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不了這個人了，喬薇手搭上他的肩膀向外探頭看了看，嚴湘在屋里。

    她踮起腳啄了啄他的唇：“我跟你……好好過日子?！?/br>
    盆被扔在了灶臺上。

    嚴磊握著喬薇一束纖腰，低頭親回去。

    她的唇又甜又美。

    親了又親，喬薇說：“再不放手沒飯吃了啊?！?/br>
    嚴磊才放開她。

    他去洗了手，脫了制服過來接了喬薇的菜刀。

    這時代的刀沒有后世那么小巧，很大很沉。喬薇穿過來之后做飯做得腕力和臂力都提升了。

    嚴磊接過來輕抖手腕，切起菜來唰唰唰唰，輕輕松松。

    夫妻兩個一起動手，一頓飯很快就搞定。

    夾起一塊rou，讓她先嘗，然后才是喊兒子：“湘湘——吃飯了！”

    飯桌上的話題自然是廣播站。

    喬薇把三陸一謝的具體親戚關(guān)系告訴了嚴磊。

    嚴磊覷著她的臉色：“會煩嗎？”

    鎮(zhèn)上居民是城鎮(zhèn)戶口，但因為地方小，比起大城市，很多東西更接近農(nóng)村。

    喬薇是討厭這些復雜的親戚關(guān)系的。

    “煩什么?！眴剔闭f，“有意思著呢。”

    “哦？”

    “我和另一個廣播員只有上午轉(zhuǎn)播的時間必須卡時間。其他的時間，包括下午班，自由度都很大?！眴剔闭f，“但另一個管衛(wèi)生的大姐，她也是軍屬，還有線務員，是族親。站長把他們的考勤卡得很嚴。遲到扣工資那種?！?/br>
    嚴磊挑了挑眉。

    他雖然年輕，可他是個團級干部，他也是領(lǐng)導，甚至不算小領(lǐng)導，已經(jīng)中層干部了。

    身為領(lǐng)導干部怎么能不懂。

    他看喬薇，喬薇也回挑了挑眉。

    兩個人都把陸站長這個人看得清楚。

    掌控和權(quán)威。

    對應的則是，服從。

    陸曼曼和喬薇以做實事來達成服從。

    但胡穗幾乎等同于什么都不干，她還有軍區(qū)背景。陸天明雖然是年輕族親，但他手握技術(shù)。

    實際上這個廣播站只要有兩個人——喬薇、陸曼曼、陸天明，隨便三選二，就可以把廣播站撐起來了。

    那站長存在的意義在哪呢？所以必須有意義。

    胡穗和陸天明必須被嚴格地管理，明明一整天都沒有事情做也要遵守嚴格的考勤。

    如此，他們達成了服從。

    陸站長實現(xiàn)了掌控，豎立了權(quán)威。

    他有了存在感，有了意義。

    嚴磊問：“你覺得有意思？”

    他內(nèi)心里微感異樣。以他對她過去的認知，她的思想其實是很簡單的，聽話并不會聽音兒，對人語言里隱藏的態(tài)度和目的都不敏感。

    “有意思啊?！眴剔泵虼揭恍Γ叭诵木褪窃谶@種小細處，特別有意思?！?/br>
    醫(yī)院，住久了的話，能見識人間疾苦，悲歡離合，世態(tài)炎涼。

    人心的幽微常凝成黑色的虛影，半夜飄蕩在消毒水味nongnong的走廊。

    看這些看得多了，再去看陽光下的普通人，比如楊大姐，雖有種種小毛病，卻十分燦爛明亮。

    陸站長這些小小的手腕也并不使她感到厭煩，只覺得有趣。

    看透了，就很有趣。

    喬薇瞳眸幽幽。

    吃完飯，嚴磊陪著嚴湘在沙坑里玩。

    他有一雙有力又靈巧的手，很快就弄清了沙子的玩法。他能用半濕的沙子雕出房子的模樣。

    讓嚴湘驚嘆。

    玩夠了，帶著嚴湘洗了手進屋，瞧見喬薇在伏案疾書。

    “在寫什么？”他走過去。

    喬薇遞給他：“你讀讀看，可以嗎？”

    是一篇短小的文章。嚴磊飛速讀完，評價：“和我們平時學習的東西沒什么兩樣。”

    “沒錯誤，也不出彩是吧？”喬薇問。

    嚴磊點頭：“對。”

    他問：“這是你工作上要寫的？”

    喬薇不僅把舊稿子帶回家，還特意帶了幾份報紙回來，其實就是為了——復制粘貼。

    就這種東西，首先你沒那個理論水平，根本就寫不出新意來。除非你把三個代表搬過來。

    然后就是哪怕能寫出新意來，喬薇也不寫。

    “都是意識形態(tài)的東西，擔著對群眾廣而告之的責任?！眴剔闭f，“一不小心很容易出問題。要是出問題，就是嚴重問題?！?/br>
    “我也不想搞什么新上任三把火。容易燒著自己。”

    “穩(wěn)。我筆下寫出來的東西，求一個四平八穩(wěn)?！?/br>
    跟著最權(quán)威的報紙走。

    權(quán)威報紙的社評都是中央的意思。每個句子都是需要摳字眼解讀的。沒人穩(wěn)得過他們。

    摘抄、連接、拼湊，ctrl c，ctrl v，搞出來的東西對一個小鎮(zhèn)廣播站完全夠用了。

    嚴磊怔忡了一下。

    “怎么了？”喬薇問，“我說的不對？”

    “你說的當然對。”嚴磊頓了頓說，“這兩天，潘師長剛給我們傳達完這個意思?！?/br>
    當然不是公開的，是私下的，跟“自己人”的小團體傳達的。

    “求穩(wěn)?！迸藥熼L說，“不要博出彩?！?/br>
    嚴磊沒想到回到家里能從喬薇這里聽到一模一樣的意思。

    喬薇的眸色發(fā)生了微微的變化，她問：“潘師長是有什么中央的消息嗎？”

    嚴磊說：“他沒說。但表達的意思跟你剛說完全一個意思?！?/br>
    喬薇對他說：“那你得聽師長的?！?/br>
    “當然?！眹览陧参⑽⒂纳睿氨緛硐胫@兩天找時間跟你溝通一下。廣播站就是這點不好，一個表達不好，就有麻煩。沒想到你自己已經(jīng)想到了?！?/br>
    夫妻兩個人能在大事上達成共識，太讓人感覺安心了?；ハ嗖挥脫膶Ψ酵眾渥印?/br>
    喬薇知道，部隊或者是潘師長個人肯定是已經(jīng)收到什么消息或者敏銳地嗅到了風向。

    她有點苦惱。

    大事件真的記不住年份。

    那些年代文里的穿越主角是怎么對重大事件的年份都記得那么門清呢，簡直像背過了歷史書立刻穿越過去一樣。

    作為略知大事，又不知確切時間的穿越者，喬薇大概是要被諸多穿越前輩鄙視的。

    但你在街上隨便揪個人去問，大多都是這樣的：“是的，這個事我知道。啊？具體年份日期？嗯，啊，呃……那個好像……不太清楚?！?/br>
    喬薇把桌上的都收拾好，從半空的書架上拿下來一本偉人思想選集。

    “每星期二和星期五下午，我們都要在宣傳科學習，一周兩次的學習任務。我先溫習一下?！?/br>
    “要不要一起？”

    喬薇發(fā)出共同進步的邀約，嚴磊當然欣然加入。

    喬薇想了想，喊：“湘湘，湘湘——過來寶貝，來聽爸爸mama讀書了?！?/br>
    嚴湘顛顛地跑過來：“讀哪本？”

    喬薇把手里的選集舉起來：“這本?！?/br>
    “這本我沒讀過，講的什么呀？”放在書架高處的書，mama說過是大人的書，叫他不要碰。

    “你聽就行。能聽懂多少就聽多少，聽不懂也沒關(guān)系?！?/br>
    嚴磊笑了，一把把嚴湘抱起來放到腿上：“來吧，熏陶一下我兒子，全家一起學習進步?！?/br>
    在部隊，是他帶領(lǐng)別人學習的，回到家，成了陪老婆兒子學習的了。

    嚴磊和喬薇交替朗讀。

    喬薇還做筆記。

    嚴磊一抬眼，看到喬薇的眼眸，不禁頓住。

    她非常認真。

    嚴磊停下來：“喬薇，你的信仰堅定嗎？”

    喬薇反問：“你覺得呢？”

    嚴磊仔細看她的眼睛，堅定的目光無法作偽，也沒有必要在自己的丈夫面前作偽。

    喬薇摩挲著書皮：“我可以告訴你，我堅定地相信他說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