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起上海灘 第11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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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才梁琇一下車的時候,慕云中就一眼認出了梁琇。 他本以為這次瞞天過海能讓他死里逃生,沒想到最后還是倒在了“冤家路窄”這四個字上,沒能躲過去。 其實,剛才秦定邦他們數(shù)的人數(shù),都不對。 算上慕云中,拉著第二批人的那兩輛轎車里,一共擠進了十個人,但因為是晚上,而且角度不好,他們?nèi)齻€人都沒看到夾在眾人里的慕云中,把人給數(shù)漏了。 井上畯在廠房里把針對鼠疫干燥菌,也就是他嘴里所說的新型劇毒藥物,如何稀釋投毒的方法步驟、注意事項都講解完了之后,第二批要去“投毒”的人,便先行一步,出了廠房。 而慕云中則留在后頭,他要和竹野智說幾句話,以及會一會竹野智嘴里所說的幕后勢力,到底是何方神圣。 結(jié)果還沒說幾句話,外邊就又是爆炸,又是槍聲。 竹野智當即大罵,“八嘎慕云中!你騙我們!” 慕云中也驚呆了,但他知道肯定不是他的問題,他一邊往機器旁邊躲,一邊回道,“媽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不料,人高馬大的井上畯抄起地上的紗錠,幾步走到慕云中身邊,不費一言一語,抬手便向他頭上砸去。 慕云中那可是經(jīng)歷過軍統(tǒng)訓(xùn)練的,身手十分了得,他迅速閃身躲開,可是槍卡住了沒拔出來,情急之中便拔出身上藏的匕首,和井上畯幾個回合,一刀扎穿了井上畯的右手掌。 而被兩人堵在兩排機器中間,逃不出去被迫“觀戰(zhàn)”的竹野智,此時也終于掏出了自己身上藏著的槍,槍口指向了慕云中。 但慕云中的腦子還是很清醒的,他趁著井上畯喘息的間隙,朝著二人急中生智分析利弊道,“開槍的話,外面的人就被引進來了。我不和你們打,你們也千萬不要開槍,他們現(xiàn)在可能不知道這里還有人。你們悄悄地走,我也悄悄走,以后我們互不相干,可好?” 此時外面的人是誰,以及是誰引來的、帶來的,全都不是重點了,如何快些逃離,才是此刻的關(guān)鍵。三個全是聰明人,慕云中幾句話點中要害,于是兩個日本人迅速放下了短暫的暴怒,竹野智搶走慕云中手里的刀和腰上的槍,領(lǐng)著受傷的井上畯,從另一邊他提前來踩點時發(fā)現(xiàn)的側(cè)門,逃了出去。 而慕云中則趁外面槍聲都平息了之后,慢慢從廠房走了出去,一路貼著院墻的墻根,踩著樹的暗影,朝大門慢慢摸去。當他一眼發(fā)現(xiàn)大門口停著的卡車時,便趕緊躲到了發(fā)電廠的墻邊,只等著卡車都走了,他再溜出門。 誰知道他腳下一不留神,正好踩到了張直剛放到地上的那把鐵鍬上。 他一腳踩到鐵鍬頭上,鐵鍬的木柄迅速彈起,那顫悠的力道把他嚇得趕緊往旁邊一跳,整柄鐵鍬又在地上彈了幾彈。 那時老朱幾個,正在馮氏卷煙廠的門口,剛把秦定邦三人送走,離著發(fā)電廠還有段距離,加上汽車駛離的聲音,聽不見這邊的動靜。 但這鐵鍬帶來的一連串聲響,對于守在車里的兩個小同志而言,簡直就如同在寂靜的廟里撞了鐘。 坐在副駕駛上的那個趕緊拿槍下了車,慕云中一見這情形,便明白躲是沒法躲了。而他身上的刀和槍,又都被竹野智搶走。本來剛往外走時,他從路上的尸體身上撿了一只槍,卻已經(jīng)被打空沒子彈了。所以此時,其他身上其實只有一把空槍。 “你是誰?”小同志喝道。 “剛才……”慕云中沉著地將那把空槍往腰間別了別,空著兩手走出來,“剛才秦先生,讓我過來查看這里有沒有人,我剛轉(zhuǎn)了一圈,里外都搜了,沒人剩下。” “你是……秦先生的人?”小同志猶豫地問了一下。 “是啊,剛才打得好激烈!”慕云中語氣激動起來,“你們來了可真好,可算是有了救兵,要不然非得跑幾個,那就難收拾了?!?/br> 小同志聽了這話,又上下打量了慕云中一番,想了想,才把槍收了回去,“秦先生剛才好像是救人走了,你這沒車,等我們收拾完了,可以順路捎帶你一段?!?/br> 如果不是慕云中剛躲在廠房門口聽著外面的動靜,聽到了大門外喊的那嗓子“秦先生”,他還真不知道外邊到底是誰。 這一嗓子,真是救了他的命。 這里沒一個人認識他,他出發(fā)時又故意穿了一身碼頭工人的裝扮,再加上剛才他們那么一說,是個人都會把他往秦家碼頭工人的方向想。而且他還幫著這些人扛尸體,運煤點火燒廠房,不多話只干活,既顯不出他不一樣,又顯不出他身份可疑。 只要挨到隨他們的車走一段路,中間提前下個車,就夠了。 結(jié)果,沒想到啊沒想到,偏偏卻遇到了梁琇——這個當年燕京大學聞名校園、被眾人傾慕的小學妹;這個被他出賣給冼之成,飽受折磨差點喪命的臨時行動隊員。 可能是老天,一直都在看著這一切。就等著在這里,不光給他這荒唐多變的人生做個了結(jié),也給他和梁琇之間的恩怨,做個了斷吧。 當晚,馮通載著梁琇去醫(yī)院,看了秦定邦之后,便按照秦定邦的指示,去碼頭和大良會合,把當晚要發(fā)出的船,改道北上。此次不同以往,因為那船上不光滿載著貨物,還有一個五花大綁的慕云中。 馮通出發(fā)后,梁琇則和張直一道,留在醫(yī)院照顧受傷的秦定邦,還有那個能把人嚇死的馮龍淵。 這馮龍淵在去醫(yī)院的路上,斷斷續(xù)續(xù)地還是不停嘴,恨不得把整個后事都跟秦定邦交代好了。 看著他奄奄一息,嘴里不住地淌血,卻仍有說不完的話,秦定邦既焦急萬分,又于心不忍,他真害怕馮龍淵最后別真死在了話多上。有那么一瞬間,他甚至想把馮龍淵一拳砸暈,趕緊給送到醫(yī)院去救治。但又怕他有話沒出口,最后留下什么遺憾。 得虧當時有張直開著馮龍淵的車,一路緊趕慢趕,終于把人送到了醫(yī)院。 醫(yī)生接過馮龍淵的時候,馮龍淵嘴里還在哼唧著喊,“疼死了……我要死了……” 秦定邦真是急壞了,攔住一名醫(yī)生,便問這人有沒有生命危險。 醫(yī)生倒是冷靜,除了說要趕緊搶救,還好心地提了嘴安慰的話,“現(xiàn)在還能不停喊疼,是好事兒,要是滿身血卻一點動靜都沒有,那才是真兇險?!?/br> 醫(yī)生說的沒錯,馮龍淵沒經(jīng)歷過什么傷和痛,這哪是他受過的罪。 反倒是一聲不吭的秦定邦,那肩膀的槍傷,需要好好處理一番。 其實秦定邦的傷一點都不輕,子彈應(yīng)該是擦到了左肩的骨頭,但秦定邦硬是一路咬著牙把馮龍淵送到了醫(yī)院。等看到馮龍淵開始有醫(yī)生管了之后,秦定邦這才倚靠到墻邊,抬起手緊緊抓住左臂。 也幸虧是到了醫(yī)院,秦定邦肩上的傷,也跟著得到及時的處理。 后來,梁琇和馮通也趕到了醫(yī)院。 梁琇把她來之前,在紗廠門外的情況都跟秦定邦說了。包括慕云中為保命,把他所知道的都告訴了老朱。梁琇又把慕云中之前的所作所為跟老朱說了。老朱最終決定,這個人不能放也不能殺,讓梁琇幫忙問問,不知能不能通過秦定邦,盡早把人給送到北邊。 秦定邦當即表示沒問題。馮通則按照秦定邦的安排,把知道內(nèi)幕細節(jié)的慕云中,跟船上的貨扔到一起,一道都給送了過去。 梁琇之后就留在醫(yī)院,和張直一起,照顧著秦定邦和馮龍淵。 還是梁琇想得周到,跟秦定邦要了馮龍淵家的電話,把吳曼叫了來。 也許是到了生死關(guān)頭,吳曼才讀懂了自己的心,馮龍淵活蹦亂跳地挨她罵可以,但渾身是血不知死活,絕對不行。這剛強的姑娘,伏在床邊,一邊哭,一邊罵著不省人事的馮龍淵。 梁琇起初還去勸她,但后來發(fā)現(xiàn)怎么都勸不住,于是就安靜地守著秦定邦,由著吳曼去了。 第二天一早,馮龍淵便醒了。 醫(yī)生說了,馮龍淵受的都是些外傷,身上雖然被刀扎出了好多窟窿,但奇跡般地都不在要害部位,只是搏斗中被打掉的那兩顆牙,恐怕得身上的傷好了后,才能去鑲,所以養(yǎng)傷期間,吃東西恐怕不太方便。 總之,就是傷口不少,多流了些血,得多遭些罪,卻沒什么性命之憂。 真是命大啊! 吳曼因此放了心,又趁馮龍淵醒了,把他好一頓責罵。罵他沒那個武藝瞎逞什么強,罵他這么不顧她娘倆的死活,分明就是心里根本沒有她。 馮龍淵被罵得舒坦極了,吳曼的話里話外,都是對他的承認和疼惜,所以一邊聽著,一邊傻呵呵地豁牙直樂。 等心上人終于罵完了,他便鉚足了勁,開始對自己英雄事跡大加宣揚,期間還不停拉著秦定邦和張直做證人。 這位新晉的抗日英雄是生怕別人不知道他有多英勇,搞得全病房,就光聽他動靜了。 秦定邦的傷口正是疼的時候,還得應(yīng)付著馮龍淵。梁琇一看這樣實在不行,等到馮龍淵再精神些,還不知道得聒噪成什么樣子,到那時,秦定邦就徹底沒法休息了,所以她便跟醫(yī)生商量了讓秦定邦出院,把人接回到江邊的家中,再麻煩祁大夫過去幫著看傷。家里環(huán)境更好,祁大夫醫(yī)術(shù)也是一流。 張直一將二人送回江邊住處,便被秦定邦遣回家休息了。昨天又是戰(zhàn)斗又是開車送人,還在醫(yī)院跑前跑后,熬夜看護兩個傷員,哪怕鐵人也扛不住這么熬,秦定邦讓他今天全天都回去睡覺,不用管其他事。 屋里,秦定邦被梁琇扶著在沙發(fā)坐下,剛想說讓梁琇歇一歇,卻像突然記起什么一樣,一把抓住梁琇的手,“卞中涵,昨天晚上什么時候走的?” “我昨晚一下車,就和他打了個照面,他說能幫的都已經(jīng)幫完了,說完之后就走了?!绷含L回憶道。 “昨晚老朱下車時,他沒自報家門,我也沒在卞中涵面前透露老朱身份?!鼻囟ò蠲碱^皺了一下,“但卞中涵太聰明了,肯定會猜出老朱他們是什么人。”他握著梁琇的手緊了緊,“琇琇,你要不要確認一下老朱他們……” “我知道你在擔心什么。”梁琇有點欣慰地朝秦定邦笑了笑,“老朱昨晚已經(jīng)跟我說了,先前的聯(lián)絡(luò)點,他們當晚就會撤銷。等重新安排好了,會再來和我聯(lián)絡(luò)?!?/br> 秦定邦聽后,釋然地點了點頭。 需要共同對抗日本人的陰謀時,雙方尚且可以聯(lián)手。但當陰謀解除,兩個不同的陣營,必定又是你死我活。秦定邦可以在生活里把卞中涵當做小老弟,卻不敢在立場之爭上,心存任何僥幸。如果因為他把卞中涵帶到了事發(fā)當場,又因為卞中涵讓梁琇所在的組織遭受損失,那他秦定邦,是如何都不會放過自己了。 幸好,經(jīng)歷了這么多年的血雨腥風,警惕性,已經(jīng)刻進了每個人的骨子里。 第137章 屬于他們的戰(zhàn)場 卞中涵從屈氏紗廠開車離開后,幾乎是一路踩著油門,回到了臺絲德朗路的那二層小樓。 正如秦定邦之前跟他說的,相對于市中心的繁華、江邊的熱鬧,這里幾乎可以算是偏遠了。自打住到這里,他都沒怎么看過國府的警察巡街。于他而言,這簡直是一處絕佳的棲身之所。 他熄了火停了車,便趕緊奔回了屋里,同時不忘鎖上院門,又鎖上了一樓的房門。 他沒開燈便直接沖上了二樓臥室,先是把厚厚的窗簾拉上,又把臥室里的大衣柜整個挪開。然后,他將柜后的幾張并排貼著的良友畫報揭了下來,再把和周邊白墻刷成一個顏色的薄木板拆下,所有這些都移開了,便露出了他住進來不久后,就在墻上掏出的一個暗格。 他把藏在其中的一個箱子慢慢抱了出來,輕輕放到桌子上。那桌子離窗戶最遠,上面有一盞臺燈,還有一本《楚辭集注》。 他把帽子摘下來罩在臺燈上,然后按開開關(guān),這樣燈光沒法發(fā)散,就只能照到桌面上的一點空間。然后他打開那個箱子,先拿出藏在其中的一本密碼本,又取出里面的電臺,有條不紊地給架好。 之后,他閉上眼睛。 隨后,傍晚他在秦定邦家沙發(fā)上看到的那張名單,就像照片一樣,在他的腦中被完整地沖洗出來,每個字,都清晰地浮現(xiàn)在他的腦海里。 有一抹笑浮上了他的嘴角,他把電臺接上了電,然后把名單里的所有詳細信息,還有晚上戰(zhàn)斗的情況,以《楚辭集注》中所對應(yīng)的密碼數(shù)字,一字不漏地,都發(fā)了出去。 精準,熟練,像一臺工藝最精良的機器。 一發(fā)完情報,他就快速收起電臺,手腳麻利地把一切復(fù)原,仿佛什么都不曾發(fā)生。 回到一樓,他靜靜地在餐桌旁坐了一會兒。然后拿起桌上先前秦定邦送給他的紅酒,倒了滿滿一杯。 暗夜如斯,他起身走到北面的窗前,面色平靜地朝著北方舉了舉酒杯。 仰頭喝光,不剩一滴—— 如果一切正常,這消息,應(yīng)該在那第一批人到達以前,就被接收到了吧。 兩天后,夤夜。 夜空淅瀝著濛濛的細雨,像那種無聲無息的撫摸,蠱惑著整個城市沉沉睡去。 卞中涵專挑了這么個時候,開車一路過了蘇州河,直到停在了閘北的一處荒地。 這種濕漉漉的雨,本就是留人不出門的好手,此時又是深夜,在這么荒僻的地方,四周當真是一個人都沒有了。 卞中涵下了車后,在車外站了會兒,隨后便從車里薅著一個人的衣領(lǐng)子,將其扯出了車門。 那人雙手被捆在身后,嘴里堵著塊破布,既沒了自由,也失了聲音。卞中涵將其一把摜到地上,那人尋不到平衡,前額一下?lián)尩搅说厣?,摔了個結(jié)結(jié)實實,嘴里忍不住發(fā)出了幾聲嗚咽。 卞中涵沒去管這些,拍了拍手,然后挑著旁邊的一處長長的石頭坐下。 他抬頭朝遠處望去,影影綽綽的,能看到一處建筑的模糊輪廓。 他知道,那是四行倉庫。 他早就想有這么一天了,可終于讓他等到了。 他從兜里摸出一盒煙,然后把煙全都掏了出來,朝著那處殘樓的方向,一根一根整齊地碼放在身旁的石頭上。 他把最后一根留給自己,點著,慢慢吸了起來。 暗夜里,只有他手里掐著的一星亮,又隔著一層煙,他有些看不清地上趴著的那個人。 是在掙扎著的,肯定是不舒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