動作一氣呵成。

    聞晟瀾跟著走過去，側(cè)身靠在酒柜邊，挑眉看他，“還?喝？”

    顧北忱低頭喝了口酒，沒回應(yīng)。

    看他緊接著一口飲盡，聞晟瀾蹙眉道：“你前段時間狀態(tài)不是還?可以，怎么又開始酗酒？最近又覺得不舒服嗎？”

    “沒有?！?/br>
    話是這么說，但顧北忱的臉色陰沉得可怕，狀態(tài)明顯不佳。

    顧北忱這冷面佛平日里雖然看著冷漠，但那都是漠視般的冷漠，可今晚他眼眸深處的冰霜更像是劇毒，讓人不寒而栗。

    聞晟瀾終于察覺了不對勁，開口問，“怎么回事?？”

    顧北忱生性冷，身邊就幾個好朋友，多半還?都是聞晟瀾和溫庭筠他們幾個主動，但顧北忱對他們也算是會袒露心扉。

    聞晟瀾幾乎知?道所有關(guān)于裴南枝的事?情，也不全是顧北忱自己托盤而出，是聞晟瀾這人太會猜測顧北忱的心思。

    也或許還?因?yàn)轭櫛背涝谒麄兠媲埃挥每桃怆[藏對裴南枝的感情。

    聞晟瀾一直都記得，顧北忱曾經(jīng)說起裴南枝，眼神都是溫柔的。

    他說，十八歲的女孩長發(fā)飄飄，臉頰白皙，眼眸純真，像是一株艷麗的海棠花，反倒是讓他這尊冷面佛折腰垂涎。

    聞晟瀾就知?道，顧北忱完了。

    這冷面佛也是神奇，兩人關(guān)系已到如今這般地步，他還?是會因?yàn)樗磉叧霈F(xiàn)別的男人，心情煩躁。

    這般想著，聞晟瀾總算品出個味兒?來了，“顧北忱，你這是吃醋了？”

    顧北忱陰笑，“吃什么醋？”

    她現(xiàn)在是他的，他還?需要吃醋？

    “不是吃醋？”聞晟瀾細(xì)長指骨指著顧北忱，“你去照照鏡子，一說到那個男人，你這陰陽怪氣咬牙切齒的樣子。這還?不是吃醋？”

    “呵。”

    “不是我說，你這醋吃得也很?沒有道理。你不想想那個女的給你發(fā)視頻，就是要故意挑撥離間。視頻里面，她跟那個男人就面對面站著，又不是摟在一起——”

    話還?沒說話，顧北忱的拳頭揮了過去，聞晟瀾趕忙躲開，“喂喂喂，我在好心給你分?析，你還?要?dú)?你的軍師??！”

    顧北忱懶得理他，仰頭猛灌酒。

    “喂，這是洋酒，你少?喝點(diǎn)啊?！甭勱蔀憮u了搖頭，一副看好戲的模樣，“我說得沒錯啊，你就看到視頻里你老婆在笑，都沒聽?到她說什么。她就不能是笑著罵他不要臉??？”

    冷光燈下，顧北忱坐在沙發(fā)上，細(xì)長的食指捏著透明玻璃杯，垂著眼不說話。

    聞晟瀾看著他這表情，覺得極為有趣，“不是我說，顧北忱，你真的是一遇到你老婆的事?情，腦子就不會轉(zhuǎn)。你這雙眼是被你老婆的美貌糊了嗎，連辨別是非的能力都沒有了?！?/br>
    能說得顧北忱啞口無言，聞晟瀾顯然很?得意，“還?有今天那個男的那么說話，你竟然能讓他豎著離開？要以前，你不是應(yīng)該一腳過去把?人踹死？

    “少?廢話?！?/br>
    “呀呵，我這是廢話？那廢話你就不要聽?啊?！?/br>
    -

    身體像是灌了鉛似的沉重，裴南枝輕眨著眼睫，緩慢睜開眼睛，看到一片黑暗。

    雖說身體略有不適，但腦袋卻清醒許多，她長指揉了揉眼睛，單薄手掌撐著床坐起身。

    顧扉尋和秦馥郁姐妹兩抱在一起，睡得深沉。

    裴南枝細(xì)長手指扶著額頭，看了眼房間布局，確認(rèn)他們是在君盛酒店休息。

    她轉(zhuǎn)過身，白玉赤足落了地，長裙垂墜而下，貼著白皙腳踝。

    濃烈的酒味在喉嚨間，她覺得不太舒服，起身往外走，想去倒杯水。

    長指拉開房門，外面聞晟瀾和顧北忱的聲音傳來。

    “誰能想到，堂堂顧北忱，竟然學(xué)?人家?暗戀。你老婆是不是到現(xiàn)在都不知?道，你暗戀她多年？”

    裴南枝身形僵住，沉重的眼皮瞬間清醒，抬眸望向外面。

    房間里沒開燈，一片灰暗。

    外面客廳天花板的水晶燈卻明亮如白晝，白色光線溫柔傾瀉，在門的界限跟黑暗互相纏繞。

    裴南枝站在光與暗之間，清楚聽?到外面的談話。

    顧北忱：“誰規(guī)定顧北忱不能暗戀？”

    面對這位大佬，聞晟瀾是徹底沒脾氣，“沒人規(guī)定。你樂意就行?！?/br>
    顧北忱捏著玻璃杯將杯底白酒一口飲盡，又拿來酒瓶要往酒杯里面倒酒。

    聞晟瀾伸手去搶那酒瓶，用力擱在桌面，“你夠了啊。這么喝下去，也不怕胃穿孔?！?/br>
    顧北忱倒是真的松手沒再?喝下去，身姿往后靠過去，修長手臂自然垂落而下。

    他酒量極好，這般喝了半瓶，人還?是清醒的，只是那雙眼眸深處的陰翳更深。

    身上那股焚香味兒?也顯得越發(fā)濃烈。

    聞晟瀾曾以為自己看慣了顧北忱這張冷漠臉，今晚才知?道這人真正的冷是從眼眸深處透出的。

    像是寒冬里的冰霜，隨時會炸裂般。

    聞晟瀾嘆了口氣，“我實(shí)在想不通，你堂堂顧北忱竟然會栽在裴南枝手里，還?栽得這么徹底！”

    顧北忱冷笑。

    “那個吳菲菲給你發(fā)視頻存心就是想挑撥離間，沒想到她誤打?誤撞，倒是真在你心間插了一把?刀。嚴(yán)格來說，這把?刀其實(shí)是你自己插上去的。從當(dāng)初你對人家?霸王硬上弓，把?人姑娘嚇跑后，你自己就在你心底插了一把?刀，時時刻刻折磨自己?！?/br>
    聞晟瀾拍了拍他的肩膀，“我還?以為你這次費(fèi)盡心思誘著她跟你結(jié)了婚，牢牢把?人拴在身邊，總算能把?偏執(zhí)這把?刀拔掉?，F(xiàn)在倒好，一個前男友的出現(xiàn)，就能把?你病態(tài)的偏執(zhí)全招惹回來?！?/br>
    顧北忱往后靠在沙發(fā)，目光落在頭頂?shù)乃?，“你不懂。?/br>
    “我怎么不懂。你就是暗戀得都病態(tài)了，想要又怕失去。八年前那一次把?你都給弄出心病來了，你現(xiàn)在一看到她跟那個男的碰面，心底那個偏執(zhí)惡魔就在你耳邊反復(fù)提醒你，她快跑跟男人跑了——”

    顧北忱完全聽?不得這話，一腳踹過去，差點(diǎn)把?聞晟瀾腳踩斷。

    “大哥，你輕點(diǎn)！”聞晟瀾對上顧北忱那冰冷眼眸，“我覺得，你確實(shí)是暗戀魔怔了?！?/br>
    暗戀。

    反復(fù)聽?到這個詞，裴南枝單薄的脊背開始發(fā)冷。

    顧北忱暗戀她。

    顧北忱暗戀裴南枝。

    “哇哦，好精彩啊?！?/br>
    身后突然響起鼓掌聲，裴南枝嚇得回過身，看到秦馥郁在拍手鼓掌，旁邊的顧扉尋則拼命想要拉住她。

    但這酒鬼完全拉不住。

    秦馥郁走出房間，望著沙發(fā)上的顧北忱，“嘖嘖嘖，這可是堂堂冷面佛啊，竟然暗戀我們吱吱？！”

    裴南枝心底的動容被這酒鬼打?散了些許，脊背的涼也跟著落下，那顆心臟像是被他勾著，砰砰砰跳動。

    反正都這樣了，顧扉尋也不遮掩，好奇地問：“哥，真的嗎？你原來那么早就喜歡吱吱？”

    顧北忱凝神望著門邊站著的女人，緊緊抿著唇?jīng)]說話。

    片刻之后，他起身直接將人帶走。

    -

    顧北忱帶著裴南枝走后，顧扉尋坐在沙發(fā)上深思。

    她粘著水晶指甲的手指抵在唇尖，腦海里閃過很?多畫面，覺得故事?太精彩了。

    顧北忱天生長得好看，從小?就惹女孩子喜歡，但顧北忱從來都不屑于看她們一眼。

    以往也有女人借著顧扉尋靠近顧北忱，顧北忱避之不及，唯獨(dú)對于裴南枝，顧北忱反倒是會放下冷傲，平常對待。

    顧扉尋邊回憶邊說道：“那時候，我以為是因?yàn)橹ㄖň冗^我哥的命，所以我哥對吱吱這個救命恩人多少?會客氣點(diǎn)。但是現(xiàn)在想來，很?多事?情還?是說不通?！?/br>
    秦馥郁小?時候住在浮城，對他們的事?情并不了解，暈暈乎乎靠過去問顧扉尋，“什么說不通？”

    “小?時候，吱吱經(jīng)常進(jìn)出我家?，還?會留宿我家?，我哥都沒管過。我記得有次，吱吱不小?心打?翻了他最愛的一個建筑模型，那個模型我哥搭了一個月才弄好，被吱吱弄壞了，他竟然都不生氣，還?會說沒事??！?/br>
    聞晟瀾，“這事?我怎么不知?道？顧北忱真是夠了啊，那個模型我碰一下都被罵到臭頭，小?姑娘給弄壞了，他還?半點(diǎn)脾氣沒有？”

    “對啊，那時候我也覺得很?奇怪，原來以為是因?yàn)閷櫸?，連帶著不好苛責(zé)我朋友，看來是我想多了。我就說，他什么時候這么給我面子，以前我同學(xué)?跑去跟他表白，直接被拒絕到哭，他也不見得顧及我的面子。這次他竟然會聽?我的要求，當(dāng)真跟吱吱結(jié)婚。當(dāng)初還?配合著吱吱去搶親，故意傳出消息，說是他暗戀吱吱，給足了吱吱面子，不讓她被外人詬病?！?/br>
    顧扉尋越說越起勁，“還?有啊，我們那時候經(jīng)常住在雅荷名?苑，我哥也沒說什么，還?經(jīng)常給我們準(zhǔn)備糕點(diǎn)。我就說我哥在南湖別墅總是不允許我吃太多這種甜的糕點(diǎn)，可每次去雅荷名?苑，什么桂花糕綠豆糕應(yīng)有盡有，感情那些都是給吱吱準(zhǔn)備的？”

    秦馥郁：“聽?著還?挺癡情。顧北忱是什么時候喜歡上吱吱的？”

    “具體時間，我也不知?道，他沒說?！?/br>
    “聞大哥，你說我哥上次受挫有陰影，還?說吱吱跑了？這是怎么回事?？”

    “事?情具體經(jīng)過我也不知?道，只聽?他說，親了人姑娘，然后小?姑娘從此躲著他，看到他就跑。他那性子多高?傲啊，被氣得直接出國?留學(xué)??！?/br>
    顧扉尋豁然起身，“我就說當(dāng)初我爺爺怎么說哥哥都不愿意出去，可是那個月他突然就松口答應(yīng)了。”

    秦馥郁雖然暈，但腦子還?能轉(zhuǎn)，提醒道：“重點(diǎn)難道不是顧北忱親了吱吱，這事?也沒聽?吱吱說啊?！?/br>
    “吱吱也沒跟我說過，”顧扉尋難過地癟癟嘴，“我還?以為我是吱吱最好的朋友，她什么事?都會跟我說?！?/br>
    不只是閨蜜，最寵她的哥哥暗戀她閨蜜多年，也沒告訴她！

    太過分?了??！

    -

    雅荷名?苑別墅。

    屋里的水晶燈乍然亮起，像是月光傾瀉而下。

    裴南枝轉(zhuǎn)過身，望著站在玄關(guān)處的顧北忱。

    他穿著白色襯衫，面無表情站在那兒?。

    精致西裝褲和奢華白色襯衫不知?道什么時候被揉出褶皺，他好似完全不在意，或者壓根沒看到。

    裴南枝目光往上，對上他那雙幽深的眼眸，里面彌漫著濃重的霧，比冰冷的霜還?讓人害怕，像是能將人徹底吞沒。

    她知?道，他情緒很?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