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沐陽覺得渾身的血液都冷了下來。

    云霧散開，絞刑架就在眼前，可他卻無處可避，只能一步步走到行刑的位置，乖乖套上繩索——因為嚴沐宸在一旁召喚他。

    “沒有，你一直都很溫柔。”

    嚴沐宸笑了，“是不是不論我怎么對你，你都還是覺得我好？”

    “你會這么想，只是因為你根本沒意識到自己的好……”

    “你是什么時候發(fā)現(xiàn)，這種感情的？”

    嚴沐陽臉色越來越白，眼神呆滯地盯著地板上的花紋，聲音遙遠地仿佛不是出自他的口中，“那天晚上，我親你的那天晚上?！?/br>
    他驀地抬頭，目光兇狠，“我這輩子最后悔的事，就是那天親了你。如果能重來一次，我就算是死，也不會對你作出那種事?！?/br>
    嚴沐宸不由得順著他的話想了想。如果那天沒有發(fā)生那件事，嚴沐陽將所有感情深埋心中，他也無知無覺，繼續(xù)把他當作最親密的弟弟相處，那十年后的今天，大家會是什么樣子呢？

    “你就默默看著我結婚生子嗎？”

    “只要你能幸福，只要我能一直留在你身邊，那些有什么重要……”

    此刻嚴沐陽漠然冷峻的臉，在嚴沐宸眼中無比陌生。他莫名又想到另一個平行世界——嚴沐陽不愛他，從小時候起就不會在他身后追逐示好，他們獨立成長，各自生活。那個世界的他，看到的應該就是這樣一副面容吧。

    回過神來，他此刻才無比清醒地認識到，現(xiàn)在的世界竟是所有世界中最美好的那一個。感恩和柔情涌上心頭，他再無力克制自己的感情，緩緩起身走到嚴沐陽身前溫柔凝視。

    嚴沐陽抬頭看他，在他的注視下慢慢紅了眼眶，帶著哽咽開口：“你不相信我能放下對不對，你還是決定要離開?！毖蹨I溢出，滾滾滑落，他卻一眨不眨地盯著面前的人，一秒鐘也不想錯過，執(zhí)拗又絕望地問：“你要怎么才能相信？我要怎么才能留在你身邊？要我把心掏出來給你看嗎？”

    “不是的，陽陽，不是這樣的。”嚴沐宸被他的眼淚刺得心疼，立刻伸手捧住他的臉，認真解釋：“對不起，以前是我太懦弱，不敢面對現(xiàn)實，讓你受了委屈，以后不會了。我愛你，想和你在一起，我不會再逃避了，現(xiàn)在還來得及嗎？”

    嚴沐陽定定地看著他，仿佛不明白他話里的意思。

    嚴沐宸看著他呆滯的樣子，眼底涌上一片濕熱，雙手扶住他的肩膀，對上他的眼睛問：“我可以吻你嗎？”

    看著面前閃著水光的眼睛，聽著耳邊帶著蠱惑的話語，嚴沐陽感覺周圍的世界好像消失了，時光開始倒流。

    恍惚間，他又回到了高考前的那一晚。他們兩人面對面站在校門外的小吃街上，月色、微風、初夏的溫度，街上的行人和嘈雜的喧鬧聲，一切都分毫不差地完美復現(xiàn)，連空氣中的味道都無比清晰。

    嚴沐宸的雙手也是這樣按在他的肩膀上，眼睛里的光比月光還要溫柔，然后俯下身，閉上眼，越靠越近，帶著他獨有的味道不由分說侵占過來。嚴沐陽想，他會吻上自己的額頭，一個輕柔卻又無比珍重的吻。

    可下一刻，夢境消失，嚴沐宸吻上了他的唇。

    嚴沐陽如遭雷擊，腦海中爆出一片火花。他瞪大眼睛看著近在咫尺的人，心跳得馬上就要沖出胸膛。

    “陽陽，我愛你，我想和你在一起，想和你一起度過以后的每一天。”嚴沐宸撤回身，溫柔卻又堅定地說，“原諒我以前的冷漠好不好，讓我用一輩子來彌補。你愿意再給我一次機會嗎？”

    嚴沐陽呼吸急促得馬上就要喘不過氣，根本無從分辨眼前這一幕到底是現(xiàn)實還是夢境。

    嚴沐宸再次吻了上去，用自己微涼的雙唇貼上對面那片溫熱，伸出舌頭輕輕舔舐?？蓽卮嫫毯笕愿惺懿坏絹碜詫Ψ降幕貞?，他終于忍不住，在柔軟的唇瓣上狠狠咬了一口，羞惱地抬起頭來。

    唇上傳來的刺痛讓嚴沐陽徹底清醒，對上對方不滿的眼神，他下意識便站直了身體。意識回籠之后，情感和身體的本能如此一致，他根本無需反應便一把拉過十年來朝思暮想的人，用盡全力抱進了懷里。

    “嘶……”嚴沐宸痛呼出聲。

    懷里的身體驟然僵硬，他這才發(fā)現(xiàn)，手下傳來的熱度明顯不太正常。他松開手，無措地望過去，“怎么了？”

    嚴沐宸倒抽一口涼氣，一邊懊惱自己破壞了氣氛，一邊苦笑著說：“可能得麻煩你幫我上個藥?！?/br>
    嚴沐陽轉到他身后，小心地掀起上衣，看到那一大片幾無完好的皮膚時，心口仿佛被人攥了一把，手抖得衣服直接滑落下去。

    “你回家去了？”電光石火之間，所有的事情都清楚了。為什么他急著去辦事，為什么辦完事回來就這么堅定地表白，為什么臉色這么差。

    “嗯，我已經(jīng)跟爸媽說了。雖然他們現(xiàn)在還不能接受，但至少邁出了第一步，他們總有一天會同意的。”嚴沐宸轉身看他，笑著問：“你說是不是？”

    “先上藥。”他避而不答，“你帶藥了嗎？”

    “在包里。”嚴沐宸也不逼他，默默去將一邊的折疊床拖出來。

    嚴沐陽拉住他，自己把床撐開鋪上墊子，示意他趴上去。

    止疼藥的藥效可能過了，背部、膝蓋和胃都開始疼起來。嚴沐宸有些無力招架，打算涂完藥再吃一顆，不然現(xiàn)在這狀態(tài)他實在撐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