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六章：問心有愧

    孟熹佑的肩膀和耳朵夾著手機，聽著對面的聲音，時不時應和兩聲，她微微低頭點了支Raison酸奶爆珠，是今年年底的新款，焦油含量很低。

    她現(xiàn)在站在烤rou店的后門旁的墻邊，吹著寒風醒酒。

    “你回來首爾了？”孟熹佑吐出煙霧，呆愣愣的看著煙在空氣中消散，她眨了眨眼只覺得困惑，“那我應該說恭喜嗎？”她想不明白為什么Christian要專門打電話和她說他回到首爾了。

    “恭、恭喜？什么??！”電話那頭的Christian的聲音可以明顯感到慌亂，他沉默了好久才開口，聲音帶著委屈，“你不是說要來接我的嗎？”

    煙灰落在了手上，孟熹佑被突兀的燙的瑟縮了一下，她尷尬的“啊”了一聲，遲遲不再言語，她一時還不知道該如何狡辯一番。

    “可是我喝了很多酒啊?！弊罱K她只得干巴巴的這么說了句，“我?guī)湍愦蜍嚮厝グ?？”她一邊說著，一邊翻看著kakao  talk的聊天記錄，發(fā)現(xiàn)自己真的答應過對方接機的事情。

    “No！”Christian言辭激烈，但并非語調(diào)上的起伏，而是一種平靜低落的委屈與不甘，“我只是很想你，想回到首爾第一個見到你。”他頓了頓，又開始自我厭棄與責怪，“都是我的錯，我應該主動去找你才對?！?/br>
    孟熹佑難得有些不知所措，她勉強開口嘗試去安慰一個抑郁癥患者，又或是雙相障礙患者，其實她還不太確定Christian病理上屬于哪種，但是她確實缺乏應對這類型人的經(jīng)驗，總擔心自己的話會不會傷害到對方，有時候想想去年的權(quán)革和禹智皓面對的自己也是如此情境嗎？

    “今天是同事聚餐呀、baby，要不然我們后天見吧，明天我就加班把后天所有工作處理好，然后騰出后天的時間，都怪我，最近太忙了，忘掉了你今天回來了?！彼峙c字之間的斷句不同于往日，顯然醉酒的影響還在她身上持續(xù)體現(xiàn)著，“啊、Chris，對不起啊。  ”

    只聽她的聲音Christian都能想象得到她的表情，肯定委委屈屈的蹙著眉，小心翼翼的試探著。聽她這種腔調(diào)，他覺得自己的心已經(jīng)完全原諒她了，但是理智又在驟雨中咆哮，她根本只是口頭上敷衍的安撫而已。

    但是他又做不到完全冷下心來，即使是善于處理創(chuàng)傷的Mito也會和他一樣原諒這個狡猾的女人的。因為和她在一起的每時每刻，甜蜜都帶來劇痛，他們都早已經(jīng)習慣了，因為，她是疼痛，她是欲念，她是繆斯，她是愛情。

    掛掉電話，孟熹佑長長的舒了一口氣，煙抽掉了一根又一根，她打了個哈欠，感慨自己似乎對于應付男人越發(fā)得心應手了。

    “明天和誰見面??？”鄭基石冷不丁的在孟熹佑身旁開口。

    身側(cè)的餐廳的小門不知道什么時候打開了，難道是一直開著的嗎，孟熹佑沒什么印象了。她側(cè)過身，看著似乎恭候多時的鄭基石，面對著他似乎像是質(zhì)問，但又平靜極了的神情，她竟然有些不敢直視對方，她側(cè)目，視線聚焦在別處，就是不看她正等待答案的哥哥。

    “明天要去約會嗎？”鄭基石走近孟熹佑，站在她面前，讓她不得不直視他。

    他真的覺得很荒謬，嘴角咧開，像是笑容，又像是嘲弄。

    “要去約會也和哥沒什么關(guān)系吧。”

    孟熹佑捏碎了爆珠，將香煙叼在嘴里，點上了火。

    煙霧像是無實體的溝壑，飄揚著彌漫在他們中間，明明是面對著面，但卻比之往日顯得更遠。鄭基石聞到了酸奶的味道，這是酸奶口味的香煙，真像小孩子，他內(nèi)心嗤笑著孟熹佑的選煙風格。

    “啊、對，和我沒任何關(guān)系?！?/br>
    鄭基石最終說了這么句話。沒有任何關(guān)系的他們兩個人，他一再的因為她一點小動作而心猿意馬，他以前根本不是這樣的，弘大總統(tǒng)怎么可能會因為女人的一個眼神就方寸大亂？

    “不是、哥。”孟熹佑就算喝到吐，也該聽得出來鄭基石這話里的不虞，她急忙的想要解釋些什么，但是她又覺得自己約會和他確實沒什么關(guān)系啊，他們也不是戀人、也不是曖昧對象。沉默了半天，孟熹佑也只憋出來一句，“別生氣啊、基石哥！”

    然后，等待對方的甜言蜜語哄他的鄭基石幾乎是摔門離開的。

    孟熹佑愁得又多抽了幾根煙。

    待到她回到屋內(nèi)時，橫七豎八喝多了不少，孟熹佑吸了一口冷氣，遲疑開口道：“是不是該回家了？”

    “我還能喝！”

    不知道誰喊了一嗓子，一呼百應，許多醉鬼都高聲應和。

    孟熹佑向著聲源處尋去，發(fā)現(xiàn)是癱坐在地上，靠著椅子腿的李信恩。孟熹佑蹲下來，在她面前晃了晃手，發(fā)現(xiàn)對方的眼神早就不聚焦了。

    “都喝的站不起來了吧？”孟熹佑剛想把她扶起來，準備先送她回家，沒想到李信恩揮開她的手，自己爬了起來，“我要去蹦迪！”再次一呼百應。

    孟熹佑第一次見李信恩喝到耍酒瘋，難道她真的給信恩姐的工作帶來了不少壓力嗎？搞得她喝醉酒后都變得自由奔放了。

    只是有些上臉的樸宰范架著鄭基石對著孟熹佑喊道：“走吧！”

    孟熹佑小跑過去，剛想架起來鄭基石的另一邊，卻發(fā)現(xiàn)沙發(fā)上還癱倒一個李星和，她認命的把他的手臂架在肩膀上，她突然覺得自己身上有肌rou，應該都是這么練出來的。

    喝多的和沒喝多的大概對半，三三兩兩結(jié)伴走著，去了附近最近的一家club，孟熹佑沒來過這家club，她坐在卡座上喝著啤酒，看著李信恩發(fā)瘋一樣的和別人一起跳舞，她真的要懷疑自己平時給李信恩太大壓力了。

    樸宰范湊近孟熹佑說了什么，但是酒吧太吵了，她沒太聽清，她指了指自己的耳朵，示意樸宰范湊近點再說一遍。

    “你和基石哥吵架了？”這下孟熹佑聽清了，但是，早知道就不聽清楚了。

    樸宰范目睹著她的面部表情從輕松愜意瞬間變?yōu)閷擂螣?，他覺得自己的猜測應該沒什么問題，起碼大致符合。

    “也沒有吧？哥可能最近心情不太好，總有點莫名其妙的?！彼恼f了點，但是樸宰范是誰啊，他認識她好些年了，從她話里提取到信息，再擴充一下，應該就和事實八九不離十了。

    樸宰范也不打算再問下去了，孟熹佑舒了一口氣，她轉(zhuǎn)移了話題，“Haru呢？”

    “她喝得有些多了，回去了?！?/br>
    “??？你放心她一個人？”

    “我是送了她又回來了好吧！”

    孟熹佑猜測是在她打電話的時候的事情。她舉杯和樸宰范碰了個杯。

    首爾的酒吧一到深夜似乎沒有沒人的時候，年輕的男女一個個的魚躍而入，曖昧的燈光和火熱的氛圍，讓冬季的夜晚也燃燒了起來，也有人認出了他們，悄悄的來到他們卡座來碰杯，孟熹佑禮貌的一一都喝了酒。

    鄭基石不知道什么時候又爬了起來，似乎打算在酒吧繼續(xù)戰(zhàn)斗，但他好像還未消氣，一直抓著孟熹佑不放，搞得她喝了不少酒，但是比起鄭基石憋著一口悶氣一杯又一杯下肚的樣子，孟熹佑的狀態(tài)好多了，只是有輕微的眩暈。

    反觀李星和就比鄭基石老實的多，坐在卡座的角落，老老實實的喝著冰水，就是目光有些呆滯。

    “星和哥不該喝這么多吧？”孟熹佑用手肘捅了捅身旁正刷著IG的樸宰范，“他就自己喝多的？”

    “嘖嘖嘖?！睒阍追兜谋砬樵诨璋档臒艄庀?，有些看不真切，聲音也是時隱時現(xiàn)的，孟熹佑湊近了他一些，卻感到了他的僵硬。

    他們好像坐的有些近，稍微靠一靠，就可以整個人躺在他的懷里。

    遠遠小于社交距離。

    他有女朋友。

    這樣是不對的。

    孟熹佑挪了一下位置，離他稍微遠了些，保持在一個正常的50公分距離。

    射燈搖頭離去，黑暗的環(huán)境下，樸宰范僵在臉上的笑意也無人察覺。

    【基石哥一直和星和哥喝酒，他們倆才都喝多的】

    樸宰范在備忘錄里打下這么一句話讓孟熹佑看。

    孟熹佑接過手機，也打字回復他。

    【好吧TT】

    李信恩搖搖晃晃回來的身影讓孟熹佑慌忙起身去迎她，生怕她下一秒就摔倒在地。

    一群醉鬼加上一群半醉鬼喝到了凌晨四點才離開club，孟熹佑沒敢喝太多，后半場幾乎都在喝啤酒和溫水，畢竟她也害怕那么多人沒幾個清醒的，別露宿街頭，第二天上趨勢丟人。

    孟熹佑的車還放在原先吃飯的地方，她打電話給熟識的司機，約定好在車子停放的停車場見面。樸宰范擔心她一個人，便打算和她一起，但是身邊還有幾個走路歪歪扭扭的人，他一時還有些走不開。

    “沒事的，就十分鐘路程。”她其實自己也很害怕走夜路，但是現(xiàn)在大家都分身乏術(shù)，一個清醒的人至少都看著兩個醉酒的，“我和你通著電話，這樣有問題你也可以知道。”這似乎是當下最好的解決辦法。

    孟熹佑接通著樸宰范的電話，一路小跑去的停車位，似乎后面有什么在追她，雖是一路平安的到達了地方，但她的心臟卻突突的跳個不停。

    司機師傅沒一會兒也來到了，他是權(quán)志龍推薦給她的司機，確實很負責，而且多晚都很樂意接工作。

    和司機說了一下酒吧的位置，他們得先去帶幾個人再回她家，“麻煩您了，這大半夜的，辛苦了?！泵响溆幼诤笞?，手機還和樸宰范撥通著電話。

    司機笑了笑，客套道：“哪里哪里?！彼D了頓又道：“我剛送權(quán)先生回去，本身也在外面?！彼f的權(quán)先生，應該就是權(quán)志龍。

    接到樸宰范的時候，發(fā)現(xiàn)也只剩下樸宰范和他一邊一個醉酒的哥。

    孟熹佑皺著眉下車，“人呢？怎么就剩你們了？”她雖然如此說著，但是還是任勞任怨的架著鄭基石把他塞上車后座，然后等李星和和樸宰范上車后，她才坐上副駕駛。

    “要不就去我家吧？不然放他倆自己在家，感覺不太安心吧？”

    “It's  up  to  you,Siiri.”

    到公寓樓地下停車場時，已經(jīng)幾近五點了，好在有司機師傅幫忙，不然他和樸宰范把兩個睡著的酒鬼弄上樓起碼要半個小時。Hyun被他們的動靜弄醒了，搖著尾巴圍著他們團團轉(zhuǎn)。

    給喝得迷糊到無法自己洗澡的兩個人扛進同一間屋子里，這樣明天只需要洗一套床具，想想都覺得舒心。孟熹佑給樸宰范找了一身權(quán)革的睡衣，好像稍微有點大，不過樸宰范也只能湊合著穿。孟熹佑和洗好澡的樸宰范道了晚安后，才開始刷牙護膚。

    Hyun坐在洗手間門口的墊子上，歪著腦袋看她。

    孟熹佑一邊刷牙一邊蹲下來揉著狗頭，夸獎它，“我們Hyuni已經(jīng)是個獨立的大孩子了，今天超級乖的在家等mama回來。真是個好棒好棒的寶寶！”

    李星和出來的時候便看到這么一幕，怕關(guān)門聲打擾到鄭基石休息，他悄聲掩上門，慢慢走近一人一狗。孟熹佑也看到他了，仰起頭，看著他，打算憑著狀態(tài)來判斷他是想吐還是醒酒了，又或者是單純的醒了。

    Hyun站起來對著李星和開始搖尾巴，葡萄大的眼珠直直看著他。

    李星和也蹲下來揉起了Hyun的腦袋和背脊。

    鄭基石透著這一絲門縫探尋著外面的光景。

    他暈暈乎乎的大腦無法分析出自己大腦里碎片化的思緒的前因后果，只能回到原始的本能——他對外面“幸福的一家”感到煩躁。

    酒精讓懦弱的人勇敢，讓沉悶的人外向，讓敏感的人垂淚。

    鄭基石或許不得不在這個醉酒的凌晨，輾轉(zhuǎn)難眠，然后承認，他似乎在認識她這個人開始，或是說聞到她身上熟悉的蜜桃味道的那一刻起，他就僅僅是把“meimei”當作接近她、靠近她的接口罷了。

    他必須承認，他對meimei、啊，不是，他對孟熹佑的感情不止于meimei，他對她是對女人的心動。不然，他為什么會對她身邊一切異性的痕跡抱有警覺，甚至生悶氣，不過是心有難安罷了，因為他也一樣。

    是了，他鄭基石就是會因為她而方寸大亂、魂不守舍。

    究其原因，不過是因為他此前的自欺欺人。

    不過是他，問心有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