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鶯請閉眼 第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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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賣么,直接掛門把手上吧,謝謝?!?/br> 短短一句話,帶著略略喑啞的困意,卻音韻端方、清爽有致,在那瞬間驅(qū)散了嚴(yán)籠的潮熱——竟然與昨天遍尋不得的,記憶中那個仙氣飄飄、超凡脫俗、羽化成仙、遺世獨(dú)立的上神音嚴(yán)絲合縫地重疊了。 某個熟悉的、令人心動的、被埋藏在時間縫隙中的聲音。 林循的耳窩一燙,還沒等回憶起來,右半邊肩膀就被人重重撞了一下。 她吃痛“嘶”了一聲,抬手捂著肩膀本能地回頭看去。 身側(cè)是一個五六十多歲、體胖心卻未必寬的老大爺。 大爺手里cao著一大掛鑰匙,棉質(zhì)背心松松垮垮卡在白花花的啤酒肚上緣,從狹窄的過道里滿臉兇神惡煞地擠過她身邊,蒼猛有力地拍起101的門。 “——砰砰砰!” 林循的目光從大爺?shù)拿拶|(zhì)背心褲衩溜到他腳上那雙放蕩不羈的藏青色人字拖,最后又落回那串沉甸甸的鑰匙掛上——粗略掃一眼,起碼二三十把,內(nèi)心登時肅然起敬。 去年買這套房子的時候,她就聽人說過,晟霖苑有個包租公,人稱老李頭,手上有好幾十套房子。 據(jù)說當(dāng)初這小區(qū)落成,征用了他家好幾畝菜地。 老李頭敲門的同時,嗓音暴躁而開朗:“開門開門開門,八月都過了一禮拜了,七月的房租還沒交,再不交租掃地出門了啊,你不租后面幾百個人等著租呢?!?/br> 林循抬眉,她還是第一次見這么霸氣的收租方式。 門內(nèi)大約安靜了兩分鐘,鐵門被從內(nèi)側(cè)推開。 林循跟著往門里看去,隨即目光微怔。 正值黃昏,末世火焰般的晚霞與衰舊的日光從走道側(cè)邊的窗戶外鋪陳而入,把漆黑鐵門里那張面孔照得透亮——眼褶分明的桃花眼,挺拔的鼻梁,鼻尖精巧,嘴唇淺而薄。 下顎線略窄、膚色偏白、皮rou皆薄,宛若叢林深處、隱匿于森森大霧中的一只涉世未深、人畜無害的獸。 這畫面美好得扣人心弦,唯一敗筆是那雙漂亮的眼睛,此刻直直盯著門外的空白處,眼神空洞沒有焦點(diǎn)。 他似乎,看不見。 林循眨了眨眼,幾乎丟失在時間夾縫里的記憶新鮮回溯。 竟然是她的高中前桌,沈郁,昨天才剛聽程孟提起過。 那記憶中聲音的主人,原來是他。 或許是被一中開除后的這些年里,她總在刻意回避高中三年那些雞飛狗跳的記憶。 如今八-九年過去,對曾經(jīng)許多人和事的印象都逐漸模糊疏遠(yuǎn)——以至于她竟然幾乎忘了,沈郁是她遇到的男生里面,嗓音最好聽的一個。 哪怕如今林循從事耳道行業(yè),每天同各色各樣的優(yōu)質(zhì)人聲打交道,也依舊沒有改變這個結(jié)論。 “……房租沒交么?” 沈郁蹙著眉,照著聲音的方向轉(zhuǎn)過臉,眼神卻依舊沒能聚焦在包租公臉上。 老李頭顯然沒發(fā)現(xiàn)他眼睛的異樣,不耐煩地皺眉覷他:“你這年輕人真有意思,房租交沒交你不知道?別跟我在這裝傻?!?/br> 趁著兩人交涉的功夫,林循不由自主地看向沈郁身后的房間。 玄關(guān)沒有開燈,粉色塑料燈罩上攢了積年的灰。 客廳裝修老氣橫秋,花色土氣的沙發(fā)罩著白色塑料布,墻角堆著一摞一摞的廢報紙。 白底黑花的瓷磚邊緣裂開密密麻麻的縫,墻皮脫落的地方浸著舊氣的黃調(diào),像是很多年沒補(bǔ)過了。 同一棟樓,同樣格局,她家與他家仿佛兩個世紀(jì)。 林循又看向沈郁本人,同這不修邊幅的房子相比,他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比十七八歲的時候更高了,身材削瘦頎長,此刻微微彎著腰背,遷就低矮的門框。大概是剛剛沐浴過頭發(fā)凌亂地堆在額上,發(fā)尾往下滴著水,漂亮的面孔蒼白濕潤沒有血色,淺粉色嘴唇上皺著粗糙的死皮。 他身上還穿著件黑色棉質(zhì)t恤,同色長褲。布料塌軟沒有形狀,肩肘褲縫的接線處還起了球,簡直像是小區(qū)隔壁跳蚤市場十塊錢一斤淘來的。 哪怕是這樣,穿在他身上仍然干凈好看得不像話。 林循卻由衷覺得陌生。 若不是這張令人難忘的臉和這得天獨(dú)厚的嗓音,她大概很難認(rèn)出他來。 就算昨晚聽程孟提起過他這些年的境遇,也遠(yuǎn)遠(yuǎn)不及此時此刻親眼所見的沖擊大。 當(dāng)年的沈郁同她并不是一路人。 在林循為了省下公交車的兩塊錢選擇每天跑步四十分鐘去學(xué)校、權(quán)當(dāng)鍛煉身體的年紀(jì),他坐勞斯萊斯上學(xué),腳上是不重樣的限量版球鞋,藍(lán)白色校服底下永遠(yuǎn)是簡潔又有型的素色潮牌。 男孩子們一場球下來滿頭滿臉的汗水和灰,他能換三套嶄新的球衣。 林循想起她第一次見到沈郁。 高一新生開學(xué)典禮的那天,她和奶奶趁著人流量大,打算在校門口支個冰粉攤。 一中附近的那條坡道很長,路兩旁都是無人開墾的荒地和山坡,瘋長著漫山遍野的向日葵。 奶奶費(fèi)力騎著三輪,她站在坡下幫忙往上推,一身白色運(yùn)動套裝很快被汗水浸濕大半。 三輪車堪堪停在校門口,還沒等支起攤來,兩三輛锃光瓦亮、車身頎長的黑色轎車與她擦肩而過,刮起一彎塵土,拐了個彎后,停在不遠(yuǎn)處的街角。 為首那輛的車頭上立著個璀璨的小金人,對著灼艷的烈日張開金色的翅膀。 五六個少年少女陸續(xù)從車上下來,都穿著嶄新的一中制服,款式一樣,但面料看起來比她的要好。 被簇?fù)碓谧钪虚g的,是頭車上下來的男生。 長相漂亮出眾,個子很高,單肩挎著松松垮垮的書包,瞇著眼邁著長腿懶散地往校門口走。 其中有個女生亦步亦趨跟在他身后半步,忽然朝著三輪車的方向指了一下,偏頭笑得很甜:“沈郁,那邊有冰粉欸,你吃嗎?我去買?!?/br> 男生聞言目不斜視地往前走,對她口中的東西絲毫不感興趣。 那女孩眼底有被忽視的委屈,咬了咬唇,聲音柔善嬌軟地同他講:“那個老奶奶這么大年紀(jì)還在做生意,好辛苦哦,我們幫幫她吧?” 她話音落下,林循跟著抬眼看過去,驀地撞上那男生偏轉(zhuǎn)而來的視線。 視線淺淡而鋒利,在奶奶忙忙碌碌的身影上停了許久后,忽然邁著長腿走過來。 林循正從三輪車?yán)锬贸鲅b著各色小料的泡沫盒,片刻后只覺得頭頂罩了片極有壓迫感的陰影。 她抬起頭,不期對上男生一雙冷淡凜冽的眉眼。 眉眼下的骨骼輪廓本是精致漂亮的,但因著拉平的唇角和疏離淡漠的神色,平添了些許戾氣和清傲。 林循對這樣的人無感,漠不關(guān)心地低下頭,把紅糖漿倒進(jìn)一個個小的塑料分裝盒里。 她一貫只負(fù)責(zé)體力活,招待客人是奶奶的事。 可還沒等她動作,男生忽然伸手按住分裝盒的蓋子。 下一瞬,某個清冷如深泉的音波忽地穿透空氣里的微小塵埃,像電流般擴(kuò)散至她耳廓。 ——“不用分了,我都要?!?/br> 林循愣住片刻,再抬眼的時候總算饒有興致地打量了他片刻——準(zhǔn)確來說,是看他說話時上下起伏的喉結(jié)。 在她眼中,那是得天獨(dú)厚、性感的聲帶。 總之沈少爺在林循的印象里,一直是學(xué)校里那幫富家子弟的中心,天之驕子。 家里有錢,頭腦還好,外加個高腿長條順人靚,身邊從不缺善意和追捧。 哪怕后來出了事故導(dǎo)致性情大變,衣食住行也是昂貴精致的,跟“可憐”二字沾不上半點(diǎn)邊。 沒人有底氣同情他。 回憶的間隙,包租公已經(jīng)下了最后通牒:“要么今晚十二點(diǎn)之前把房租打過來,要么卷鋪蓋滾蛋?!?/br> 作者有話說: 第二章 奉上! 第3章 ◎?qū)嵲诓凰闶呛寐犞苷呐??!?/br> “行,我一會兒就交?!?/br> 沈郁面無表情地頷首。 老李頭聽到滿意回復(fù),情緒高亢地哼著幸福小調(diào),“叮叮當(dāng)當(dāng)”甩著鑰匙往外走。 林循站在門口,拎著那袋孤零零的外賣,靜靜盯著沈少爺扶著門框的手背。 皮膚蒼白幾欲透明,里頭青色的血管交錯凸起著,清晰可見。 像是營養(yǎng)不良。 剝?nèi)チ嗽?jīng)名貴的豪車和外衣,以及眼底那點(diǎn)熠熠生輝的鋒芒,如今的沈少爺看起來,竟然有些脆弱。 林循撓撓頭,有點(diǎn)不知道接下來怎么辦——倒不是覺得沈郁現(xiàn)在的窘迫境遇多么不堪,畢竟她自個兒剛畢業(yè)的時候,連這樣的房子都租不起,窩在地下室吃了兩年泡面,不也照樣活得好好的。 只不過,由奢入儉難,人人都有自尊心……林循抿了抿唇,下意識認(rèn)為沈少爺此時此刻大概并不會愿意和老同學(xué)相遇。 哪怕他們當(dāng)年的交集寥寥無幾。 須臾的沉默后,沈郁忽然偏過半寸頭,“看”向她呼吸的方向:“外賣么?” “呃……” 聽力可真好。 林循想了會兒,拎著外賣走上前一步,略過了老同學(xué)相認(rèn)的戲碼,語氣平淡地開口:“那個什么,我是樓上的住戶,騎手把你家外賣送到我那兒了?!?/br> 說著,把外賣袋子的兩個耳朵合攏掛在門把手上:“我給你掛門上了……拜拜。” 話落,不待他回應(yīng),轉(zhuǎn)身便走回狹窄悠長的樓道。 - 狹長的走道里,沈郁聽那女人三言兩語說完,語氣懶散不著調(diào),音色喑啞如咽了口陳年冷酒。 實在不算是好聽周正的女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