晝山這邊多是果rou松軟多汁的水蜜桃，但她恰好吃不慣，總覺得那汁水和果rou都黏糊糊的。

    她更愛吃脆桃，但脆桃在本地超市里并不常見。

    高中那會兒程孟家有個(gè)親戚種脆桃，總給她帶，兩個(gè)人擠在她座位上一人掰一半吃，半點(diǎn)汁水都不會濺出來。

    林循在這兒回憶，那邊游戲打得焦灼的人突然懶著聲調(diào)來了句：“不用勉強(qiáng)，我外婆買錯成硬的桃子了，放在家也沒人要，過兩天壞了正好扔了?！?/br>
    “……”

    林循極其懷疑，盲人除了會聽聲辨位之外，是不是還會讀心術(shù)？

    竟然是脆桃，扔掉豈不是太可惜了？

    家附近的超市沒有賣的，她又懶得刻意找，已經(jīng)大概有一兩年沒吃過了。

    林循心里這么想著，便不再客氣拿了一個(gè)，咬了一口。

    果然很脆，還很甜。

    等吃完桃子、喝完茶，她已經(jīng)有五六分飽了。

    面對姜老太端上來的一桌飯菜，原本以為不會有什么食欲。

    可沒想到，老太太手藝相當(dāng)不錯，口味也不像晝山本地人這樣清淡。

    不同于曾經(jīng)沈郁帶去學(xué)校的那些精致好看卻極其不方便吃的餐盒，她做的菜食材都很簡單，排骨和rou都切得一口大小，方便食用。

    林循平常飯量很小，今天卻足足吃了一整碗。

    飯后，姜老太拿了點(diǎn)自家釀的甜酒釀當(dāng)甜點(diǎn)，一邊招待她吃，一邊和她聊天。

    沈少爺則被勒令在旁邊陪坐——實(shí)則是繼續(xù)玩他的貪吃蛇。

    “小林，我聽你口音像是北方的，現(xiàn)在在晝山工作么？”

    “嗯，”林循咽下一口酒釀，點(diǎn)了點(diǎn)頭，“我老家是青原的?！?/br>
    她的口音一直沒改過來，聽著就是北方人。

    “難怪，在晝山打拼不容易吧？那你父母呢，都在青原？”

    林循筷子一頓，平靜道：“沒，他們都不在了?！?/br>
    她回答得云淡風(fēng)輕，姜老太卻明顯愣了一會兒，許久后，給她舀了一大勺酒釀：“多吃點(diǎn)，你看你瘦的。蔥泡水可不能長rou，得多吃點(diǎn)米飯?！?/br>
    林循“嗯”了一聲，埋頭吃了一大口。

    不得不說，姜老太做的酒釀的確很好吃。

    接下來，兩人隨意聊了些家長里短。

    林循雖然話不多，但幾乎有問必答。

    老太太問她工作，林循說了自己開了家廣播劇工作室，還貼心跟她解釋廣播劇是什么。

    她和老年人相處，一直有一種詭異的和諧與熟練，起碼比剛剛和老同學(xué)坐在沙發(fā)上“喝茶”自然多了。

    對話到末尾，姜老太問了一個(gè)所有長輩都關(guān)心的問題：“那你現(xiàn)在一個(gè)人生活？結(jié)婚了么？”

    她話音落下，林循還沒來得及回答。

    突然聽到隔壁傳來淡淡的“嘖”聲，她偏頭看去，沈少爺正皺著眉，面上有一瞬間的煩躁——他手機(jī)屏幕上，那條被喂得賊胖的貪吃蛇“啪唧”一口咬住了自己的尾巴。

    game over。

    作者有話說：

    沈少爺?shù)亩洌罕?，我剛剛沒聽到你要咬到尾巴了。

    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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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章

    ◎我是瞎，不是聾?！?/br>
    大約停頓兩秒后，沈郁偏過頭，修長手指在屏幕上點(diǎn)了下。

    開始了下一把。

    林循咽下碗里最后一口酒釀：“沒，工作比較忙，遇不到合適的?！?/br>
    老太太聽她這么說，那目光更帶憐惜，臨走前還塞給她一瓶辣椒醬和一罐酒釀，要她帶回家去吃：“都是自家做的，不值幾個(gè)錢，但味道還可以——你今天最喜歡的那道醬排骨就放了這個(gè)辣醬?！?/br>
    林循摸了摸鼻子。

    被發(fā)現(xiàn)了么。

    醬排骨她好像確實(shí)沒忍住吃得有點(diǎn)多。

    “那謝謝奶奶，我下次再來看您。”

    姜老太笑得眼睛瞇起來，摸摸她頭發(fā)：“好孩子，以后常來啊?！?/br>
    老式開水壺適時(shí)尖銳叫起來，沸水咕嚕咕嚕往外冒，老太太冒冒失失跑去廚房：“小郁，幫我送一下小林?！?/br>
    沈郁頷首，站起身送林循到門口，長臂一伸幫她把帆布包從掛鉤上拿下來。

    林循伸手去接，他卻沒松開包帶，相反力道的一拽一拉間，包身上那串字母稍稍變了形。

    林循不解地抬眼，恰好他低下頭。

    大概因?yàn)榭床坏剿橆a離他僅有兩拳距離，他神色淡然、沒有退讓。

    林循卻下意識屏住呼吸，稍稍往后挪了一步。

    近距離對上那雙漂亮的眼，這才發(fā)現(xiàn)他瞳眸的顏色比尋常人要淡很多，不知是眼睛受傷后蛻化成這樣，還是天生如此。

    ——像兩顆沾滿塵埃后失去光澤的棕色玻璃珠，鑲嵌在濃密眼睫中央，讓人忍不住想要伸手將它們擦亮。

    她偏過頭，又扯了扯手里袋子一角。

    示意他松手。

    過道狹窄，燈光暖黃。

    窗外城市擁擠熱鬧，燈火熙攘，潮濕溫暖的夏夜剛剛開頭。

    那雙好看的淺色眼瞳瞇了瞇，長而翹的睫毛乖張地在白皙臉頰上投下密齒梳般的陰影。

    他面上有嘲弄哂意，極其悅耳的嗓音此刻溫淡又頹懶：“好歹坐了一年多的前后桌，怎么，這么快就不認(rèn)得我了？”

    “……”

    兩秒鐘后，林循忽地抬起雙手，在他鼻尖處拍了個(gè)掌，想看看他瞳孔有沒有反應(yīng)。

    這人視力恢復(fù)了？裝瞎？

    不然怎么認(rèn)出她的？

    總不能是憑借嗓音吧？

    八-九年沒見，連他這樣萬里挑一、夜鶯轉(zhuǎn)世的神仙嗓都險(xiǎn)些被遺忘，更別說是她了。

    林循雖然是聲控，但可惜她自己的嗓音非常平凡，談不上有多難聽但辨識度很低。

    程孟的聲音就比她好聽得多，高中開始在網(wǎng)上混翻唱社團(tuán)，積累到現(xiàn)在，微博上也有小兩萬的粉絲。

    ……

    可惜那兩顆琥珀般的瞳孔在她突然的驚嚇中毫無躲閃神采。

    取而代之的是他壓低的眉頭。

    沈郁伸手按了按突然被音波攻擊的耳廓，無語道：“……我是瞎，不是聾?！?/br>
    林循放棄掙扎，裝模做樣地打量了他半分鐘后淡定道：“哦……原來是你啊，沈郁，好久不見。剛剛房子里燈光太暗，你又太高，我沒看清。”

    她入編導(dǎo)這行好幾年，審過無數(shù)劇本，剛剛這段最像編的。

    不過林老板臉皮厚，瞎編胡扯時(shí)語氣無比平靜。

    連那半點(diǎn)驚訝都拿捏地恰到好處。

    “……”

    沈郁抬眸，“視線”似有若無定在她臉上，似乎想從黑暗視野中窺探到她臉皮有沒有半點(diǎn)紅，好半晌，他松開手，把帆布袋還給她，認(rèn)真稱贊：“……眼神不錯?！?/br>
    林循十分坦然地接受了夸獎：“過獎過獎。但我有點(diǎn)好奇，你怎么知道是我？你不是看不見嗎？”

    沈少爺微微扯了扯嘴角，那表情像是在說——“你還能再蠢一點(diǎn)么”。

    “還是那句話，我是瞎，不是聾。姓林、青原人、父母雙亡、貧困生、和奶奶相依為命——還有誰像你這么慘？”

    林循微微醒悟。

    原來他剛剛一直在聽她們說話，老太太左一個(gè)問題，右一口酒釀投喂，暈暈乎乎間她早就把自己暴露得一干二凈了。

    但等回到家后，她又產(chǎn)生了一個(gè)新的疑問。

    除了貧困生是班級公示信息之外。

    她從來沒跟他說過其他的事。

    所以，他是怎么知道的？

    難道……是程孟來座位上找她的時(shí)候偶爾聊到過？

    -

    等送走人，沈郁回到廚房門口，雙手抱臂懶懶靠在門框上。

    “怎么隨便帶人回家吃飯，不擔(dān)心是壞人？別指望我，我可沒什么武力值?！?/br>
    姜老太明知他看不到，還是沒忍住白了他一眼：“人家一個(gè)小姑娘，長得那么漂亮，心地又好，能是壞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