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清酒 第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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乙塵:倒也不是,主要是你離得近。 江知酌向天一伸手,邀他上馬:“上來,我們同騎一匹?!?/br> 天一歡歡喜喜蹬上馬背,坐在江知酌身前。 到底是孩子心性,天一對這個帥氣又陌生的男子很是親近,他轉(zhuǎn)過頭,朝江知酌嘿嘿一笑,大眼睛彎了彎“哥哥你長得真好看,” 江知酌沒說什么,只看著天一輕笑了一聲。 天一又自顧自的說著:“我就知道只有何師妹請得動師父出山,我覺得呀師父他就是有些偏心的,師父才認(rèn)識她多久哇,我可是自……” “什么師妹?”江知酌打斷他,“你說何碗嗎?” “嗯,就是她,你認(rèn)識她?” “可她再過三個月就十九歲了,比你大得多,怎么會是你師妹?”江知酌隨即想到什么,語氣帶了不自主的焦急,“她拜乙塵大師為師了?她出家了!?” “師父收徒不按年歲排資,她來的晚,自然就是師妹嘍。”天一歪了一下圓腦袋,又繼續(xù)道“拜師也不一定非是出家人的,拜師父不是拜落燭寺住持。聽師父說過,有幾個師兄就已成家了呢,有一些師兄我只見過幾面,有些都沒有見過,他們不住在落燭寺的,也不都是咸州人。也有越州和揚(yáng)州的,還有京城荊州的呢?!?/br> “我是師父最后收徒的,自小跟在師父身邊長大,應(yīng)當(dāng)是師父弟子中年歲最小的,我還有兩個師姐,師父偶爾跟我提起過,其中一個師姐的娃娃比我小三歲,不過如果要繼承……” 江知酌抬手屈指輕輕敲了一下身前的小光頭,“你一個小孩怎么這么啰嗦,說重點(diǎn)?!?/br> “哦。” ?“什么是重點(diǎn)?” “你師妹”江知酌一手扯著韁繩,側(cè)轉(zhuǎn)過臉目光瞥向一旁看了看。 天一在別人口中聽師妹到這個詞,頗為滿足的偷笑了一下,他想了想還是誠實(shí)說道:“師妹還沒有拜師,何碗說幾年之后便會拜我?guī)煾?,現(xiàn)在要養(yǎng)什么小葉子,我以為那個小葉子是什么小動物呢。何碗說是弟弟,要等他及冠。不過師父說過何碗是要出家斬?cái)嗲皦m以后才可以拜師,師父還說她力氣太大了。何碗那么瘦,我看哪有什么力氣?!?/br> “過幾年就是我?guī)熋?,我提前叫一叫,何碗也不反對,只是她從來不喊我?guī)熜帜亍!碧峒按耍煲贿€有幾分遺憾。 江知酌聽完后沉默半晌,漆黑的眸子暗了暗,嘴唇抿了一下不知道在想什么。 一路上江知酌再未開口說話,天一自己又咕咕唧唧說了好多。 等天一終于安靜下來,江知酌垂眼看了一下,左手在天一的圓腦袋上摸了摸,“累了就靠著我休息一會兒,午時再找地方歇腳。下午還要繼續(xù)趕路?!?/br> 天一身子往后靠了靠,江知酌身上有股淡淡味道,讓人形容不出來。似冬日里的松針,少許芳香中又帶有疏離之感。細(xì)聞還有一股特別淡又偏苦澀的味道,稍有余甘,似春日銀杏。 總之天一覺得很好聞,就像師父屋里的檀香那般好聞,倚在江知酌身上慢慢有了困意。 烈日高懸,小和尚天一被曬的臉頰微紅,鬢邊熱出幾片薄汗,江知酌在背后搖了搖他的肩膀。 天一本就沒有睡熟,他回身看了江知酌一眼。 江知酌從懷里掏出一片手帕遞給天一,“你出汗了,擦一擦?!?/br> 銀月色的手帕,一角淺埋著同色銀線織就的半瓣銀杏葉若隱若現(xiàn)。 天一接過手帕在自己額頭擦了擦,然后低頭又把手帕折好?!八湍懔恕苯玫穆曇魪乃^頂傳來。 “我是很喜歡,這帕子好漂亮啊,摸著也很舒服,很貴吧。可是師父說不能要別人的東西,尤其是貴重的東西?!薄皫煾刚f,這叫無功不受祿?!碧煲蝗缘皖^用手摩挲著那半片銀杏葉。 “不貴,宮人做的尋常手帕而已,再說你怎么就‘無功’了呢,此行艱險,困難重重。過后我定要重謝的。只一片帕子而已,收著吧,這一路我還要靠你保護(hù)呢?!?/br> 聽江知酌這樣說,天一將手帕塞進(jìn)自己的袖口里。 二人來到一個小客棧,店里只有零星三四桌客人。 揀一張桌子坐下,天一表示自己不挑食。江知酌只點(diǎn)了幾個素菜和一壺茶。 “你不必遷就我的,你可以點(diǎn)rou食,我不吃那道就是了。”天一對江知酌說著。 江知酌給自己倒了一杯茶,“無礙,天氣炎熱,本也沒什么胃口?!?/br> 天一自顧自的吃著,他吃什么東西看起來都很美味可口。 “食素之人甚少有你這般能吃的。你是真的不挑食,你師傅一定覺得你很好養(yǎng)活?!苯妹蛄丝诓枵{(diào)侃天一。 天一抬頭接過他的話“只要不吃師妹做的飯就可以?!?/br> “為何?”江知酌不解。 天一一邊吃一邊說道“嗯……,之前有一日大雨過后,淹了好多地方,有些經(jīng)書過了潮氣,師父喊我們所有人整理寺內(nèi)經(jīng)書,師妹也在。那日師妹說平日掌廚的法師辛苦了,她來做飯。過了大概一個多時辰,師妹喊我們?nèi)コ燥?,反正?dāng)天我們所有人都只吃了一碗米飯,沒人添菜?!?/br> 江知酌輕輕佻眉一笑:“竟有如此夸張?” 誰知那天一放下放下筷子,擦了擦嘴角,雙手合十,認(rèn)真地朝江知酌說道:“阿彌陀佛,出家人不打誑語,此事千真萬確,貧僧不敢妄言?!?/br> 江知酌被天一的舉動徹底整笑了,江知酌手握成拳,置于唇前輕咳幾下。 天一也吃的差不多了,他半晌才夾一口菜細(xì)嚼慢咽,想到師父信中的交代,隨口問道“我們?nèi)ドn……” “吃飽了么?”江知酌淡聲打斷他,“吃飽了我們便繼續(xù)啟程?!?/br> 二人從客棧出來,江知酌讓天一先上馬,而后自己也翻身躍上馬背,繼續(xù)往南趕路。 “剛想說什么?”江知酌詢問道。 “哦,師父信中說,讓我與你同行去蒼赤,借討論佛法之名,去尋找一味草藥,叫……,叫什么來著……?” 江知酌補(bǔ)充道:“忍番” “嗯,對是這個名字,我倒是在師父那里見過畫冊,但是并未見過實(shí)物。而且我們?nèi)フ胰谭瑸槭裁匆俳鑴e的由頭?”天一皺著眉頭很是不理解。 “不然呢,我們直接跟蒼赤人說去找忍番?”江知酌反問他。 “為什么不可以?師父從小教育我,不能說謊,為什么他這次讓我說謊?”天一對此依然很是費(fèi)解。 江知酌略一思索,“我們找的東西不是普通人應(yīng)尋之物,所以對方一定會有所懷疑我們的目的。這樣能理解嗎” 天一點(diǎn)點(diǎn)頭“理解的。” 江知酌繼續(xù)說道:“隱瞞身份和目的去完成一件事,跟說謊不是一個概念。” “說謊通常是指欺騙身邊相識之人,另其受在某事中受蒙蔽,來掩飾自己的錯處?!?/br> 天一正回頭盯著他說話,聽他說完這句,也點(diǎn)了點(diǎn)頭。 江知酌:“好,那我們要去完成一件事,卻不能告訴敵人真正的目的,這樣叫計(jì)謀。就比如說下棋,你不能告訴對方自己所行這步棋的原因,也不能告訴對方自己的棋子下一步要落在哪里?!?/br> 天一怔怔的:”“我好像明白一點(diǎn)了?!?/br> 江知酌把手放在天一頭上,讓他轉(zhuǎn)回去看著前方?!疤煲?,你心性純良,年紀(jì)又小,還不懂得人心險惡和世間百態(tài)之間的關(guān)聯(lián),這很正常?!?/br> “除了你的師父和你幾個師兄師姐,還有你師妹之外,對其余人都要有所警惕和保留,知道了么?!?/br> 天一背對著江知酌點(diǎn)點(diǎn)頭“知道了?!?/br> “剛在客棧時,我打斷你,是因?yàn)槲覀儾⒉恢牢輧?nèi)其他人是做什么的,他們知道我們要去蒼赤,若是其中有異心之人,可能會對我們的計(jì)劃不利,甚至遭遇危險?!?/br> “嗯,知道了!”天一回頭沖他笑了一下又轉(zhuǎn)了回去。 “蒼赤重佛教,我們此行,你可以跟蒼赤僧人討論佛法,其他勿言就是了” “那你呢?”天一問道 江知酌想了想:“你的隨從吧,可以跟著你” “可是我們是沒有隨從的,只有師兄弟或者住持?!碧煲黄^頭來看他。 江知酌問道:“那帶發(fā)修行的僧人怎么稱呼” “居士,蒼赤那邊喚做優(yōu)婆塞?!碧煲淮鸬?。 “好,那我就是居士。這樣行了吧,那我是不是也應(yīng)該有個法號?” “是啊,但是我不會取法號。我們的法號都是?s?住持取的?!碧煲活D了下又恍然道“不如你先用師妹的法號” 江知酌眸子里的光黯淡了須臾,才開口說:“好” “師妹的法號是‘明鏡’,也是師父取的?!碧煲徽f完這句話,江知酌再無回應(yīng)。 直到天一以為江知酌又要一路無話時。 驀然聽見身后喃喃傳來聲音 “ ‘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臺,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br> 她是天上的謫仙,而我愿做菩提塵埃。 ” 第8章 王八蛋 圓日將落,小碗從落燭寺出來。 乙塵大師十日前去越州為江凌遠(yuǎn)療傷,寺內(nèi)法師習(xí)拳法,小碗在宮內(nèi)時就專攻劍術(shù)。 此時寺內(nèi)無人能跟小碗切磋劍術(shù)。 可小碗又實(shí)在閑不住了,經(jīng)書這幾日早就看不下去了,雖說在南書房時,小碗遍閱群書,對佛法卻始終不得要領(lǐng)。便去寺內(nèi)后院看法師們練拳。 三名年輕的法師正二對一比試玄空拳。 守一方振臂一揮,拳風(fēng)迅猛犀利,翻身躲過左邊進(jìn)攻,右掌回收,左手挽拳,猛攻右邊另一人。 少傾后,勝負(fù)已分。小碗拍掌贊道:“寂竹法師好拳法,拳風(fēng)剛猛,功夫又精進(jìn)了?!?/br> “何施主謬贊了”寂竹單手行禮。其余兩位僧人站其身后。 小碗說道:“乙塵住持不在,可否請幾位法師考校一下我近日劍法是否有還勉強(qiáng)跟的上?!?/br> 寺內(nèi)眾人都知道這是住持將在江湖中收的最后一位關(guān)門弟子,不敢怠慢,可平日能與住持過招的,他們定然打不過小碗。 其中一位僧人說道:“何姑娘劍術(shù)超群,身輕如燕,我等怕不能與之相較” “法師謙虛了,我行劍不足之處紛多,我們用木劍來過幾招即可?!毙⊥肴ロ殢浱萌×怂闹Ю婊緞Τ鰜怼?/br> 寂竹:“何姑娘這是要一人對三人?” “各位法師只管進(jìn)攻,我防守即可,若是招架不來,我會及時認(rèn)輸?shù)?。”小碗說著一一把木劍分給他們。 三人接過木劍,有些躊躇,小碗實(shí)在太瘦,怕傷了小碗,三人默契的保留了力道與速度。 但小碗劍鋒極快,輕易間撥得一人木劍脫手而落,其余二人招架不住,便開始認(rèn)真進(jìn)攻。 小碗劍勢雖快,但力道不足,這是她無法改變的弱勢,一盞茶后,因體力原因,小碗逐漸落了下風(fēng)。 小碗也守得辛苦,不敢以致命招數(shù)還擊,三人圍攻時,寂竹的木劍打到小碗的右后肩。 木劍劍尖應(yīng)聲劃落,地面被戳出一道劃痕,小碗?yún)s沒有松手,握劍柄的手掌微顫。 小碗登時以左手持劍,提氣進(jìn)攻,向后折腰再起,一招之內(nèi)劍鋒直指寂竹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