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馥大大叫屈：“我哪有？我原話也沒有把殿下貶低的意思啊, 而且說貶得一文不值也太嚴(yán)重了。我就是說……說殿下木雕技藝不如……不如大哥哥好?！?/br>
    解釋到后面, 她越說聲音越小。

    元君白將她的額頭推開, 拿起公文繼續(xù)看。

    班馥按著額頭直起身，手指在書案上輕輕轉(zhuǎn)圈，心里頭一旦想到，他生氣比較的人是他自己，而他卻不知道，就覺得有些好笑。

    一時(shí)又想，誰讓他認(rèn)不出她, 活該生氣。

    班馥見他停留在手中那頁公文已經(jīng)許久, 很是裝得認(rèn)真。心念百轉(zhuǎn), 她到底軟了心腸，說道：“好啦，我之前說笑的，殿下的木雕技藝天下卓絕，無論是文人墨客還是商賈之流都爭相競賞, 正正是達(dá)到了雅俗共賞之境。我不過是個(gè)沒什么見識的小女子, 說的話都稱不上品評，哪里作數(shù)？殿下就不要同我一般見識了?！?/br>
    她真要用了心去哄人的時(shí)候，說的話確實(shí)非常貼心悅耳。

    元君白神色稍緩，抬眸問她：“你說的大哥哥可是蘇子虞？”

    班馥怔了怔，跟吃了蒼蠅一樣惡心：“當(dāng)然不是, 他也配？！”她凝望著他, 心道, 我的大哥哥可是風(fēng)光霽月之人。

    元君白似乎高興些了，雖然從神情上看不出什么明顯的端倪，但是班馥的直覺就是這樣告訴她的。

    班馥望了望窗外月色，“殿下，夜色已深，你還有多少公務(wù)要處理呀？”

    元君白唇邊帶了絲笑意，拍了拍左手邊的一壘公文，道：“不多，就這么些了?！?/br>
    班馥瞠目結(jié)舌，這還叫不多？她都懷疑離國皇帝平時(shí)就沒怎么干活，都推到他身上了。

    元君白看了一眼她的表情，似乎猜到了她心底的想法，莞爾道：“父皇身子弱，太醫(yī)吩咐不可過于勞累傷神，我理應(yīng)為父皇分憂。你先去歇息罷。”

    “不行的，”班馥去扯他，“但凡天沒有塌，殿下這些活都可以緩緩。殿下也不能太過疲乏，不然……”

    “不然什么？”

    “不然……”班馥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眸，鼓了鼓臉，“不然我會生氣的?！?/br>
    她權(quán)衡已久，他對他性格大變之事如此在意，若是告知他，可能上次另外一個(gè)“他”出現(xiàn)，是因?yàn)樗^疲累導(dǎo)致，也許會給他增加不少心理負(fù)擔(dān)。

    況且，一切也只是她的猜測，尚沒有驗(yàn)證。

    元君白眼睛望著公文，口中哄著好好好，身子卻巋然不動。

    班馥撒開他的手，想了會兒，大著膽子擠到他懷中坐著。

    總歸不是第一次了，上次那樣也挺有效的。

    她安慰著自己，一回生二回熟嘛。

    可是對上他略挑了眉后，望過來的詢問眼神，臉頰還是忍不住快速泛紅發(fā)燙。

    “殿下，不若今日早些安歇？”

    她不自覺軟了嗓音，一雙明眸望著他，含羞帶怯的，帶著天然的媚態(tài)。

    元君白握在她腰間的手似變得guntang了些，他眼眸微沉，低聲問：“你可知，總是這樣，便是我也不能做到坐懷不亂。”

    她當(dāng)然知道。

    于情之一事，她雖然愚鈍了些，但對于他的反應(yīng)卻能敏銳感知。

    只是他對她太過溫柔縱容，難免讓她飄飄然失了方寸，一次次的試探，一次次的得寸進(jìn)尺。

    班馥眼神閃爍著，輕輕點(diǎn)了點(diǎn)頭。

    元君白便笑了，低應(yīng)了一聲“好”，攬臂將人橫抱起來，往床榻邊走去。

    身體突然凌空，班馥低呼一聲，慌慌張張地抱住他的脖頸。

    殿內(nèi)錦帳規(guī)矩地束在床側(cè)。

    曖昧昏暗的燭光之下，他的眼神炙熱得令人心驚，班馥霎時(shí)有些后悔，扯住錦帳不肯進(jìn)：“殿、殿下……我說笑的……”

    清俊矜貴的太子殿下目光牢牢鎖在她臉上：“孤從不玩笑。”

    班馥此時(shí)此刻總算明白了什么叫做“玩火燒身”。隨著元君白將她下放到床上的動作，她拽在掌心的錦帳，滑順地從她掌心一寸寸溜走，心里的慌亂也在一點(diǎn)點(diǎn)滋生。

    手抵靠在元君白胸前，緊張到抓皺了元君白的衣衫她都未察覺。

    元君白俯身看她，低聲道：“上次你說，會陪著孤。可孤要的很多，不是須臾片刻，而是朝朝暮暮，一生一世。”

    他的聲音較之尋常要低啞緊繃些。

    他又壓低一些，目光落在她的唇上：“若你此刻反悔，還有機(jī)會?！?/br>
    班馥的眼睫輕顫著，半晌沒有回答，卻慢慢地挪開了抵著元君白的手。

    元君白垂眸吻她，初時(shí)溫柔克制，卻在她有所回應(yīng)之時(shí)，頓了頓，隨即深深吻進(jìn)去，如狂風(fēng)驟雨，帶著霸道的占有欲。

    ……

    ＊

    暗夜中。

    兩個(gè)人影身罩黑色斗篷，騎著馬在曠野里極速奔跑。

    有一人轉(zhuǎn)頭快速看了一眼身后，喘息著說道：“主上！他們追上來了！莫不是要將我們扣在離國境內(nèi)？”

    之前甩丟了一陣，怎知這么難纏，竟如此快的就追上來了，且這回他們也不再隱匿行蹤，堂而皇之地追捕。

    另外那人的兜帽被風(fēng)吹下，露出“蘇子虞”熟悉的面孔，他冷冷勾唇，眸底殺意閃現(xiàn)：“無礙，有沒有本事留得下還另說?？斓姐^子嶺了，可以送他們一份大禮。”

    他輕喝一聲“駕”，鞭打馬兒，更快地縱身埋入黑暗的包圍中。

    ……

    ＊

    當(dāng)清晨的陽光灑進(jìn)房間，班馥睜開眼睛的第一件事是發(fā)呆。

    身體疲憊，隱秘之處還有些疼痛。

    ……那些陪侍義父的舞姬，是怎么做到這么疼，還婉轉(zhuǎn)低吟成那樣？

    她把原因歸咎為，她們比她還會演。

    “……”

    實(shí)則，兩個(gè)毫無經(jīng)驗(yàn)的人滾作一堆，頭幾回難免要受些苦的。

    宮中雖有教習(xí)宮女備著，但元君白是從來不肯用的。他不至于什么都不知道，但第一次總歸是不熟，盡管他已然是盡量輕柔了，可班馥實(shí)在沒覺得多舒服。

    太子殿下多驕傲的一個(gè)人啊，她又實(shí)在對這種難以啟齒，便什么都沒說。

    好在元君白是體貼之人，見她累了，便吻了吻她肩頭，叫人備了水，抱著她去洗干凈了，才擁著她入睡。

    這會兒，元君白應(yīng)是被長公主叫去了，并不在屋內(nèi)。

    班馥倒覺得放松些。

    擁被坐起，她輕輕掀開衣領(lǐng)，借著日光往下一看，雪白的肌膚上全是交錯(cuò)的曖昧痕跡。

    她一面臉熱，一面又在心里罵了句，堂堂太子殿下屬狗的嗎？把她當(dāng)什么香饃饃了，啃了個(gè)干凈。

    外頭朝云、浮香聽到動靜，敲門進(jìn)來，見她散發(fā)而坐，臉頰卻緋紅如霞，忍不住對視一笑，上前行禮道：“恭賀昭訓(xùn)昨夜圓滿?！?/br>
    這就是離國宮里的規(guī)矩了。

    將女子初次承恩雨露視作一種圓滿。

    班馥卻聽不得這話，臊得慌：“好啦，快快梳頭更衣，我餓了?！?/br>
    兩人笑著應(yīng)是。

    ＊

    正在用早膳的時(shí)候，元君白回來了。

    班馥問他用早膳沒有，見他含笑搖頭，便讓人趕緊添副碗筷。

    元君白坐到她身邊：“父皇傳令，讓早些過去獵場匯合。恐怕今日就要啟程……”

    他頓了下，猶豫地望向她：“你身子可有不適？接下來恐會連夜趕路，舟車勞頓只怕免不了的了?！?/br>
    班馥怔了下：“我身子？”

    元君白眸底有笑意泛濫，班馥猛然明白過來，臉?biāo)查g漲紅，囫圇著小聲道：“我沒事，又不是泥人做的?！?/br>
    元君白垂眸又低笑了一下。

    他實(shí)在笑得有些招搖，班馥忍不住問：“殿下你笑什么？”

    元君白也說不上來到底在笑什么，只是覺得高興，他夾了一塊點(diǎn)心到她碗中，說：“快吃?！?/br>
    班馥咬著點(diǎn)心又望他一眼，見他唇邊始終含著笑，也抿唇一笑。

    說不上來有什么不同，只是仿佛兩人之間變得更親密了。

    ＊

    用完早膳，一行人就打點(diǎn)行裝，拜別長公主南下往獵場而去。

    這次圍獵所在之地在虢國與離國交界之處的一片山林中。

    說是秋獵，但其實(shí)將獵場定在這個(gè)地方，對于虢國示好之意則十分明顯。又因安文王在虢國素有聲望，他之決策對虢國君主的影響非常之大，因而這次太后也特讓安詩雨隨行。

    元君白他們星夜兼程，抵達(dá)之時(shí)，已是三天之后。

    這次離國皇帝急召他過去，主要就是因?yàn)榘参耐跽f服了虢國皇帝親至，是一次非常好的建交時(shí)機(jī)。

    到了獵場，元君白先去拜見了皇帝、太后。

    班馥第一次到這兒來，看什么都新鮮，元君白此前就答應(yīng)了她，待會兒帶她四處去游玩一下。

    因此，她便先去帳中等候。

    等了約莫一個(gè)時(shí)辰的樣子，元君白終于回來了。

    班馥正無聊，聽到外頭的人向太子請安，連忙蹦起來要出去，忽而聽外頭有人揚(yáng)聲叫住了他：“太子殿下！”

    此人聲音雄厚，人未至，笑聲先傳了過來。

    班馥停步在帳門口。

    而一帳之隔，元君白回身，謙遜見禮：“文王?！?/br>
    “殿下走得實(shí)在是快，本王追出老遠(yuǎn)，這才趕上?！卑参耐跣χf，“殿下，方才人多，本王不好談及家事，這會兒厚著一張老臉，也要同殿下請罪?！?/br>
    元君白道：“文王何出此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