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嬴魚 第277節(jié)
秦國有這個國力蕩平他國,為什么不呢? 早日天下一統(tǒng)難道不是他一直以來努力在做的嗎? 戰(zhàn)爭總是要死人的,現(xiàn)在不趁敵人虛弱的時候一舉攻打下來,難道要等敵人恢復(fù)了元氣再去攻打嗎? 那樣只 會死更多的人。 或許是秦魚沉默世間太長了,秦王政以為秦魚不認同他的想法,便難掩失望道:“叔祖是不同意秦國出兵攻打他國嗎?” 秦魚脫口而出:“不是的。” 有人嗤笑出聲,秦魚循聲望去,是白起。 白起見秦魚目光看過來,就對秦王政笑道:“大王,安平侯不是不同意出兵,他是壓根就沒想過要出兵?!?/br> 秦王政看看秦魚,再看看白起,有些明白,又有些不明白。 到底是看著秦魚長大的,白起對秦魚性格一摸一個準,此時更是出言笑話道:“這么多年了,還是沒長進,以前你年紀小,有我等在前方?jīng)_鋒陷陣,你可以不用多思,只在后方統(tǒng)籌一切即可,現(xiàn)在你為將帥,再少了果斷,可就誤君誤國了?!?/br> 也就白起能對秦魚說這樣教訓(xùn)的話了。 以前有秦昭襄王和白起、范雎謀劃,秦國要對誰用兵、怎么用兵秦魚只要聽著就行了,然后籌集調(diào)配好糧草和軍備即可,說到底他那個時候做的是治粟內(nèi)史和少府的活計。 后來秦魚親自率兵進攻雁門,以及前幾年親自跑去楚地進攻楚國,都是不得已而為之,是被動迎敵。 至于他十二歲時就能割讓楚國二百里土地,純粹是他耍嘴皮子嚇唬楚王和黃歇得來的。 前些年從燕國和齊國割讓的大半個巨鹿郡也是有秦國大軍在旁虎視眈眈的威懾人家才主動割讓的,在此過程中,秦魚甚至都沒多說幾句話,多動幾個心眼子,巨鹿郡就順利到手了。 細想起來,秦魚沒有一次,是主動帶兵攻打他國土地的。 白起就是看透了秦魚這個不主動進攻的性子,才說“他不是不同意動兵,他是壓根就沒想過要動兵”。 秦魚現(xiàn)在也認識到了自己思想上的“局限性”,他二十多年以來做慣了施行仁政治理國家內(nèi)政的事,忘記了這里是戰(zhàn)國,各國之間的第一要事就是征伐,所有的內(nèi)政仁政都是為征伐服務(wù)的。 目前最重要的就是大一統(tǒng)。 他口口聲聲說他的目標是大一統(tǒng),但在行動過程中他卻落后了。 好在他落后了,有人在前面拉著他跑呢。 秦魚抹把臉,先對白起恭敬一禮,認錯道:“武安 侯教訓(xùn)的是,是魚懈怠了,該罰?!?/br> 白起滿意頷首,道:“就罰你將小甲給我?guī)滋?。?/br> 秦魚:...... 秦魚苦巴了臉。 小甲是他的兒子,今年才四歲,正是最好玩也是最調(diào)皮搗蛋的時候,上到秦大母下到奴仆,全家都當(dāng)他是個寶貝蛋子,將他送去白起那里給白起養(yǎng)兩天,他倒是不怕兒子怎么著,他就怕兒子將白起給霍霍的不得安寧。 秦魚:“這個,只要您不嫌棄,您養(yǎng)多久都行?!?/br> 白起笑道:“這可是你說的,別到頭又舍不得了?!?/br> 秦魚忙道:“不會,不會,我這就傳信回去給他收拾停妥,就在宮門口等著您?!?/br> 白起這才滿意點頭,又去專心釣魚去了。 難得看到秦魚吃癟受教訓(xùn),秦王政在旁好奇觀望,那眼中的興趣都要滿溢出來了,見秦魚望過來,忙收斂了神色,一本正經(jīng)的看著秦魚。 秦王政:“叔祖,那咱們要對外用兵嘍?” 秦魚正色道:“大王說的不錯,這是一個難得的機會,既然武安侯和信平君、國尉都在,等朝臣們來了,咱們就商議出個章法來?!?/br> 得到秦魚的同意和認可,秦王政高興的都要坐不住了,語音都高了好幾個調(diào),完全沒有之前一直維持的穩(wěn)重,他道:“遵叔祖命。” “遵叔祖命”這四個字秦王政以前也常說,而且在秦魚面前,他從來不自稱“寡人”,而是用我和政自稱,對秦魚也是如小輩侍奉長輩一樣尊重孝順。秦魚跟他說話的時候,有外人在的時候,他還能稱“臣”如何如何,等到他們私下的時候,秦魚一直都是“我”“我”“我”如何如何的。 秦魚以前不覺著有什么,秦王政確實年紀還小,現(xiàn)在的秦國也確實是他在主持朝政。而且這個時代就是這樣的尊師重道,國君的地位有時候可以無限低,低到私下里可以向臣子行禮,低到可以在特定情況下允許臣子穿自己的衣裳配自己的劍出行他國。 要不然也不會有“仲父”、“亞父”這樣的稱呼出現(xiàn)。 比如歷史上少年時的秦王政就對呂不韋畢恭畢敬,稱呼他為“仲父”,如侍奉自己的父親一樣的侍奉他,當(dāng)然隨著秦王政長大,他對呂不韋的這種“恭敬 ”就成了呂不韋的催命符了。 比如姚賈行間出使六國的時候,秦王政就特地允許他穿戴自己的衣裳冠冕,乘坐自己君王規(guī)制的車輦,佩戴自己的劍,拉著裝滿珍寶和黃金的箱子,以彰顯秦王政對他的看重和自己國家的威儀。 這個時代臣子的地位也可與國君等同,讓國君對他言聽計從。 最著名的就是衛(wèi)鞅。當(dāng)年秦孝公為了富國強兵,向天下發(fā)布了“招賢令”,言明如果有人“出奇計強秦者,吾且尊官,與之分土?!?/br> 這里秦孝公說的“與之分土”,可是跟現(xiàn)在的分封食邑不一樣,而是分封諸侯的意思,是要將這片土地上的軍政大權(quán)全部分出去的。 后來衛(wèi)鞅在秦國施行變法,果然讓秦國變的強大,一舉收回了從秦獻公手中失去的河西之地,被秦孝公封在商地,尊為商鞅。 再后來秦惠文王要殺商鞅,商鞅逃回封地,還組織商地的邑兵出擊鄭國,秦國還發(fā)兵討伐他,商鞅兵敗,被殺于鄭國黽池,尸身被帶回咸陽,秦惠王又下令對他的尸體處以“車裂之刑”,他的封地商地自然也就被秦惠文王給收回了。 所以你看,作為這個時代的人,只要你有才能,能被重用,和君王平起平坐甚至讓君王都要尊敬你是很尋常的事情。 現(xiàn)在還沒有后來兩千年間演化出來的君王大于天,臣子要跪著給君王講課的扭曲關(guān)系。 秦魚也很習(xí)慣這種尋常,他從小跟秦昭襄王相處的時候就很沒大沒小,在秦王政這里,他自然也是一直以長輩自居的。 但從現(xiàn)在開始,秦魚覺著要變一變了。 他對秦王政認真建議道:“大王,臣諫言,您該行冠禮了。” 秦王政被他這個“您”字尊稱給弄的怔愣在地。 他結(jié)巴道:“叔祖?您......” 秦魚繼續(xù)道:“還有,大王您已經(jīng)長大了,您以后在臣面前應(yīng)該自稱‘寡人’,不能再如以前一般小兒姿態(tài),以名自稱了?!?/br> 秦王政這回是真的被嚇到了,他倏地站起,手足無措道:“叔祖,您、您別這樣說,政兒害怕,您是對政兒有何不滿之處嗎?” 秦魚被他這激烈的反應(yīng)也給嚇了一跳,忙起身道:“我..臣怎么會對大王有不滿?臣對大 王非常滿意,”又著重加了一句,“您已經(jīng)成長為一個真正的大王了,臣以后,會慢慢將朝政都交到大王手中的?!?/br> 秦王政緊張的咽了口口水,小心詢問道:“真的?” 他倒是不在意什么“將朝政交給他”的話,他只在意一樣:您不會像當(dāng)年不滿父王一樣對我也不滿了吧? 秦王政還記得當(dāng)年父王的王位是怎么丟掉的。 他當(dāng)年或許因為年紀還小不懂這些,但現(xiàn)在隨著他年紀增長,他已經(jīng)能自主分析判斷當(dāng)年那場宮廷政變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 當(dāng)年父王就是為了跟叔祖對著干拿秦國的根基胡亂施為才丟掉了王位的。 他要以父王為戒,叔祖又沒做什么錯事,也對他很好,處處為他著想,他領(lǐng)了叔祖的情誼,他是絕對不會跟叔祖對著干的。 秦魚簡直要哭笑不得了:“當(dāng)然是真的。我以前不曾限制過大王吧?怎么現(xiàn)在你表現(xiàn)的好像我怎么你了似的?” 秦王政聽他又恢復(fù)了“你”“我”的稱呼,心下著實松了口氣,他擦了擦額頭上不存在的汗,埋怨道:“方才叔祖對政的態(tài)度真是太嚇人了,政還以為叔祖惱了政,不要政了呢?!?/br> 又說秦魚:“叔祖以后不要說‘長大’,自稱‘寡人’的話了,政在叔祖面前永遠都是小兒,也不會自稱‘寡人’的?!?/br> 秦魚:...... 感情他方才真心說出的話全部都白說了是吧? 重點是自稱嗎? 重點是他想要還政??! 秦王政這是完全沒有意會到他想要還政給他的意思呢。 不過,“叔祖說要給政行冠禮是真的嗎?”秦王政頗有些扭捏的道。 秦魚看著眼前強自鎮(zhèn)定的少年,笑了。 他道:“自然是真的。男子二十而冠,大王今年已有十八,是該行冠禮的時候了?!?/br> 秦王政的生日在正月,按虛歲算的話已經(jīng)十九,正是該準備行冠禮的時候。 秦魚道:“等朝臣們來了,臣...我會先提及此事的?!?/br> 秦王政高興道:“好,政都聽叔祖的?!?/br> 秦魚:...... 面對白起投來的戲謔視線和廉頗投來的羨慕(?)視線,秦魚決定現(xiàn)在暫且將規(guī)勸秦王政在他面前改稱“寡人”的話放下。 還是以后再提還政的事吧,只要他多提幾次,再有朝臣在秦王政耳邊多敲邊鼓,他應(yīng)該就能很快的接受了。 通過此次秦王政主張用兵之事,秦魚開始正視秦王政可以獨自決策國事的事實,他做為臣子,只要輔助就行了。 秦國,終究將是秦王政的秦國。 以后也會是始皇帝的大秦。! 第237章 攻韓 在決策方向一致的情況下,細節(jié)執(zhí)行方面部署就很快了,無非就是糧草調(diào)度和如何出兵由誰帶兵的事。 如今已經(jīng)是夏末,三晉之地田間地頭肯定已經(jīng)是枯草一片,秦國現(xiàn)在就可以從藍田大營調(diào)兵向三川郡出發(fā)了。 在調(diào)兵出發(fā)之前,要先給秦王政行冠禮。 原本秦王政和朝臣們都認為等打了勝仗之后再行冠禮也不遲,意頭還好,但秦魚堅持要在出兵之前先行冠禮,因為他有只覺,這一戰(zhàn)將是秦國打響的第一場滅國戰(zhàn),在滅國戰(zhàn)之前給秦王政行冠禮,讓他以一個成年君王的姿態(tài)去參與這場滅國戰(zhàn)才會更有儀式感。 但是,秦魚的愿望終究還是落空了。 因為,六月中旬,有快馬從三川郡來報,正有蝗蟲遮天蔽日從東方向關(guān)中而來,預(yù)計七月就會到達咸陽! 滿朝皆驚! 秦魚恍惚間記起,農(nóng)耕時代,大旱之后不僅會有大疫,還有大蝗啊。 這倒不是秦魚記性不好學(xué)識不夠給忽略了,也不是秦國沒有這方面的人才,意識不到大旱之后會有蝗災(zāi)的問題,純粹是秦國的農(nóng)耕日常做的太規(guī)范了。 早在秦魚在櫟陽做櫟陽令的時候,就一再的強調(diào)耕地不僅需要深耕施肥,還要通過暴曬和撒石灰的方式將翻出的蟲卵殺死,這樣會最大限度的防止作物成長過程中受蟲、病滋擾。 秦國關(guān)中雖然是看天吃飯,這二十來年間也不總是風(fēng)調(diào)雨順,但都可以通過人工干預(yù)順利度過。 去年那場大旱已經(jīng)是這二十年間遇到的最大最嚴重的旱災(zāi)了,秦國用它強大的國力和百姓強大的執(zhí)行力也順利度過了,尤其是通過征發(fā)勞役的方式組織百姓清理田間和鄉(xiāng)里居所,為了防止瘟疫發(fā)生還定時在田地和屋腳拋灑石灰藥粉進行殺菌消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