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大道 第5節(jié)
“粲粲,你覺得他怎么樣?” 林嘉佳在車上跟人興致勃勃地聊了一路,下車的時候,卻挽住了黎粲的胳膊,神色有點(diǎn)糾結(jié)。 黎粲瞬間領(lǐng)悟了她的意思,故意和她走的很慢,落在兩個男生身后。 林嘉佳和她悄聲說實(shí)話:“我覺得他有點(diǎn)悶,說話不太愛搭理人?!?/br> 林家是做大型游樂園生意的,在林嘉佳還小的時候,家里的游樂園就已經(jīng)開遍了全國各地,在各個城市都有著大量的宣傳和巨大的客流量,所以,這也就導(dǎo)致了林嘉佳從小到大,身邊接觸到的人,對她幾乎都是笑臉相迎的。 “這么悶的人,我還真沒見過,剛剛那一路,要不是陶景然一直在找話題聊,我感覺我和他簡直就是沒話說?!?/br> 黎粲見怪不怪地問她:“那你打算怎么辦?就這樣放過人家了?” 林嘉佳想了想:“再給他最后一次機(jī)會吧,看看待會兒吃飯的時候,他能不能對我紳士一點(diǎn),風(fēng)趣一點(diǎn)?!?/br> 那樣,她就勉強(qiáng)還能原諒他剛才車上的無趣,再主動去追追人家。 黎粲笑而不語,對她的想法沒什么大的意見。 — 陶景然訂的西圖瀾婭餐廳包間,雖然坐落在整條街都充斥著法式風(fēng)情的梧桐路,但內(nèi)里卻是極富詩情畫意的中國風(fēng)。 包間里的餐桌,是經(jīng)典的中式大圓桌,幾個人落座之后,就有服務(wù)生送上來熱毛巾,供他們擦手取暖。 黎粲坐在靠近窗邊的位置,因?yàn)閼械寐犓麄兝^續(xù)聊一些有的沒的,干脆回頭去看自己身后的雪景。 這是2018年元旦過后,云城下的第一場雪。 包間的賞雪位置絕佳,從上往下看,可以窺見一整片已經(jīng)全部凋零的法國梧桐,雪花落在上面的時候,沒有什么接應(yīng),很快就以不止五厘米的秒速墜落至地面,或消融,或堆積在幾個月前剛翻新好的花紋地磚上。 她的視線透過窗邊稀疏灰白的樹枝,還看見馬路上的車水馬龍,路兩邊漫步的人群,也有許多在因?yàn)檫@場意料之中的大雪而跳舞狂歡…… “……我聽說今年師大附中保送清北的人數(shù)和實(shí)驗(yàn)的一樣多,是不是真的?” 黎粲不似林嘉佳,沒有隨身背相機(jī)的習(xí)慣,隨手拍完了幾張雪景回頭,桌上正好又是林嘉佳在講話。 她講這話,明顯就是想要等邵輕宴回答的,所以黎粲很有默契地沒有吭聲。 奈何陶景然實(shí)在太沒眼力見,直接半途接過了她的話題,說:“好像是……你什么時候關(guān)心起這些事情了?” “……” 林嘉佳噎了下,總不能說是剛剛才在手機(jī)上問的同學(xué)吧? 她眨了眨眼睛,強(qiáng)裝鎮(zhèn)定:“我關(guān)心這個很奇怪嗎?艾米莉最近天天拿她的男朋友吹,說他是師大附中念書最好的那一批,天天拿什么省級三好學(xué)生,拿獎學(xué)金,我就好奇去搜了搜唄?!?/br> “哦哦?!碧站叭稽c(diǎn)頭,好像還蠻相信這個說法。 “那倒是,艾米莉最近好像還跟那個師大附中的沒分呢,算下來,好像也是她談的最久的一個了?!?/br> 他不說這個話題還好,一說起這個話題,林嘉佳可就來了興致,很快就被他牽著鼻子走。 “對!她那個男朋友,我記得姓沈,具體叫什么來著,我忘記了?!?/br> “我記得我記得,沈天皓!師大附中實(shí)驗(yàn)班的!” “對對對!沈天皓!陶景然你可以啊,居然連這個都記得清楚?” 三言兩語間,他們已經(jīng)從師大附中聊到了艾米莉的男朋友。 林嘉佳言語中的八卦屬性好似已經(jīng)快要藏不住,眼角眉梢跳動的雀躍,可見一斑。 黎粲還記得她之前在奶茶店里對自己的叮囑,百般無奈之下,伸腿在桌子底下踢了她一腳。 林嘉佳收到了提示,卻轉(zhuǎn)頭一臉茫然地看向她。 “……” 黎粲靜靜地凝視著她。 三秒過后,林嘉佳總算恍然大悟,就地終止了和陶景然脫韁野馬似的聊天。 可是現(xiàn)在桌面上擺的只有幾道冷盤,熱菜還沒有上,不跟陶景然聊天,就好像沒有事情可以做了。 林嘉佳想了想,從隨身背包里掏出了一臺迷你小相機(jī),是最近突然流行回十年前的復(fù)古ccd. 她拿著相機(jī)晃了晃,說:“我習(xí)慣了到哪個地方都要拍照打卡,我們今天雖然第一天認(rèn)識,但是也拍張照片留念一下吧?” 她這話雖然夾帶著私貨,但聽上去的確不是假的,很符合她平時去哪都要帶著相機(jī)的作風(fēng)。 陶景然也覺得這個提議不錯。 于是大家都把目光望向今天實(shí)際上唯一的客人——邵輕宴。 邵輕宴頓了下:“我都行。” 于是,林嘉佳興高采烈地安排大家起身,統(tǒng)一站到了包間的落地窗前。 因?yàn)橐e相機(jī),所以她一個人站在鏡頭的最前面。黎粲自然是站在她的身邊。 陶景然拉著邵輕宴,站在兩個女孩子身后,不管別人有沒有笑得燦爛,反正他是只要一照相,總是笑得格外沒心沒肺。 林嘉佳摁住相機(jī),一連拍了好幾張照片,等傳給大家都看過一遍之后,熱菜也差不多端上了桌。 相機(jī)最后握在黎粲手里。 或許是因?yàn)閏cd的像素有些過于古早的緣故,黎粲在這幾張照片當(dāng)中,都有些過度曝光的白。 她的膚色,天生就已經(jīng)屬于跟常人不在一個維度的冷白皮,拍照常常被人調(diào)侃是偷偷抹了身體素顏霜,現(xiàn)在在這幾張照片里,又是曝光到過分突出。 她研究著這幾張照片,慢慢把目光掃過照片里每一個人的臉。 林嘉佳身為女孩子,跟她的對比自然是最小的;陶景然常年喜歡打球,臉色是健康的小麥色;至于她最不了解的邵輕宴…… 他也挺白。 黎粲對于這個結(jié)果有點(diǎn)出乎意料。 而且他就站在她的身后,不遠(yuǎn)不近,褪去黑色羽絨服外套后,內(nèi)搭是棕色的毛衣,一張清俊無雙的臉,又高又瘦,倒顯得很是上相。 她因?yàn)樗?,一連又把剛剛摁過去的幾張照片又翻了一遍。 居然全都拍的恰到好處。 黎粲一時不知道是該夸林嘉佳的技術(shù)太好,還是這個人的臉太上相。 驀地,她又想起當(dāng)初看到的那張掛在學(xué)校榮譽(yù)墻上的兩寸照。 他上相,好像早就是既定且不用爭的事實(shí)。 她默默把相機(jī)遞還給了林嘉佳,沒說什么話。 幾個人吃飯聊天還算是正常。 席間,林嘉佳藉著要發(fā)照片的由頭,又要到了邵輕宴的微信。 一開始她還是活蹦亂跳的,只是漸漸的,飯?jiān)匠缘胶竺?,黎粲就越能明顯地感覺到,她在越來越不走心。 一頓飯結(jié)束后,他們總算是要跟邵輕宴分道揚(yáng)鑣。 林嘉佳和黎粲站在梧桐樹底下,看著不遠(yuǎn)處的陶景然和人在告別。 林嘉佳把腦袋搭在黎粲肩上,像只抑郁不振的小倉鼠:“粲粲,這實(shí)在不行,要是學(xué)霸都是這個樣子,那我居然有點(diǎn)佩服起艾米莉了?!?/br> 黎粲問:“佩服她什么?” “佩服她能忍受悶葫蘆??!” 整整這一頓飯下來,林嘉佳的熱情可算是被徹底給磨沒了。 她從未想過,成績這么好的學(xué)霸,長相顏值這么爆表的學(xué)霸,在跟人聊天的時候,會是這樣的沉默寡言。 飯桌上要不是有陶景然一直在活躍氣氛,她估計(jì)她這一頓飯吃完,都不會說超出十句話。 黎粲笑了笑,對于這種結(jié)果,完全是一副意料之中的樣子。 林嘉佳還趴在她的肩膀上長吁短嘆:“總之他不適合我,看來我還是得另尋他路才行?!?/br> 黎粲安慰她:“別尋什么他路了,馬上要過年了,你不是想去澳洲玩嗎?等offer出來,我們直接去澳洲唄,回來的時候一起去香港,聽說維港今年的煙花設(shè)計(jì)師是康叔,期待一下?” “居然是康叔啊?” 林嘉佳一聽,立馬振作起來。 “好誒,你這么一說,我也想起來,我已經(jīng)好久沒有看過維港的煙花了,上次去還是三年前,今晚回家我就要跟爸媽商量,先去澳洲,過完年就去維港看煙花!” 因?yàn)槔梏拥膍ama是香港人,外公家常年住在香港,所以每年過年,她都有一半的時間待在香港,一半的時間待在云城和其它世界各地。 陶景然回來的時候,兩個人正在就過段時間的旅行聊得興致勃勃。 “回香港?加上我一個唄?!彼麢M叉一腳進(jìn)來說。 “去去去,閨蜜旅行,你湊什么熱鬧?” “男閨蜜怎么就不算閨密了?” “你可別不要臉了!” 陶景然被林嘉佳狠狠地拒絕在門外。 她和黎粲各自把手揣在大衣口袋里,又在漫天飄雪的梧桐樹下站了好幾分鐘,就開始想著要回家。 “回家?別啊,這么jsg好的雪景,你們難道不想拍照嗎?”陶景然立馬制止道。 黎粲倒也還記得今天出門的任務(wù),跟著他附和:“是啊,你還沒有專門給陶景然拍過雪景寫真吧?今天要不試試?” “……” 林嘉佳看了眼陶景然,一手抱緊自己裝著相機(jī)的包包,一手拉著黎粲,跟她故意大聲密謀:“粲粲你自己想要拍寫真就直說,快叫姓陶的拉倒吧!” 陶景然:“…………” 雖然話是這么說,但最后,他還是收獲了來自林嘉佳同學(xué)冒著漫天飛雪為他拍攝的絕美寫真照一組。 傍晚給林嘉佳準(zhǔn)備的驚喜派對,也如他們的預(yù)期,進(jìn)行的十分順利。 晚上回到家,已經(jīng)是很晚。黎粲剛從浴室洗完澡出來,就收獲了來自亢奮星人林嘉佳在群里的一堆照片傳送。 里面有她的,有陶景然的,有何明朗的,有岑嶺的,還有他們今晚一起為她驚喜慶生,又拍的很多很多張的照片…… 壓在最后的幾張,則是中午的時候,他們在衡山路那家私房菜包間里拍的。 黎粲淡淡地看著站在自己身后的少年,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在很多年后的某天,她還是會反反覆覆地在手機(jī)里把這張照片翻出來,欣賞,珍藏。 那是2018年1月1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