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大道 第8節(jié)
“現(xiàn)在也是一樣,他就算已經(jīng)保送了清華,就算清華給他免了學(xué)費,他還是要每天都去別人家里給人家補課上班,才能給自己攢到去北城的路費和生活費……” “黎粲,你跟林嘉佳是朋友,林嘉佳的性格,你是再清楚不過的,她隨便沒心沒肺在街邊買個包包,那個學(xué)霸估計都得不吃不喝攢幾個月的錢才行,你覺得他們這樣,真的合適嗎?” 不合適。 林嘉佳和邵輕宴不合適。 這件事情,黎粲從一開始就知道。 只是她不知道,艾米莉有什么資格站在這里,趾高氣昂地跟她指責(zé)這件事情。 是,因為昨晚在陶家的那件事情,黎粲是很看不慣邵輕宴,但是相比起艾米莉這樣子站在自己面前,高高在上長篇大論,她突然覺得,姓邵的好像也可以順眼起來。 她雙手抱胸,氣定神閑地看著對方。 “所以呢?” “你告訴我這些,是想要說明什么?” “就算他們不合適,那又關(guān)你什么事?” “你如果吃飽了撐的沒事干,不如自己再好好想想辦法,怎么樣才能找到一個保送清華并且還jsg能讓清華給他免學(xué)費的男朋友吧?!?/br> “我……” 艾米莉再度被她噎到面容扭曲。 “不是,黎粲,我好心好意來勸你們,你別太不識好歹了!” “好歹?你知道什么叫好歹嗎?” 黎粲從座椅上起身,本來今天就不是很有心情來參加這場聚會,現(xiàn)在被艾米莉這么一鬧,終于徹底定下了離開的決心。 “我們之間的好歹,就是你以后最好少出現(xiàn)在我面前,并且,少嚼我朋友的舌根,不然,我也可以去找人調(diào)查調(diào)查你男朋友,并且把他的光榮家境全部宣之于眾,叫大家都討論討論?!?/br> 她穿好大衣,順便把包包給撈起,在臨出門前,最后深深地看了眼艾米莉,眼里盡是看不上的鄙夷。 其他人雖然不明所以,但是看著這邊的動靜,也都紛紛圍了上來。 黎粲沒有給任何一個人面子,直接轉(zhuǎn)身,大步流星地離開了這個包間。 身后聲音繁雜,黎粲的腳步卻越走越快。 有人追出了包間的門,想要將她攔回去,卻因為看見她那張冰冷到毫無溫度的臉,靠近之后,嚇到連話也不敢說。 黎粲一路坐電梯,從五樓到了一樓。 家里的司機沒有接到她的通知,這個時候自然不會在樓下等著她。 還是這條梧桐路。 黎粲一出門就被冷風(fēng)吹了個滿懷,看見熟悉的高大枯木。 她矗立在冷風(fēng)當(dāng)中,環(huán)顧四周,突然就冷靜了下來,有些不知道該去哪里。 她站在原地,臉上還帶著一絲剛才面對艾米莉時的勃然怒意。 黎粲覺得自己最近已經(jīng)很少在別人面前露出這樣赤裸裸的情緒了。 但是艾米莉做到了。 她也說不上來具體是因為什么,因為她詆毀了林嘉佳嗎?因為她一直在暗諷邵輕宴是個什么都沒有的窮小子嗎? 她感覺都不是。 好像還是因為昨晚輸?shù)哪潜P棋。 黎粲不否認(rèn),自己天生就是一個好強的人。 關(guān)于邵輕宴家境的事情,她早已經(jīng)不是第一次知道了,但是艾米莉的那些話,就像再一次把這些事情裹成了針刺,反反覆覆扎在她的心間。 她每多說一句,她的心里就像有個小人在不停地跳舞,說:“看啊,黎粲,就他那樣的家境,下個跳棋都能把你碾壓,你再看看你,從小到大就擁有那么多,你難道不覺得可笑嗎?你難道不覺得羞恥嗎?” 她雙手再度抱胸,冷著臉,慢吞吞地走在早就沒有樹葉的梧桐樹枝底下,在寒風(fēng)再度襲來的時候,狠狠地吸了下有些受凍的鼻子。 今天云城的雪難得停了,卻因為化雪的緣故,比前幾天還要冷一點。 遠處天光還亮,她縮了縮脖子,暫時還不想這么早回家。 滿大街都是陌生的身影,她渾身冷清,混入其間,卻也是真的不知道自己該去哪里。 突然,有一道騎著自行車的清瘦身影措不及防闖入到她的視線當(dāng)中。 黎粲目光顫了顫,幾乎是下意識脫口而出那個名字: “邵輕宴!” 第七章 后來,邵輕宴回想起,那天下午的梧桐大道,應(yīng)該是黎粲第一次主動喊起他的名字。 在那之前,他對黎粲的印象其實并不深。 無非是一個長的好看,家里又有錢的小公主,總是噙著一雙冷漠的眼神看著別人,高高在上,不染塵埃。 如果不出意外,他們除了那一頓飯,還有那一盤幼稚的跳棋,這輩子應(yīng)該都不會再有交集。 但是她叫住了他。 他摁緊自行車的剎車,回頭看她。 少女姣好的面龐暴露在冬天的冷風(fēng)當(dāng)中,鼻子被吹的通紅,一雙水靈靈的眼睛,定定地落在他的身上,好像越過了千萬重山水在看他。 邵輕宴心里猛然被刺了一下,不知道這是一種怎樣怪異的情境。 當(dāng)然,他也不知道,黎粲為什么突然會叫住自己。 他們有什么交情嗎? 好像沒有。 他停在路邊的梧桐樹底下,看著她靜靜地站在那里。 他們之間,現(xiàn)在還不是剛剛好可以講話的距離。 但是黎粲叫完他的名字之后,好像就沒有了想要走上前來的打算。 她只是站在那里,一動不動。 邵輕宴干脆也坐在自行車墊上,單腳點地,回望著她,一動不動。 兩個人誰都沒有先說話,誰都不知道對方想要說什么。 好像在暗暗地較勁。 但其實邵輕宴也不知道,自己和這種生來就站在金字塔尖的小公主,有什么好較勁的。 “巧啊?!?/br> 時間在一分一秒地流逝,就在他打算收回目光,繼續(xù)沿著這條梧桐路騎行的時候,黎粲終于先忍受不住這樣的風(fēng)吹,上前來打破了兩人之間詭異的沉寂。 原來她真的是在喊他。 “嗯,巧?!?/br> 邵輕宴只能留在原地,一板一眼地回她。 “……” 黎粲看了眼他的自行車,又主動先問:“你這是要去哪里?” “家教?!?/br> “哦。” 她抬頭看了看前方。 “但這不是去陶景然家的方向?!?/br> “我去別人家家教?!?/br> “哦……” 黎粲有些沒話說了。 林嘉佳說的不錯,悶葫蘆就是個悶葫蘆,能夠忍受住悶葫蘆的,都是非一般的人才。 “我今天跟同學(xué)出來聚會?!?/br> 她雙手搭在大衣的口袋里,繼續(xù)自己找著話題。 邵輕宴只是看著她,沒有再回她的話。 因為他也不知道,自己該回什么。 黎粲又說: “但是我不想跟她們再待下去了……” “我現(xiàn)在一個人在大街上,不知道該去哪里……” “你要去家教,載我一程吧。” 邵輕宴眨了下眼睛,以為是自己聽錯了。 他蹙起向來冷硬的眉鋒,又看了看黎粲。 黎粲卻不是在開玩笑。 “就當(dāng)我是在開盲盒,你隨便載我一程,帶我去兜風(fēng)吧?!?/br> 她慢慢把目光移向這輛自行車的后座。 老舊的車子就是有老舊的好處,現(xiàn)在新的自行車,哪里還有可以載人的功能。 她眼神瞥去剛剛還有些生氣的狀態(tài),極富自信地看著邵輕宴。 好像知道他一定會答應(yīng)一樣。 邵輕宴沉默了一下,的確沒有拒絕。 或許是因為昨天才剛見過面,或許是因為她是陶景然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