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別枝 第1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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運(yùn)糧車一輛接著一輛有序地行向軍營,車輪碾壓著凍得半硬的土地,發(fā)出陣陣刺耳轱轆聲。 許侯爺身邊的親衛(wèi)長青執(zhí)勤結(jié)束后,接過糧草押運(yùn)官遞來的冊子,躬身一頭鉆進(jìn)生著火爐的營帳里。 北風(fēng)吹得他一身鐵甲像是結(jié)了霜堅(jiān)硬冰冷,凍得他直打哆嗦,伸手圍著火爐前烤著。 鄧硯塵坐在矮凳上,給右臂處的舊傷換藥,見長青進(jìn)來扔給他一個烤好的紅薯,悠閑道:“今天風(fēng)大,凍僵了吧?” 長青笑著接過guntang的烤紅薯,小心翼翼地沿著邊緣剝皮,“這鬼天氣,年前也沒見這么冷過?!?/br> 說著,他朝鄧硯塵肩膀上飛速打量了一下,道:“這幾天天冷,你也多穿點(diǎn)別凍壞了,你手上這傷還沒好呢?” “早上出去練功,磨了幾下?!编嚦帀m放下衣袖,有袖帶將腕口勒緊,清瘦挺拔的少年人肌rou線條在玄衣中若隱若現(xiàn)。 他抬頭看向咬著紅薯的長青,猶豫地問道:“侯爺最近有寄信回家里嗎?” 長青搖了搖頭,“還沒呢,侯爺說不急,等這邊都安頓好了在給夫人寄家書也不遲。嗯?你突然問這個干什么,你要給誰寄信嗎?” 鄧硯塵笑笑,“若是要寄家書,想讓送信官帶著黎將軍的一并回去?!?/br> 爐子里炭火燒得正熱,長青暖和了過來,朝他靠近道:“嚇我一跳,我還以為你小小年紀(jì)在京中有了心上人,急著鴻雁傳書了呢?!?/br> 鄧硯塵系著袖腕,沒有吭聲。 “哎,小鄧兄弟...”長青吃完了烤紅薯擦了擦嘴,舒展筋骨道:“你來京城也好幾年了,京城世家貴族多了去了,你覺得哪家的姑娘最好看啊?” 鄧硯塵面不改色,“我不清楚?!?/br> 長青發(fā)出失望的嘆息聲,“也是,你整日留在校場練槍,估計(jì)除了侯爺家愛女也沒加過旁人......” “其實(shí)說起來這些年跟在侯爺身邊出入宮里宮外的,也是見過許多世家姑娘的,論起容貌還得是許姑娘最出眾?!?/br> 講到這里,長青來了興致又朝鄧硯塵湊近了幾分,問道:“你見過宸貴妃娘娘嗎,我曾遠(yuǎn)遠(yuǎn)瞧見過一眼,那叫一個花容月貌驚為天人,當(dāng)時人人都說京城里最貌美的當(dāng)屬侯爺?shù)陌?。許姑娘生得像宸貴妃娘娘,我想再過幾年這第一美人的名號該讓到許姑娘頭上了?!?/br> 鄧硯塵低著頭,沒有應(yīng)和長青的話。 宸貴妃莊重,許明舒靈動。 在他看來,許明舒和宸貴妃并不相像。 鄧硯塵沒有吭聲,記憶中初次見面時粉妝玉砌的小丫頭短短幾年已經(jīng)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姑娘。 他想起他受傷宿在靖安侯府這幾日,侯府來來往往有許多許侯爺夫婦的舊友帶著家眷前來拜訪。 席面上,幾個同她年紀(jì)差不多大的姑娘圍在一起說說笑笑,鄧硯塵從武場練槍回來,隔著一個長廊看見許明舒被眾人簇?fù)碓谄溜L(fēng)前,坐在椅子上悠閑地解著九連環(huán)。 不知是不是鄧硯塵的錯覺,明明是尚未及笄的小姑娘,這次回來見到的許明舒周身的氣質(zhì)同從前大不相同。 好像短短一年成熟穩(wěn)重了許多,不再是當(dāng)年攔著他霸道地朝他要?dú)q敬的小丫頭。 她美目流盼,小小年紀(jì)卻氣質(zhì)出塵,一眾錦衣華服鶯鶯燕燕的女眷中間,她身著一襲月牙白色衣裙安靜地坐在那里如深邃蒼穹中一輪明月,舉手投足間,仿佛有艷光流淌。 鄧硯塵用樹枝勾了勾火爐里的炭火,不敢再想下去。 見他半晌不說話,長青猛地坐直身拍了自己兩巴掌道:“議論起侯爺?shù)募胰藖砹?,失禮失禮,小鄧兄弟你就當(dāng)我胡說八道?!?/br> 鄧硯塵跟著在軍中已經(jīng)好幾年了,他一貫話少人又是難得的穩(wěn)重,長青沒將他當(dāng)過外人,這樣一想又膽大了幾分,感慨道:“不過小鄧兄弟,你說侯爺?shù)膼叟蘸蟮脤な裁礃拥娜俗龇蛐霭??聽聞?dāng)今圣上寵愛宸貴妃娘娘,連帶著也十分看重許姑娘,你說不會日后叫許姑娘嫁給太子,培養(yǎng)她做未來皇后吧?” 鄧硯塵沉聲道:“不會。” 見他這般篤定,長青疑惑道:“為什么?” “當(dāng)今太子身體羸弱,侯爺夫人舍不得將女兒嫁過去。” 長青點(diǎn)點(diǎn)頭,認(rèn)同他這一說法。 許姑娘出身高貴,嫁的人不需多富貴,重要的是對她好能相伴廝守一生。 聽聞太子蕭瑯打娘胎里出來時便患有奇病,一貫體弱不說,身上若是一經(jīng)磕碰劃傷就會流血不止,難以愈合,靖安侯怎么舍得將自己女兒交給一個隨時會有性命之憂的人身上。 “不過也沒什么...”長青突然道:“日后誰當(dāng)儲君這事兒還不一定呢,許姑娘嫁的人怎么也不會是無名小卒?!?/br> 鄧硯塵盯著燃燒的炭火,一語未發(fā)。 營帳被人掀開,有小兵捧著一個包裹走到鄧硯塵面前,道:“小鄧兄弟,你有東西落在黎將軍那里了,將軍命我給你送過來?!?/br> 鄧硯塵道了謝,疑惑地接過包裹打開,從里面翻出兩個做得精致的臂縛。 像是用牛皮層層疊加扎的,緊密厚實(shí)刀刃無法輕易穿破,內(nèi)里鋪了一層薄棉,減緩了牛皮堅(jiān)硬的質(zhì)感,既不會磨傷手臂也能保暖。 長青眼尖地望過來,拿過另一只臂縛上下打量著贊嘆道:“這東西做得真好,又實(shí)用又好看,如此一來你那胳膊跟著你能少遭點(diǎn)罪了,看不出來咱們黎將軍是這么心細(xì)之人?!?/br> 鄧硯塵戴上一只,系腕帶時在邊角處看見了繡的火紅的山茶花圖案。 他心一驚,忙從長青手中搶過另一只,仔細(xì)觀察著正如他猜想的那般,兩只臂縛內(nèi)里相同的位置上都繡著山茶花圖案,那是許明舒最喜歡的花。 火爐里的炭火燃得正旺,映照著鄧硯塵瞳孔倒映出的火光搖曳著,耳邊也被烤得泛紅。 在長青不解的目光中,他抱著兩個臂縛站起身笑著道:“我還有事,先出去一趟?!?/br> 說完轉(zhuǎn)身朝著營帳外走去。 長青看著他離開的背影,呼喊道:“哎,你小子傻樂什么呢馬上宵禁了!” ... 這日是難得的一個晴日,蕭瑯清早晨起時同太醫(yī)一起替蕭珩換了藥。 自他被蕭瑯從幽宮帶出來,安置在東宮內(nèi)已有快一個月的時間。接連數(shù)日的療養(yǎng)使蕭珩在幽宮時留下的一身傷得到了治療和恢復(fù),整個人看著精神也好些,不再如剛出來時那般病懨懨的。 只是蕭珩很少開口同人講話,多數(shù)時候都是坐在床上自顧自地發(fā)著呆,一天下來一動也不動。 想是還沒能從失去母親的悲痛中走出來,亦或者是受傷病影響。他不想說話,蕭瑯也不去逼迫他。 他后腦的磕傷嚴(yán)重,影響到了眼睛,時至今日看東西依舊模糊不清。 蕭瑯端著藥碗遞到他面前,輕聲道:“七弟,趁熱把藥喝了吧,喝了藥今日皇兄要帶你出門一趟?!?/br> 蕭珩接過藥碗一飲而盡,眼神空洞地望向太子蕭瑯,似乎想問要去哪里。 “宸貴妃娘娘生了病,各宮娘娘和皇室兄弟姐妹們都過去探望,興許只剩你我還未到訪?;市痔婺銈浜昧硕Y,今日我們一起過去探望一下貴妃娘娘吧?!?/br> 蕭瑯自顧自地說著,完全沒注意到蕭珩在聽見宸貴妃三個字時,一瞬間慘白下來的面色,以及隱在衣袖里緊緊攥拳的手掌。 東宮的馬車晃晃悠悠地朝昭華宮行駛,到達(dá)宮門時,蕭瑯先行下了馬車,伸手小心翼翼地?cái)v扶著看不清道路的蕭珩下了車。 昭華宮的女官忙上前行禮,身后幾個宮女接過他們帶來的禮品后,女官帶路引著他們進(jìn)了宮門。 沿路在院中前行時,宮里各個局的女使不斷從他們身邊經(jīng)過,一路行禮問安。 蕭瑯正疑惑欲開口詢問,側(cè)首透過長廊看見正殿的大門敞開著,身著不同顏色衣裙的女使正依次排列站在石階上。 房間內(nèi)傳出一陣清脆悅耳的女子聲音,像是在逐一問著話。 “先前送進(jìn)昭華宮的禮品都放在哪里了?” 為首的女官上前一步,開口道:“按照姑娘的吩咐清點(diǎn)登記后都存放在庫房里了,個別不易存放的放置在冷窖中,這是記下的名冊,姑娘你過目?!?/br> 許明舒接過禮單,逐一看著漫不經(jīng)心問道:“花朝節(jié)將至,給皇子公主準(zhǔn)備的禮品都送到了嗎?” 女官應(yīng)聲道:“都已經(jīng)送到了,現(xiàn)下就剩出門在外的成佳公主和四皇子沒有送過去,奴婢想著等他們回來再去也不遲?!?/br> “哦?”許明舒手指在禮單上劃過,落到了最后一個名字上,“七皇子殿下那邊送了什么,我怎么沒看見?” 女官左右打量著,并不記得七皇子是哪個,也不記得從前是否給他準(zhǔn)備過禮物。 許明舒看向末尾寫著蕭珩名字的一行小字,在那份禮單上他占用的篇幅極短,宮女給他準(zhǔn)備的禮品也顯得格外寒酸。 想來是昭華宮的人根本沒將這份禮當(dāng)回事,草草記下了敷衍了事,畢竟她們中人極少有見過七皇子蕭珩的。 但這并不能成為理由,今時不同往日,她不想昭華宮再同蕭珩有什么瓜葛。關(guān)照與虧待最好都不要出現(xiàn),只當(dāng)他是眾皇嗣中的一個,既落不了口舌,也不會引起人懷疑。 許明舒掃了一眼面前的眾人,道:“我當(dāng)時便說除卻各宮娘娘外,所有皇子公主一視同仁,可以投其所好挑選不一樣的東西,但份量要是相同的,更不能有遺漏?!?/br> 一眾宮女低下了頭,又聽見許明舒婉轉(zhuǎn)的聲音傳來, “下不為例?!?/br> 眾人點(diǎn)頭,負(fù)責(zé)打點(diǎn)禮品的女官羞慚退下,換了尚衣局的女官前來問話。 許明舒問起話來?xiàng)l理清晰,面面俱到,行事果斷又剛?cè)岵?jì)。若不是年紀(jì)太小些,還真有一宮主位的派頭。 她是靖安侯的掌上明珠,宸貴妃娘娘的嫡親侄女,連皇后都認(rèn)作干女兒千疼百寵,滿宮上下人人見了她都十分客氣,不敢隨意敷衍。 宸貴妃臥病在床這段時間,昭華宮上下大事小情被許明舒打點(diǎn)的清清楚楚。 蕭珩眼前模糊不清,依稀間只能看見有位女子端坐在珠簾后面,氣定神閑地問著宮人話。 蕭珩聽見她喚了自己的名字,眉頭微微皺起。 他看不清她的臉,不知怎么地卻覺得這女子的聲音分外熟悉,像是...就像是在夢境中聽過了千百遍那般。 引路的女官快步上前,開口道:“姑娘,太子殿下和七皇子殿下前來探望宸貴妃娘娘。” 許明舒捏著禮單的手一緊,她站起身穿過面前一眾女使,看到蕭珩銳利的目光朝她望過來。 許明舒垂下雙手,剎那間面上血色盡失。 第19章 萬籟俱寂,仿佛天地間失去了顏色。 越過昭華宮殿前的白玉石階,許明舒看見了那雙曾令她愛慕,令心神向往直至最后令她恐懼的眼睛。 她隱在寬大衣袖里的手開始不受控制地顫抖,脊背生起陣陣?yán)浜埂?/br> 即便進(jìn)宮之前早有預(yù)想會遇見蕭珩,然而此時他就這樣堂而皇之地出現(xiàn)在她面前,許明舒方才意識到自己根本沒有想象的那般堅(jiān)強(qiáng)。 看到蕭珩,就又讓她再次回憶起前世所經(jīng)歷的一切痛苦。 宮人嘶吼,白玉石階上大片大片的深紅血跡、宸貴妃哀求的哭喊聲、以及靖安侯府全府上下百人的悲鳴。 哪些聲音交雜在一起,震耳欲聾。而她被關(guān)在東宮內(nèi),拼命拍打著那扇緊鎖的大門直至筋疲力盡。 她咬緊后槽牙企圖將胸中那陣翻江倒海忍下去時,聽見太子蕭瑯喚她。 “明舒meimei。” 蕭瑯帶著蕭珩朝她走過來,許明舒纖長指尖深深刺入掌心,一瞬間的疼痛叫她清醒了幾分。 她緩緩上前幾步,行禮道:“給太子殿下和七皇子殿下請安?!?/br> 蕭瑯含笑將她扶起,道:“許久不見,明舒meimei瞧著同我這做兄長的生分了不少,若不是昨日我去母后宮里請安時聽聞她提起你,我竟不知你進(jìn)宮已有半個多月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