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八十.阿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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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光大亮,藍(lán)嫵小心翼翼將那株純白的花朵挖了出來,放進了自己的儲物袋里。 菰苓花現(xiàn)世,勢必會引起紛爭,如今除了她們?nèi)€,再沒其他人知道這件事,她打定主意要暫時隱瞞。 季泠月安靜地注視著她的一舉一動,等她爬上來,便伸出手想拉她一把,藍(lán)嫵正要把手搭上去,就聽遠(yuǎn)處傳來一陣sao動,一個黑色身影逃出妖群,風(fēng)也似地向遠(yuǎn)處飛去。 她尚未看清那是誰,身前人卻瞬間消失了:“姬婞!” 姬婞本就受了傷,沒跑多遠(yuǎn),便被急速逼來的罡風(fēng)追上,她憑著本能側(cè)過身,一根小臂粗的魔刺頓時擦肩而過,留下一道血紅的傷口,剩余幾根也緊隨而來,皆朝她四肢刺去。 她化出長劍,倉促擊飛它們,還沒喘勻氣,便覺后心一冷,竭力轉(zhuǎn)身折腰,也只是避開了要害。 長劍撲哧刺穿肩膀,又從她身后冒出。 姬婞一把抓住劍刃,慘白的臉龐已布滿冷汗,看向來人的眼神卻滿是困惑:“你是誰?” 白芷一怔,微微睜大眼睛,哈地笑了一聲:“你甚至……根本不記得我是誰?!?/br> 姬婞喘息道:“我需要記得嗎?” 她猛地震碎掌心的長劍,正要甩開白芷繼續(xù)逃跑,身后卻飛來一股巨大的力量,狠狠將她拍到了地上。 “咳……” 鮮血從口唇涌出,女人干咳著爬起來,瞇著眼看向降落下來的人影。 沾滿水露的草葉拂過白靴,染濕柔軟輕薄的衣擺,季泠月一步步走到她身前,垂下頭:“姬婞,”漆黑的長劍抵到貓妖喉間:“你想跑到哪兒去?” 姬婞瞧了眼森冷的劍刃,不以為意地擦去唇角的血跡:“你還活著啊,”她吃吃一笑,索性放棄掙扎,一屁股坐了下來:“果然,你對我總是這么窮追不舍?!?/br> 季泠月蹙起眉:“別廢話,藍(lán)止川在哪兒?” “你問藍(lán)止川作甚?你與他有什么關(guān)系?” 季泠月反問道:“你與藍(lán)止川又有什么關(guān)系,竟一直為他做事?” 沉默片刻,姬婞懶洋洋歪過腦袋:“你當(dāng)真變了許多,上一次見面時,你還恨不得立刻殺了我,現(xiàn)在,竟能好聲好氣與我說話?!?/br> 頸子上的長劍忽然壓了下來,冰寒刺骨,鮮血汨汨而下:“說話?你我之間沒什么話好說,我再問一遍,藍(lán)止川在哪兒?” “我為何要告訴你?” 季泠月抿了抿唇,嗤笑一聲:“果然,我就不該問你,”她一字一句道:“你這種妖怪,無心無情,乖張殘忍,與藍(lán)止川是一丘之貉,怪不得你們兩個能湊到一起,除了彼此,還有其他人愿意接近你們嗎?” 姬婞聲音沉了下來:“我與他不一樣?!?/br> “有什么不一樣?”季泠月眨了下眼,故作恍然:“哦,想起來了,你比他還要可憐一點,他那副虛偽假面也曾擁有無上的地位和臣民的愛戴,而你,你什么都沒有,沒有人愛你,更沒有人在意你,你不過是個聽他吩咐的跳梁小丑罷了?!?/br> “住口!” 濃重的妖氣一瞬溢出,快要撲到季泠月身上時,卻又被迅速收了回去,姬婞死死瞪著她,肩膀微顫,發(fā)出一陣笑聲:“哈……你想激怒我?”她搖搖頭:“可惜,我再可憐也比不上你?!?/br> 季泠月蹙起眉,一眨不眨地看著她。 “你忘了你的親人與朋友是怎么死的嗎?”女人彎起眼睛:“都是因為你啊,我那時那么喜歡你,把你捧著護著,要不是你惹惱了我,我怎么會殺了他們?是你把我撿了回去,是你發(fā)現(xiàn)我是妖怪后還將我留在身邊,是你讓我生出了貪念卻不滿足,若不是你,我才懶得動手殺……” 季泠月攥緊拳:“閉嘴?!?/br> “你不敢聽了?”姬婞咧開嘴,暢快道:“可事實就是如此!是你引來了禍端,是你害死了他們,你又比我好得到……” 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猛地箍到姬婞脖子上,她悶哼一聲,臉龐憋得漲紅,眼睛卻依舊死死盯著季泠月:“咳……你以為和藍(lán)嫵在一起,你就能忘掉過去,好好生活了嗎?休想!只要,只要我還活著,你就別想甩掉過去的罪孽,看看你現(xiàn)在的模樣,一只魔……你殺了多少人,手上又沾了多少血,你怎么好意思說我殘忍……” 季泠月臉色冰冷,上挑的眼梢逐漸染上薄紅,渾身魔氣亦蠢蠢欲動,就在姬婞以為她要發(fā)怒時,她卻忽然松開了手:“那不是我的錯?!?/br> 姬婞跪在地上,劇烈咳嗽起來。 “我救你,不是我的錯,待你好,也不是我的錯,”季泠月閉上眼,啞聲道:“我不會再為別人的錯而責(zé)怪自己了,不值得?!?/br> 姬婞猛地抬起頭:“怎么不是你的錯!若不是你……” “你不覺得自己奇怪嗎?”季泠月打斷她:“如此不依不饒,想要我成為你的共犯,為什么?” 姬婞怔了下,而面前的女人彎下腰來,直勾勾看著她的眼睛:“你想讓我永遠(yuǎn)活在愧疚里,想讓我痛苦不得解脫,歸根結(jié)底,你是想讓我變得和你一樣,這樣,你這個可憐蟲就不是孤零零的了?!?/br> 貓妖瞳孔微顫,逐漸縮成一道豎線:“我不可憐——” “管你怎么說,可我不會再沉淪于此,”她低聲道:“你說喜歡我才做那些事,可實際上只是你自己想做那些事,我明白那種感覺,打著喜歡的幌子,做著傷害所愛之人的事,我以前也是那樣,可后來我才發(fā)現(xiàn),真正喜歡一個人,是不舍得讓她傷心的,不然,只會是相互折磨?!?/br> 絲絲縷縷的魔氣爬上女人白皙的脖頸,留下一道道鮮紅的灼傷,季泠月冷漠道:“我會一直往前走,我會殺了你,然后忘掉你,我的人生再也不會為你泛起波瀾,從今而后,即便是我的恨,你也休想得到?!?/br> 姬婞怔怔看著她,仿佛感覺不到魔氣帶來的疼痛似的。 “你就,獨自被留在過去吧?!?/br> 窸窣的腳步聲響起,銀發(fā)的鮫人不知何時出現(xiàn)在季泠月身后:“姬婞?!?/br> 姬婞長睫一顫,像是忽然回過神一般,慌亂地低下腦袋,藍(lán)鳶看著她漆黑的發(fā)頂,猶疑問道:“你為什么會和藍(lán)止川攪和到一起?你和他有什么關(guān)系?” 姬婞抿唇不語,下一刻,又一把冰冷的長劍搭到了她頸子上。 藍(lán)鳶道:“上次見面我曾說過,總有一日我會取你性命。” 女人不自覺攥緊拳:“為什么?” “你說為什么?你難道忘了你對藍(lán)嫵做過什么嗎?” “藍(lán)嫵?”姬婞嗤笑一聲:“她不是沒死嗎?” “你殺她時,可沒想到她會活著?!?/br> “我殺她?”姬婞緩慢歪過頭,血紅的眼睛死死盯著藍(lán)鳶:“那時可不只有我想讓她死,藍(lán)月邀、藍(lán)止川,還有一些鮫族,他們都想讓藍(lán)嫵死!你如此愛護她,怎么不想想你的好meimei到底為何這么惹人生厭?!” 藍(lán)鳶卻意外地平靜:“我當(dāng)然知道他們?yōu)楹螀拹核{(lán)嫵,藍(lán)月邀將母親的死遷怒到藍(lán)嫵身上,藍(lán)止川懼怕死于藍(lán)嫵之手的預(yù)言,可我不明白你是為什么?!彼瓜马吐暤溃骸澳闩c她明明不曾有過什么接觸,甚至可以說是素不相識,為什么,你會這么恨她?” 話音落下,女人赤紅的眼眸竟覆上一層水霧,她揚起唇角,像是在笑,卻比哭更難看:“你當(dāng)然不明白,你心里只在乎你那個無能的meimei,其他人對你無關(guān)緊要,也不值得你放在心里,你不明白我在恨什么,又在渴求什么,因為你早就把一切都忘記了,那些說出的話,做過的事,對你來說不過是過眼云煙……只有我,只有我……” “阿婞,”忽然,女人好聽的聲音打斷了她即將失控的情緒,姬婞一僵,好半天,才不可置信地看向她。 藍(lán)鳶蹙著眉,漂亮的藍(lán)色眼眸布滿了哀傷:“你是阿婞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