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七

    餐桌上的氣氛就這么凝滯住了。三位老友默契地相互對視，眼神又齊齊看向陳勉。

    陳勉低著頭，拇指指腹一直蹭手機(jī)殼上的小塊臟漬，怎么都蹭不干凈。

    半晌，孫爽開腔：“不是，陳勉你”

    “你還真是”

    錢沉輕咳一聲，孫爽閉嘴了，因為他原本想說的是陳勉你是不是大傻逼啊。

    就像溺水的人不會再接近大海，經(jīng)歷過事故的人恐懼開車一樣，遠(yuǎn)離對自己負(fù)面影響深重的前任就應(yīng)該像吃飯睡覺一樣理所應(yīng)當(dāng)。

    當(dāng)初失戀時難過到不成人樣，現(xiàn)在居然又往火坑里跳，作為朋友，他們想不出任何陳勉回頭的理由。

    但即便從幼時就在一塊開始玩，朋友也只是朋友，多親密的朋友都有界限，不該提的就不提。陳勉不是小孩了，他心里應(yīng)當(dāng)都權(quán)衡過。

    陳勉直起身，一掃三人的表情，自己跟沒事人一樣，甚至帶點哂笑：“干嘛啊你們？”

    周云冉小聲問：“我能見見她嗎？都好久沒有她消息了?！?/br>
    陳勉想了想，“過一陣吧?！?/br>
    晚飯散的時候，仨人沒再嚷嚷要坐陳勉的車，相互道了晚安后各自回家。

    在這一天的結(jié)尾，陳勉終于開上自己的車。

    但他卻沒有往家的方向開，而是將車子停在路邊。

    純黑的R8停在夜色中像一只蟄伏的獸，零星有路過的行人，偶爾帶幾分好奇和審視朝著車窗里張望。

    陳勉低著頭看手機(jī)，回復(fù)完主任的消息和幾個患者的咨詢后，又將置頂?shù)膶υ捒虼蜷_。

    成欣然一如既往的沒消息。

    陳勉手肘支在車窗，靜靜看著窗外。過了幾秒，把電話打過去。

    “陳醫(yī)生嗎？”是一個女生接的電話。

    他把手機(jī)拿遠(yuǎn)點，確認(rèn)號碼沒錯。

    “我是。”

    “我是她助理諸甜，欣然姐還在現(xiàn)場呢?！?/br>
    “嗯?！?/br>
    陳勉頓了頓，把車載導(dǎo)航打開。

    他問：“你們什么時候收工？”

    “我們還有一場戲八個鏡頭，順利的話，一小時內(nèi)吧?！?/br>
    “好，我知道了?！?/br>
    “可是陳醫(yī)生，”諸甜那頭突然叫他，“欣然姐剛剛說了，如果你要過來的話就別來了。她說你明天兩臺大手術(shù)，要早點休息。”

    陳勉突然有一種被成欣然暗自猜中和cao控的感覺，他壓下自己的煩躁，回答說：“知道了?！?/br>
    晚上十一點左右，攝影棚終于收工。

    伴隨著大家相互間的打氣與問候，成欣然終于回了點血，她居然有幾分沾沾自喜，痛經(jīng)痛成這樣還能堅守崗位，絕對的鋼鐵意志。

    一直在場外等候的諸甜把手機(jī)還給成欣然。

    “姐你說得真準(zhǔn)，剛剛陳醫(yī)生真打電話來著?！?/br>
    “哦，是嗎？”

    成欣然接過手機(jī)低頭確認(rèn)。

    到底還是年齡小憋不住事，諸甜沒幾天就忍不住悄悄問成欣然了，問她跟陳勉到底什么關(guān)系。成欣然其實糾結(jié)過，但她覺得似乎也瞞不了多久，便跟諸甜實話實說。

    “我們”她想想說：“我們算是戀愛吧?！?/br>
    “算是？”

    諸甜心想，那自己猜得也沒啥錯。是就是，不是就不是，“算是”那也不是什么正常關(guān)系。

    成欣然問她：“陳醫(yī)生有說什么嗎？”

    “就問我們什么時候結(jié)束，我就把你交代的跟他說了?！?/br>
    “好，我知道了?！?/br>
    夜色漸晚，成欣然隨著大部隊走到影視城停車場時，她環(huán)視四周，這里除了他們劇組的小巴車，再沒有其他車了。

    回到酒店后，馬不停蹄地點器材，又簡單開會總結(jié)今天的拍攝情況，等成欣然回房間洗漱躺在床上，時間已經(jīng)過了十二點。

    哎，明明沒拍大夜，每天過得都像拍大夜。

    成欣然打開手機(jī)，陳勉還是沒給她發(fā)消息。也不知道大晚上的這個人又怎么了，明明白天都還好好的。

    她嘆口氣，主動發(fā)：睡了嗎？我回酒店了。

    陳勉那邊回復(fù)很快：沒睡。

    緊接著又回復(fù)：剛剛在看明天手術(shù)視頻資料。

    成欣然輕舔唇，手指緩慢地打字：那可以打電話嗎？

    等了一會兒，陳勉并沒有主動打電話過來，而是回復(fù)她：可以。

    成欣然皺著眉頭把電話打過去，陳勉那邊接了電話，并沒出聲。

    “還不睡？”她問。

    “我睡不著?！?/br>
    成欣然心想你現(xiàn)在睡不著，我可是困得很。

    她耐著性子問：“怎么了，是不是今天遇到不開心的事了？”

    電話里一陣沉默，半天他才開口，聲音低低的，“我想見你。”

    成欣然套著件很潦草的大T恤，趿拉著人字拖跑下樓，第一眼就看到他。

    路燈下，陳勉雙手抱臂，倚靠在一輛很拉風(fēng)的車上。

    這場景突然讓她聯(lián)想起以前上大學(xué)的時候，每當(dāng)她晚上回女生宿舍，都能看到樓下有好多男生，拎著各種各樣的好吃的好玩的，等著女朋友下樓。

    想到這，她笑笑，腳步輕快走近他，目光探向他身后，“這是你的車嗎？”

    靠近陳勉時，她聞到些許煙味。

    “嗯，”他開口：“今天提的。”

    “真的？”成欣然沒想到，又沖他身后瞟了眼，發(fā)自內(nèi)心地夸：“很好看，跟你很合適?！?/br>
    明明走著來都不要幾分鐘，他還要開著車，很明顯就是特地為了給她看一眼。

    可是陳勉這表情不像是今天提車，倒像是今天撞車。

    今天提車是件好事，成欣然剛剛還夸了他，他對自己說。但或許是因為跟朋友們吃的那頓飯，讓他感受到了自己一直想拼命忽視的不安。

    陳勉覺得自己很像站在赤道的人，被地球的兩級同時拉扯牽引。一方在告訴他，遠(yuǎn)離成欣然，因為重圓只是破鏡的幻覺，一切重逢終將會重蹈覆轍。可另一方在告訴他，接受成欣然，因為所有人都理應(yīng)向往自己愛的人事物。

    在夜色中，陳勉看著她，目光沉斂卻幽深。

    成欣然伸手，捉住他衛(wèi)衣的下緣，“哪里不高興？”

    他垂下眼眸說：“沒不高興。”

    成欣然抿著嘴，少了耐心：“我現(xiàn)在肚子很不舒服，我今天還很累，但現(xiàn)在我跟你站在這里。”

    她說：“我不是為了猜你情緒來的?！?/br>
    陳勉低頭看著她停留在自己衣擺上的手，沉默幾許，他手覆上了她的手，將成欣然拖進(jìn)自己懷里。低聲說著：“真的沒不高興，我來是想抱抱你?！?/br>
    不可能永遠(yuǎn)站在赤道的，陳勉最終會選擇一個方向走到最后。

    成欣然靠著陳勉的胸膛，偏過頭看他們酒店的窗戶，只有她的那扇窗還是亮著微弱的光。她嘆氣，轉(zhuǎn)過頭，臉頰埋在他的頸窩。

    她的雙手仍垂在兩側(cè)，陳勉牽著她，引到自己腰間。

    “手怎么這么涼？”。

    現(xiàn)在已經(jīng)快入夏了。

    成欣然有點賭氣：“因為沒人疼我。有人半夜讓我下樓，夸他的車帥也不開心，還讓我看他的臭臉?！?/br>
    陳勉低低說了句這個人知道自己不對，唇輕挨她的發(fā)頂，將懷里的人摟得更緊。

    他又問：“肚子還疼嗎？”

    她實話實說：“疼。”

    “是不是月經(jīng)前就開始疼了？”陳勉倏然想起一茬：“我記得你前兩天還在喝冰的酒?！?/br>
    711里買個冰杯，兌上橙汁和伏特加，跟劇組那群男的一人一大杯，當(dāng)飲料吸。

    成欣然一陣心虛，她其實沒那么愛惜自己身體。這些年又煙又酒又熬夜。陸惟妙每次都會開玩笑說她離五毒俱全不遠(yuǎn)了。

    成欣然小聲說：“也沒喝很多?！?/br>
    他表情又開始不好，想讓她少喝點酒抽點煙的，但想想自己現(xiàn)在也不怎么樣，沒立場教育她。

    只能說：“等殺青了我找婦科的老師幫你看看，以前你都沒疼這么厲害過。”

    聽到他自胸膛而出的聲音共振，她突然抬頭看他，陳勉對她的關(guān)心和在意，她能感受到。

    但為什么他們總是隔著一層？他在試探，在走近，同時他也在躲避。

    成欣然忍不住問：“陳勉，我跟你現(xiàn)在到底是什么關(guān)系？”

    她又問：“我們是在談戀愛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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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成導(dǎo)演：反正這個世界上也沒什么我在意的人  一副破身體  霍霍完了直接死掉

    陳醫(yī)生：我也不想這么別扭  但談戀愛就會讓人變得別扭嘛  你別走別離開我5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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