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光之意 第93節(jié)
這不是適合她插話的場合,她只想陪在爸爸的身邊。 爸爸這趟過來陪她到開學(xué),終究還是要離開的。 夢心之很珍惜相處的時間。 “我兒子說,要跟我回國?!甭櫶烨陂_口了。 他想聽聽兒子兄弟的意見。 “那不是挺好的嗎?”宗極立刻接話。 “是啊,我也覺得挺好的。你閨女說上過我的一堂課,那她應(yīng)該就知道我是研究古建筑的?!甭櫶烨谡f:“我兒子要是回國,就會和我一起去完成萬安橋的重建。” “萬安橋啊。我專門帶阿心去看過被燒毀的現(xiàn)場,真的很可惜。” “是很可惜。”聶天勤又問:“那你們覺得我兒子可惜嗎?” “啊?這話怎么說?”宗極沒理解。 “你看啊,這個地方,這些概念裝置,我雖然年紀大了,還是覺得很有興趣,你們就更不用說了?!甭櫶烨诳聪蜃跇O,很認真地問:“讓這樣的人,和我回去重修一座古橋,是不是有點浪費他的才華?” “這個啊……還真是不太好評價。阿心,你有沒有什么看法?” “?。俊眽粜闹疀]想到爸爸會忽然在這個時候cue到自己。 爸爸既然問了,她就一定會很認真的回答。 “我上大學(xué)的第一天,我們教授說了一句話,我至今記憶猶新?!眽粜闹f了一句看似毫無聯(lián)系的。 “什么話?”宗極問。 “考古絕不止于開文物的【盲盒】,而是要【透物見人】,見到文物背后的人與社會及其演進歷程。” 聶天勤問夢心之:“你是不是想說,古橋是歷史的見證者?” “是的?!眽粜闹卮穑骸案呖萍脊倘荒茏屛覀儗ξ磥砀械较蛲珰v史才是我們來的地方。” 聶天勤帶著點殷切地看著夢心之:“你的意思是,廣義他是真心想要回去,不是因為我?” “這我就不清楚了。要看看你們父子的感情。要是我的話,只要我爸爸一句話,我肯定馬上就回去了。” “所以就還是因為我,對嗎?”聶天勤很糾結(jié)。 因為一己私利,他已經(jīng)失去過兒子一次。 聶天勤不希望這樣的事情再發(fā)生一次。 夢心之不了解聶家父子之間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但她還是很敏銳地感覺到了一種類似于隔閡的東西。 夢心之認真想了想,展露了一個如森林清晨般的笑意,清澈明亮,仿佛能把心的每一個角落都點亮。 她沒有說聶廣義,而是拿自己舉例:“聶教授,概念裝置設(shè)計和建筑文物修復(fù),假如讓我選,我肯定選文物修復(fù)?!?/br> “你們年輕人,真的也會喜歡古建筑和文物這些東西嗎?”聶天勤從很多偷偷來意大利看過的學(xué)生那里,都聽說過事務(wù)所的創(chuàng)始人非常討厭一切和古典有關(guān)的東西,只喜歡現(xiàn)代概念設(shè)計。 “當(dāng)然了啊。我們年輕人也喜歡文藝復(fù)興的畫作,喜歡敦煌的壁畫。” “那也只是看看畫啊,和古建筑修復(fù),并不是一個概念。” “不止啊,我們也喜歡青銅器,喜歡兵馬俑,喜歡歷史的每一個見證?!?/br> “真的是這樣嗎?” “當(dāng)然啊?!眽粜闹行膶捨浚骸奥櫧淌冢瑒e的我不知道,但您兒子肯定特別喜歡《清明上河圖》里面畫的一切,他不止一次地問我,那里面有什么好吃的?!?/br> “好吃的?”聶天勤忽然就笑了,臉上的每一條皺紋,都寫滿了開心:“這確實有點像是廣義會好奇的?!?/br> “所以啊,哪怕只是因為《清明上河圖》,他肯定也愿意去修復(fù)萬安橋的?!?/br> “何以見得?”聶天勤已經(jīng)開始有點明知故問了,他不知道自己為什么這么做。 “《清明上河圖》最中央的虹橋,不就是一座木拱橋嗎?修復(fù)萬安橋,一定會讓他有一種走進歷史的感覺?!?/br> “會嗎?” “聶教授,您是古建筑修復(fù)專家,您難道沒有在修復(fù)的過程中和歷史對話嗎?” “有的,但也是很多很多年以后,年輕的時候是沒有這樣的感覺的?!?/br> “我覺得這個和什么年紀沒有關(guān)系,對于歷史來說,我們都是滄海一粟,年輕得不能再年輕?!?/br> 第71章 周朝體制 聶天勤終于知道自己為什么會有明知故問的心思了。 他喜歡聽這個女孩子說話。 年輕、朝氣,又有著一種古典的氣質(zhì)。 仿佛是從典籍走到現(xiàn)實之中。 和夢心之說話,年代的距離感,反而比他和兒子說話的時候要小很多。 考古不是開文物的【盲盒】,而是要【透物見人】。 這樣的話,如果是從大頭嘴里說出來,就會有些違和。 從夢心之嘴里說出來,就平添幾分讓人信服的感覺。 哪怕是把【盲盒】和【文物】聯(lián)系在一起,都不會有任何的改變。 聶天勤下意識地想要說幾句體己話:“阿心姑娘,你能不能私底下幫我問問,廣義到底是真的喜歡古建筑,還是只是為了回來幫我?” “我去問嗎?”夢心之有些意外。 “可以嗎?” 姜還是老的辣,助攻還得靠老爸。 可惜事與愿違。 “我爸爸去問應(yīng)該更合適,我和聶先生其實不太熟。”夢心之看向宗極。 宗極連忙道:“我也沒有那么熟?!?/br> 聶天勤把父女倆的反應(yīng)盡收眼底,并且得出了最終的結(jié)論——【兒子果然不是真的喜歡古建筑修復(fù)】。 只有這個結(jié)論是成立的,兒子的好朋友才會紛紛撇開關(guān)系,顧左右而言他。 “我們打太極吧,感受一下兒子的設(shè)計?!?/br> 因為有“案底”,聶天勤比任何人都更加關(guān)心兒子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負一樓的主臥,不僅僅是一個視覺盛宴,更是聽覺和嗅覺的。 閉上眼睛,也一樣能有一種聲臨其境的感覺。 這里面的每一個細節(jié),無不透露著設(shè)計者的用心。 聶天勤下定了某種決心,開始一邊學(xué)太極一邊問各種問題。 夢心之已經(jīng)跟著宗極學(xué)了很久的太極了,為了讓聶天勤能夠更快更全面地學(xué)習(xí),聶教授就被安排在了兩個人的中間。 聶天勤先問左手邊的宗極:“你家閨女是要去英國留學(xué)是吧?” “是的,阿心要去ucl繼續(xù)深造?!弊跇O回答。 聶天勤換了個太極動作的方向,和藹可親地問右手邊的夢心之:“你在ucl選的什么專業(yè)?。俊?/br> “博物館與畫廊教育碩士?!眽粜闹卮?。 聶天勤打著不太標準的動作,問左手邊的宗極:“你家閨女選教育專業(yè)以后是準備當(dāng)老師???” “這個看她自己了,我隨她高興就好?!?/br> 宗極回答過后,比蜜蜂還忙碌的聶教授再次轉(zhuǎn)身問夢心之:“你以后準備當(dāng)老師嗎?” “我選教育類的專業(yè)是因為ucl的考古學(xué)與博物館學(xué)學(xué)院在多哈?!?/br> 聶天勤有點跟不上動作,干脆連方向都不換了,繼續(xù)提問典籍里出來的女孩:“所以你并沒有想過畢業(yè)后要做老師,對嗎?” “我爸爸說,可以不用那么早給自己劃定條條框框。”夢心之言必帶爹。 “你們女孩子做老師,不也挺好的嗎?”聶天勤問。 “是挺好的,但是我也可能會去考古一線,還有也可能會去舞團?!眽粜闹卮稹?/br> “考古一線和舞團,這兩個跨度會不會有點大?”聶天勤很是關(guān)心。 “人生本來就有無限種可能,興趣多點也不是壞事,是吧,爸爸?”夢心之的提問,讓聶天勤終于舍得換方向。 夢心之的心里泛起了嘀咕,聶教授對她,似乎有些,過于熱情了。 她去聽過聶天勤的課。 那時候也沒聽同學(xué)說聶教授有這么平易近人啊。 可能私底下和課堂上不太一樣? “那是當(dāng)然啊,阿心想做什么,爸爸都支持你?!弊跇O加了一句:“只要不要太危險就行,不然爸爸每天都睡不著覺?!?/br> “怎么會危險呢?”夢心之反問:“爸爸不會到現(xiàn)在還把考古當(dāng)成是盜墓吧?” “哈哈哈,那怎么辦呢?阿心,爸爸可是看著盜墓小說長大的!”宗極頗有點自豪的架勢。 “不怎么辦啊。等以后我考古經(jīng)驗豐富了,也給爸爸寫一本。” 什么叫實力寵爹?這就是。 “真的啊,阿心,你這么說,爸爸可就信了啊!”宗極笑得眼睛瞇成了一條縫,連往日里已經(jīng)形成肌rou記憶的動作,都開始變型。 “當(dāng)然是真的啊,私人訂制是爸爸的專屬特權(quán)?!?/br> “阿心快和爸爸說說,怎么個私人定制法啊?”宗極把聶天勤也拉上了:“爸爸今天可是有證人的哦?!?/br> “我想想啊,爸爸可以選盜哪個朝代,什么類型的墓。墓葬里面都有什么樣的陪葬品。墓主人是男是女,是不是歷史上的人物,所有的一切都可以定制。” “這樣啊,那爸爸也不要多的,就盜個鼎簋甗豆的吧?!保ㄗⅲ?/br> “哈哈,爸爸有這么喜歡青銅器嗎?” “不,爸爸是覺得西周時期的人做飯比較講究。”宗極的切入點自成一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