做什么，但我先問你，你吃藥了嗎？”

    倒計時結(jié)束，郁久霏身后忽然就出現(xiàn)了十幾個高大的人影，每個人都穿著厚厚的防護軍裝，手里都是真家伙，圍著郁久霏往前走，不得已，郁久霏繼續(xù)向前走，她摸摸手鏈，想回答，可是身邊一堆大漢，她怕自己亂動就被崩腦殼。

    穿過整個地下城，她來到地面上的一個封閉房間內(nèi)，房間里沒有其他人，押送郁久霏的人將她按在椅子上后就離開了，等會兒應該有人來對她提問了。

    游戲給的信息是自由的，等會兒郁久霏只要按照背景信息編造一下自己的個人信息就能通關，難的是她怎么讓自己通過圣母病測試，正常的玩家很容易躲過，可她作為一個身份正常腦子卻不正常的病人，肯定過不了。

    一分鐘后樓十一的聲音響起：“我暫時控制這個房間的監(jiān)控了，你可以說話了?！?/br>
    郁久霏頓時松了口氣，感動地捧著手鏈：“樓十一，得虧有你啊，太謝謝你跟著我出來了嗚嗚嗚……”

    “你正常點，我害怕，而且，每個第一次通關boss的玩家都能收集boss掉落物，當玩家丟棄的話，掉落物就會回到boss的出生副本，重新當boss，等下一個玩家。”樓十一看郁久霏好像很稀罕自己的樣子，就給她解釋了一下。

    這個內(nèi)容郁久霏看到過，boss掉落物出現(xiàn)，就是這個boss第一次被玩家?guī)ё?，帶走之后副本中的boss就只會留下數(shù)據(jù)給后來的玩家，不會再有掉落物，直到這個玩家選擇放生boss，那boss就回到副本中，再等待下一個可以打敗自己的玩家，重新計算第一次。

    郁久霏莫名覺得這個模式下的boss很讓人心疼：“那豈不是很可憐？玩家會有很多boss掉落物，可是掉落物只會被一個玩家?guī)ё摺?/br>
    樓十一現(xiàn)在確認郁久霏沒吃藥了：“你先吃藥，不吃藥我立馬聯(lián)合這一關的boss送你去見太奶?！?/br>
    頓時郁久霏就想起來了，boss掉落物不代表一定是玩家的幫手，系統(tǒng)說過，就是為了控制不穩(wěn)定的boss才在游戲中心鎖定他們的，不然boss真跟玩家打起來，游戲世界中心就不能要了。

    郁久霏閉上嘴巴拿出背包里的藥吃掉，吃過后抱著自己的大水壺小聲嗶嗶：“我吃掉了，他們過來了嗎？等會兒要問我什么？”

    “沒找到，他們好像是找心理醫(yī)生來問問題，說實話，你的情況我在醫(yī)院里見得也少，很難完全不讓你露餡兒。”樓十一看到郁久霏吃藥，語氣都安心多了。

    聽樓十一這么問，郁久霏更難過了，將水壺放回背包里，她糾結(jié)了一下：“樓十一，不然你就附生在我身上吧？等會兒你跟他們說話，總好過被丟出去呀，丟出去了……我投敵的話，怎么判定通關方式??？”

    樓十一還沒說話，系統(tǒng)先出聲了：“請玩家不要嘗試偏離主線的行為，認真完成任務?！?/br>
    忽然出現(xiàn)的聲音嚇了郁久霏一跳，她差點忘了，第一個副本之后系統(tǒng)就成隨身的了，可以隨時提醒玩家一些事情，就是真的很突然很嚇人。

    系統(tǒng)的聲音樓十一聽不見，他說：“附生會沾染你的數(shù)據(jù)，我拒絕，我還不想中病毒?！?/br>
    對方語氣太嫌棄，讓郁久霏難過。

    此時有人打開了門，郁久霏抬眼看去，是個溫和的女醫(yī)生，那種看著就柔和的面相，很有親和力。

    樓十一讓手鏈凝聚出一個小小的屏幕，提醒郁久霏：你注意看我的提示，不要回答得太過分。

    女醫(yī)生走到了郁久霏前面坐下來，面帶微笑，翻開了檔案：“你好，你叫郁久霏是吧？你可以叫我楊醫(yī)生，那么，相信在過去的三天你也了解到我們基地的規(guī)則了，跟你以前待的基地是不一樣，對我們接下來要做的問答有過了解嗎？”

    “聽說過，我會好好回答的?！庇艟闽陨苑潘闪艘恍p手放在桌子下，時不時垂下視線掃一眼。

    屏幕上打出字：就這么回答。

    女醫(yī)生點點頭：“精神不錯，看來休息得確實很好，那我們就開始了，先從簡單一點的開始，假如你是個電車員工，前面有一個岔路口，左邊電車軌道上綁著一個孩子，右邊卻是五個孩子，那么，你會怎么做呢？”

    好經(jīng)典的電車難題，郁久霏從聽到“電車”兩個字的時候就知道她要問什么了，因為當年確診的時候，醫(yī)生也問了她相同的問題。

    當時郁久霏思考了很久，后來在重癥監(jiān)護室里回答了醫(yī)生說：“我會炸掉電車頭，讓電車停下來，這樣所有人都能活下來了?！?/br>
    醫(yī)生對她態(tài)度還是很好的，聊天一樣繼續(xù)跟她說下去：“那你要是在車上，怎么炸掉電車頭呢？”

    “我跟隔壁那個物理學博士后學了怎么提前改電路做一個臨時爆炸裝置，只要安裝在電車頭上，以后一旦發(fā)生類似的問題，就可以直接引爆?！庇艟闽┲`衣期冀地看著醫(yī)生回答，非常希望他夸獎自己。

    最后醫(yī)生笑容消失：“我會記得給你們兩個都加藥的?！?/br>
    郁久霏不敢開口了，垂下視線看手鏈，發(fā)現(xiàn)就連樓十一都沉默了，趕緊摸摸他，心內(nèi)瘋狂吶喊：樓十一，你振作??！你倒下了我怎么辦啊！振作！別死機啊！

    好半晌，樓十一的屏幕花了幾下，隱隱約約出現(xiàn)幾個字：都撞死！

    “……”郁久霏抹了把臉，用力捏著自己的手腕對女醫(yī)生微笑，“我會把他們都撞死。”

    女醫(yī)生詫異又不敢置信地看著郁久霏，顯然是活菩薩見多了，第一次見到活閻王。

    第18章 治療第十八步

    電車難題作為一道經(jīng)典的心理學問題，郁久霏聽過太多次，其實它沒有什么標準答案，做出來的任何一個選擇都倒映了回答者的心理傾向。

    道德選手會選擇電車出軌以達到拯救所有人的美好結(jié)局，選擇撞死一個人的是利益至上者，像樓十一這種說全部撞死的，除了殺人魔就是在玩反向回答。

    郁久霏給自己心理醫(yī)生的回答算是道德標兵的一類，所以醫(yī)生才說要給她加藥，可現(xiàn)在從樓十一的回答來看，明顯他也很需要被電一電。

    看到女醫(yī)生臉上不太對勁的表情，郁久霏試圖找補一下：“咳咳，我的意思是……那輛電車如果是我們最后的方舟，攔路的很可能都不是同伴，需要一起解決掉?！?/br>
    感覺這一刻，郁久霏把能想到的理由都推演了一遍，剛才她就該說撞死一個人的，都撞死果然太可怕了。

    女醫(yī)生臉色好看了點：“哈哈哈哈哈，原來你是從這個角度想的啊，那我們接著下一個問題，假設你是個兔子，你冬天收集到了很多食物，問題是晚上就要進入新的冰河世紀，你最好的朋友的家消失了，對方想要跟你一起度過，但是這個時候呢，你的家人也從老家趕了過來，希望你能跟另外一個儲存食物很多的兔子結(jié)婚，這樣你們就共同擁有更多的糧食，與此同時，你相愛的男朋友帶著他的移動倉庫來找你，希望跟你共度難關，你的男朋友還帶上了他的一家人，那么，你會在這個情況下，做出什么樣的選擇？”

    郁久霏前面的時候還嘗試分析問題，聽到后面，她已經(jīng)不知道自己要思考什么了，許久之后反問女醫(yī)生：“這是倫理題吧？”

    “有時候倫理題更能看出來一個人的心理傾向，這是我們從多位圣母病身上驗證出來的?！迸t(yī)生微笑著解釋。

    “這樣嗎？”我怎么不知道？郁久霏在心里默默說了后半句，垂下視線看樓十一的屏幕，他cpu也快燒了，還在閃雪花。

    指望不上這個人工智障，正常人在這種題目的逼問下都會有點覺得自己不正常，郁久霏認真想了一下，說：“如果末日真的來臨，不要開門?！?/br>
    女醫(yī)生挑起眉頭：“哦？為什么？”

    郁久霏回想著隔壁床的心理學病友給自己講過的故事：“第一個到來的朋友，是欺騙，它的到來不過證明了，外面的世界已經(jīng)消失；第二個到來的家人，是貪婪，親情已經(jīng)消失：第三個到來的愛人，是懶惰，用漂亮的糖衣騙取恩惠?！?/br>
    回答完，女醫(yī)生輕輕鼓掌：“漂亮，你的回答確實好，是第一次把每個問題都說準確的，你以前也學過心理學？”

    “學過皮毛，不是專業(yè)的?！庇艟闽α讼?，不知道自己的表現(xiàn)行不行。

    女醫(yī)生了然點頭：“這樣啊，那就不能按照正常的流程來問了，你會避開陷阱，這樣吧，我們就隨便聊聊天，你們的基地是怎么被破壞的？”

    這部分內(nèi)容郁久霏并不了解，她來之前都沒有看到相關的內(nèi)容，好在這時候四一四及時發(fā)送信息給郁久霏看。

    四一四在郁久霏眼前展開一個透明的屏幕：“請玩家按照抽到的個人信息回答。”

    系統(tǒng)還有這種功能，倒是很大程度緩解了郁久霏的壓力，她看過之后整理一下語言：“我也是聽說的，有人帶了新的物種回去研究，但是發(fā)生了泄露，后來喪尸就攻進了基地中，準確來說，我們基地并不算完全死于喪尸，而是探索隊帶回來的東西?！?/br>
    女醫(yī)生把內(nèi)容都記錄下來：“這個情況我們后續(xù)會去核實的，那你對把陌生物種帶回來的人有什么想法呢？”

    又是一個心理陷阱，前面郁久霏已經(jīng)說過自己不太了解了，也有對此有了一定猜測，女醫(yī)生還把主要問話對象固定在探索隊身上，等于是在變相地說，要不是探索隊，他們基地才不會被破壞。

    郁久霏低頭看了樓十一的屏幕一眼，他這次倒是能回答，直接發(fā)了一串帶著些抱怨的話，一看就是剛搜索出來的。

    抱怨了幾句，郁久霏不好意思地對女醫(yī)生笑笑：“不好意思啊，我說得有點多，可是一個好好的家沒了，多少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br>
    女醫(yī)生表示理解：“沒事的，說出來也好，把情緒憋在心里對身體也不好，那就先這樣，我去給你做個評估，你再稍等一會兒?！?/br>
    “好的，麻煩您了?！庇艟闽⑽εt(yī)生彎腰示意。

    等女醫(yī)生離開，樓十一再次覆蓋了整個監(jiān)控，發(fā)出聲音：“人類真的好難懂啊，她問的問題都不是能找到標準答案的?！?/br>
    郁久霏閉了閉眼：“電車難題你都敢說都撞死，被一般的心理醫(yī)生聽見，你也可以被刷一下機了?！?/br>
    “撞死一個人太標準，你的回答肯定是都救下來，那反著說比較容易讓她放松警惕，誰知道后面她馬上就來了道倫理題？油鹽不進的，對了，你怎么知道那道倫理題的答案？”樓十一比較奇怪，他都沒搜索到答案，如果讓他來回答的話，還真不知道原來可以選都不開門。

    “因為我聽過類似的故事，是我隔壁床的心理學專家給我講的睡前故事?！庇艟闽f著，從背包里拿出水壺來喝了一口。

    樓十一總覺得哪里不對：“等等，心理學專家，在你隔壁床？你隔壁挺多床啊？”

    那個哲學的、物理的、化工的，這還能有個心理學的，敢情那醫(yī)院一個病房住最少九個人？

    郁久霏抱著水壺笑起來：“你想什么呢？當然是不同時期的病友，這個心理學專家，是我從重癥監(jiān)護室出來后遇見的病友，他病得不是很嚴重，是我主治醫(yī)生的學長，所以特地安排我們住了三天，想讓他給我看一下?！?/br>
    “病人一號給病人二號看病，難怪……”樓十一好像能理解郁久霏為什么治不好病了。

    沒管樓十一的調(diào)侃，郁久霏收起水壺后認真說：“那個心理學專家給我說了故事，應該說是他治療過的某個病例，不過心理醫(yī)生不能透露病人病情，所以他也是用這種童話的方式說給我聽的……”

    故事內(nèi)容跟女醫(yī)生說的差不多，一個勤奮努力的兔子，在家庭中非常努力，讓這個家逐漸富裕起來，某一天，她的朋友過來說，你過得這么好，不如接濟一下我吧？

    兔子很善良，同意了，后來朋友得寸進尺，把自己當成了這個家所有財產(chǎn)的主人之一。

    心理學專家給這個朋友設立的形象是帶著假面的黃鼠狼，很形象。

    故事中的兔子還有貪婪的家人跟吸血虐待她的婆家，娘家人還想再賣她一次，所以給她介紹看起來好像還可以的另外一個家庭，婆家人拖著她吸血，跟水蛭一樣。

    后來，兔子一無所有，瘋掉了，被送到了心理學專家那治療，半年后，她跳樓了。

    差不多一樣的故事，郁久霏不過是臨時從自己過往的龐大記憶中硬生生翻了出來，曾經(jīng)因為病癥，她都沒注意心理學專家后來的評語，剛才硬是想起來了。

    “朋友不是朋友，家人不是家人，愛人不是愛人，你看，付出沒有任何回報，三重情感關系下的欺騙，讓兔子死掉了，是你的話，你會怎么選？”心理學專家循循善誘。

    當時郁久霏吃了藥犯困，就說：“我會努力再多保存一點食物，讓大家都不用再來欺騙我啦，直接說就好?！?/br>
    心理學專家后來就說了郁久霏回答給女醫(yī)生的那一段話，告訴她：“如果欺騙也不能讓你感到生氣難過的話，那不管了，你樂在其中，已經(jīng)比很多人都活得好，只要開心，瘋子也不是不行。”

    會死掉的人被痛苦影響做出極端行為，郁久霏不痛苦，所以她在病癥沒那么嚴重就出院回家休養(yǎng)了。

    樓十一聽完郁久霏的話，感慨：“難怪你一直沒治好，原來是樂在其中?！?/br>
    可是仔細一想，樓十一又覺得，郁久霏當然不痛苦了，她犯病都是別人遭罪啊！這種人要是還能痛苦，得多造孽?。?/br>
    郁久霏聳聳肩：“我這叫助人為樂，幫助別人，當然會開心。”

    “那你可太開心了?！睒鞘秽止玖艘痪?，不出聲了。

    過了兩三分鐘，有個男人進來，給郁久霏一個新的身份牌，通知她說：“恭喜你，通過了測試，以后你就是我們希望基地的一員了，普通民眾每三天可以領取一次食物，女性在不懷孕需要照顧孩子的時候，需要在雙數(shù)的日子去工作，如果你有意愿加入探索隊的話，我們也歡迎，只要通過測試就可以加入?！?/br>
    郁久霏接過身份牌，是一塊簡單的鐵片，上面刻了身份編號跟名字，攻略說過，里面有芯片，以后在基地內(nèi)的行動基本都靠這個身份牌，如果弄丟的話會比較麻煩，基地內(nèi)的人可能懷疑你是圣母病，以至于弄丟了能證明身份的東西。

    “我會好好保存，與基地共進退，為了人類的明天?！庇艟闽行┥璧赜沂治杖旁谧笮目?，這是基地內(nèi)的宣誓手勢。

    男人也做了一樣的姿勢：“為了人類的明天，接下來會有人送你去自己居住的房間，或許有點小，但這是我們能夠盡力提供的了。”

    郁久霏笑著搖搖頭：“沒關系，能活下來已經(jīng)很幸運了?！?/br>
    后面又有全身武裝的軍人來送郁久霏回到地下城，給她分配的房間果然很小，只有一個洞xue，里面只有一張床，逼仄的房子就算是郁久霏這種習慣被束縛的人都有些不舒服。

    基地里的吃喝拉撒都是要集中進行的，為了能夠在基地內(nèi)做到生態(tài)循環(huán)，每三天去領的食物其實都是營養(yǎng)液，維持體力有飽腹感，卻從不是什么好吃的東西。

    郁久霏躺在床上嘆氣：“從沒想過自己還能親身經(jīng)歷末日的環(huán)境，真的太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