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幕上跳動的是林坤的名字。

    “領(lǐng)導？”

    嚴沐宸閉上眼睛，這是魔鬼的聲音，他知道自己馬上就會受到懲罰。

    “你說走就走可真輕松啊，留下一堆爛攤子給我們，這就是你所謂的責任感？”

    一陣沉默。

    林坤見他不說話，愈發(fā)憤怒，口氣惡毒得仿佛帶著刺：“你知道月月現(xiàn)在多慘么？被上面罵得狗血淋頭，還要天天沒日沒夜地加班，幫你打補丁。多好的小姑娘啊，跟著你累死累活，任勞任怨，結(jié)果呢？不僅什么都拿不到，還要被你連累，你知不知道她現(xiàn)在都瘦成什么樣了？”

    手機掉到地上，后面他還說了什么，嚴沐宸一個字也聽不到了…

    窒息，無窮無盡的窒息，連掙扎都做不到。

    整個人像被凍在了冰塊里，冷到麻木卻無法動彈。鼻子和嘴巴都被封得沒有縫隙，絕望的感覺如此清晰，又伴隨著一種解脫的暢快。

    再次恢復知覺時，耳邊的呼吸聲凄厲得仿佛瀕死的動物，過了好幾分鐘他才發(fā)現(xiàn)，這聲音是自己發(fā)出來的。

    悲傷絕望洶涌而來，再次將他淹沒，他不斷掙扎著想浮出水面，卻又一次次被浪頭狠狠拍下，沉入水底。在這反反復復的折磨中，他再也忍受不住，順應(yīng)身體的沖動，張口咬住了自己的手腕。

    鮮血終于帶來解脫。他不顧滿嘴的血腥味，死命撕咬，根本感受不到疼痛，直到發(fā)泄告一段落，理智才堪堪回籠。

    繼續(xù)流血的欲望仍在身體里叫囂，他像個犯了癮的病人，狂亂地四處搜尋，可客廳里沒有任何尖銳的東西。耳邊有聲音告訴他，有人在愛著你，在保護你，你不應(yīng)該傷害自己。可身體卻完全不受控制，仿佛一只被人cao縱的木偶。

    嚴沐宸拼命去聆聽那微弱的聲音，像救命稻草一樣死死抓住，幾乎咬碎了牙才強迫自己拿起手機，顫抖著撥通嚴沐陽的電話。

    “哥，怎么了？”嚴沐陽幾乎第一秒就接了起來，溫柔的聲音仿佛來自海底，讓人絕望的遙遠。

    “陽陽！…”嚴沐宸慌亂地喊出刻在心底的那個名字，伴隨著斷續(xù)發(fā)出的顫抖悲鳴。他像著了魔一樣，不停地哭喊呼喚，他只知道這名字是他現(xiàn)在唯一的救贖…

    嚴沐陽腦子里那根弦瞬間斷裂，片刻之間臉色煞白。

    “哥，我在，我在！”他以這輩子最快的速度狂奔回車里，完全憑借著身體的本能點火啟動，“哥我馬上回去，你別怕…哥，你能聽見我說話嗎？”

    手機那頭已經(jīng)一片寂靜，仿佛已經(jīng)被掛斷，可通話明明還在繼續(xù)。

    嚴沐陽覺得自己全身的血都涌上了腦袋，一開口就能從嘴里噴出來。他強迫自己看清前面的路，死命踩下油門，身體抖得幾乎無法握住方向盤。

    時間從未像此刻這樣緩慢，秒針的每一次移動都被拉伸到無限長，路上的所有人在他眼里都仿佛在做著慢動作。有一瞬間，他覺得自己可能已經(jīng)瘋了，可他知道，即使是瘋了，他也一定要回到他哥身邊。

    第42章 看醫(yī)生

    此刻嚴沐陽無比慶幸，自己住的地方離酒吧不遠。倉促停車，臉色慘白地沖進大門，電梯門前正站著幾個老人小孩。他沒有猶豫，轉(zhuǎn)頭沖進樓梯間，瘋了一樣拼命往上沖。

    不，還是不夠近，他還得開車回來…他應(yīng)該換個房子，換到走路就能到的地方，隨時可以回去，這樣不管發(fā)生什么事都能來得及。他耳邊充斥著自己呼哧呼哧的喘氣聲，嗓子被極速進出的空氣割得生疼，腦子卻不受控制地去想這些無關(guān)緊要的東西。

    十樓，他一把推開樓道的木門，左轉(zhuǎn)繼續(xù)奔跑。開鎖進門，客廳里空無一人，只有掉落在地上的手機。

    廚房，他腳步不停，盡量忽略身體的顫抖，沖到廚房門口。

    下一瞬，心跳驟停。

    嚴沐宸坐在地上，滿手鮮血，手里拿著原本被他藏在柜子里的菜刀。

    強烈的眩暈襲來，他用力撐住一旁的案臺，卻仍在天旋地轉(zhuǎn)中跪倒在地?？伤幻胍膊桓业⒄`，眼前黑霧還未散去，劇烈的喘息還未平復，口中撫慰的話已脫口而出，“哥，我來了?！?/br>
    他狠狠閉上眼睛，再次睜開時終于又能看清眼前的人。嚴沐宸抬起頭，面無表情地看著他。

    “哥?！眹楞尻柕纳ぷ訂〉孟癖簧凹埬ミ^，可他卻渾然不覺，只搖搖晃晃地站直身體，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放低聲音問：“哥你在做什么？”

    嚴沐宸不說話，伸手去摸自己右手上被咬出的傷口，傷口本已不再流血，他卻木然地將手指摳進裂口里去。鮮血再次汩汩而出，順著手腕滴落。

    嚴沐陽一陣戰(zhàn)栗，汗毛都豎了起來。他急切地舉步上前，卻被嚴沐宸一個眼神釘在原地。

    隨著傷口的再次撕裂，嚴沐宸清醒不少，他恍惚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不再不受控制，可滿心的狂躁仍無法消解。

    經(jīng)歷了剛才那一陣狂亂，他才發(fā)現(xiàn)嚴沐陽在他不知道的時候都做了什么。家里所有鋒利的器具都被收了起來，尖銳的邊角也被不著痕跡地裝上了同色的圓潤護具，連陽臺上都加了護窗。可做飯不可能不用刀，他在廚房瘋狂翻找了好久，才終于在儲物柜最里面的盒子里找到這些刀具。

    他盯著嚴沐陽的臉。滿頭大汗，連眼睛都濕漉漉的，嘴唇暗淡，臉上沒有一絲血色。明明一副慘兮兮的模樣，可在他看過去的時候，這人偏偏還無所知地露出一個溫柔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