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寢那個基佬好像暗戀我 第218節(jié)
艾朵看了看這群人:“怎么傷成這樣……只有你們回來嗎,那些人呢?” 齊流木搖了搖頭。 艾朵的眼眶一下子紅了。她控制不住的抽吸了下鼻子,掩飾的擦了擦眼睛,拉著他們坐下:“別說這些了,我給你們包扎傷口吧?!?/br> 陸續(xù)有萬古寨的人圍了上來,沉默的幫他們包扎上藥,每個人的表情都是悲傷而黯淡的,更多人遠遠的觀望著這一切,氣氛非常壓抑。 白錦瑟敏銳的察覺了今天的異樣。 “發(fā)生什么事了?”她低聲問艾朵。 他們已經(jīng)出去三次了,每次都以失敗告終,只能盡可能的多救些人下來。開始這些寨民都不信任外族人,但后來發(fā)現(xiàn)他們每天都在帶人回來,其中不乏他們的朋友、親人,態(tài)度也就漸漸軟化了。 但今天,一切都好像回到了從前。 艾朵憤憤不平的咬著唇:“還不是阿空在那里胡言亂語……” 阿空? 祁景想了會,才想起她就是阿照老人的meimei,那個把所有圣女和自己的孿生jiejie關(guān)進地宮里的狠人。 也就是未來的神婆。 既然她自己來了這里,那么該辦的事,大約已經(jīng)辦完了。想到被關(guān)在地宮里的阿照老人現(xiàn)在該多么痛苦,祁景的眉頭不由得緊緊皺了起來。 “她說什么了?” 艾朵剛要開口,就聽一個清脆的聲音傳來:“齊流木,我們的人呢?” 阿空站在遠處,審視而懷疑的盯著他們。 “……他們犧牲了?!?/br> “犧牲了?”阿空有些尖刻的重復(fù)了一遍,“你不是說好會保護他們的嗎?” 吳翎撩起眼皮:“這位姑娘,你聽錯了吧?我們只說會盡力保護他們,但戰(zhàn)場上的形勢瞬息萬變,誰能保證每個人都囫圇個的回來?我們自己都沒法保證?!?/br> “可是從進這個密室到現(xiàn)在,我們的寨民已經(jīng)跟你們出去好幾次了,每次都死了不少人,每個人都是我們的親人、朋友。”阿空指著那些縮在角落里,默不吭聲的人們,“你知道他們心里有多難受嗎?” 吳翎一下子站了起來。 “那我們呢?你看看我們的人損失了多少?如果按比例算,我們的人死的比你們多一倍!這都是為了誰???我們千里迢迢來殺饕餮救人,要不是因為自己人都死絕了,誰又愿意讓老百姓上!” 這次,阿空并沒有被這樣的說辭堵回去。 “你們口口聲聲說殺饕餮殺饕餮,殺掉了嗎?” “我……” 齊流木攔住氣紅了臉的吳翎:“阿空姑娘,如果饕餮那么好殺,也不會死那么多人了?!?/br> 他環(huán)顧四周,聲音堅定而決絕:“我可以告訴大家,接下來,我們還會出去第四次、第五次、第六次……饕餮一天不死,我們就要戰(zhàn)斗一天,直到不能戰(zhàn)斗的那一天為止。各位父老鄉(xiāng)親們,如果有可能,我們也不想你們冒險,但在數(shù)次戰(zhàn)斗中,我們的人已經(jīng)死傷大半,你們失去至親的心情,我們感同身受?,F(xiàn)在,饕餮已經(jīng)吃掉了將近一半的寨民,萬古寨成為人間地獄,我相信任何一個有血性的人,都不肯任由別人這樣破壞自己的家園。只要我們能團結(jié)一心,一起對付這個怪物,就一定能夠戰(zhàn)勝它?!?/br> 他的話在人群中引起一陣反響,又漸漸沉寂下去。 許久,一個老人顫巍巍的舉起了手。 “那個……娃娃啊……我想問問,這個饕、饕餮,到底是什么啊?” 齊流木道:“老人家,這是一只傳說中的兇獸。” “你說謊?!?/br> 一道冷冷的聲音傳來,阿空盯著他:“饕餮,分明就是我們的天神,不是嗎?那天在慶典上,我們分明看見神明變成了野獸的樣子,對不對!” 底下傳來一片附和之聲。 有人遲疑道:“但神明怎么會變成野獸,還吃了這么多人……” “因為那他媽的就不是你們的天神??!”吳翎暴怒道。 齊流木拍了拍他的肩膀。 “各位,你們信奉的神明,實際上是一只妖獸所變。饕餮是我們漢族傳說中的四兇之一,極為貪婪邪惡,喜好吃人。他騙了你們,他根本不是什么神?!?/br> 阿空道:“那是你們漢族的傳說,和我們傈西族的不一樣!” “鄉(xiāng)親們,我們從吃奶的時候起,聽的就是祖祖輩輩流傳下來的故事,信奉的是傈西族的天神,受到的是神明的庇佑。我們之所以能過上那么好的日子,都是神明在暗中保佑、指引著我們。怎么能因為一個外族人的話,就推翻了我們幾輩子的信仰呢?這是對神明的背叛和侮辱?。 ?/br> 片刻的沉默,人群又喧囂起來。 “對!”“外族人的話信不得啊。” “要我說,他們漢族的信仰就是和我們的不一樣……” 蘇力青忍不住了:“各位,你們是不是忘了,是誰生吞活剝了我們的親人和朋友?如果饕餮就是神明,他怎么能這么對咱們!” 阿空沒有絲毫遲疑:“作為傈西族的圣女,這個問題我也想了很久。傈西族的典籍中,只記載了神明的偉大事跡,但從來沒有描述過他的相貌,大家覺得這是為什么?” “因為神明是神秘的、至高無上的,除了被允許,沒人可以窺探和記錄他的真面目。在巴布圖的故事中,勇士巴布圖最終變成了一條怪魚,我記得在你們漢族的故事中,那個叫女媧的神,也是人面蛇身的模樣,對不對?” 齊流木沒有說話。 “所以,神明是可以變成野獸的樣子的,就算變成野獸,他也一樣神圣!換句話說,能變成野獸,不正是像巴布圖一樣,印證了他高貴的身份嗎?” 連祁景都被這邏輯搞懵了。 陳山這樣好脾氣的漢子都忍不住了:“那你說,為什么你們的‘神明’要大開殺戒?” 阿照道:“一定是我們做錯了什么事情,惹怒了神明,所以他才會這樣懲罰我們?!?/br> 這他媽……祁景的火已經(jīng)冒到天靈蓋,阿空這一通cao作,相當(dāng)于降智打擊,將寨民們再次引回了封建迷信的怪圈里。 她其實很聰明。 只要牢牢的穩(wěn)住神明這個人設(shè),那無論是變成野獸,還是降下懲罰……就都是合理的。只要還有信仰,只要他們還是狂熱的信徒,神明要打左臉,他們就會送上右臉,神明要吃里脊,連后丘也一并奉上。 吃人不再是吃人,而是一種心甘情愿的獻祭。 祁景腦子里只有兩個字,愚民,愚民啊。 連續(xù)多日的痛苦、緊張、迷茫和絕望,讓人們的理性降到了最低點。他們不由自主的順著阿照的話討論起來: “為什么……” “我們做了什么,神明要發(fā)這么大的脾氣?” “神明的懲罰已經(jīng)降臨了,他帶走了我的丈夫和孩子,嗚嗚嗚……” 齊流木這邊的人已經(jīng)呆住了。 他們?nèi)f萬想不到,經(jīng)歷過這樣的災(zāi)禍后,寨民們居然還會將饕餮當(dāng)作天神。 白錦瑟的聲音都變了:“迷信的力量,實在是太可怕了……” 阿空高舉雙手,止住了人們的討論。 “要我說,一定是我們中有人惹怒了天神,我們不如現(xiàn)在就出去,在神明面前跪下來請求原諒!如果有誰收到了神的懲罰,那也是自己做下的孽。剩下的人,還會繼續(xù)得到神明的庇佑,他會以最寬大、最慈悲的心原諒我們,幫助我們重建家園,大理還是以前的大理,我們會繼續(xù)過著和以前一樣幸福快樂的日子!” “你們清醒一點!”陳山吼道,“不管是誰到了饕餮面前,都不會有活路,他見一個吃一個,誰也活不下來!” “那也是我們應(yīng)得的!” 陳山不敢置信的看著她:“你,你們……” 阿空大聲道:“鄉(xiāng)親們,只有我們抱著犧牲的決心,以謙卑的,奉獻的姿態(tài)祈求神明,才能夠得到諒解!如果神明不原諒,我們的死也是光榮的!如果只有犧牲足夠的人才能平息神明的憤怒,我們心甘情愿!” 連齊流木的臉色也變了:“你瘋了嗎!” 可怕的是,人群中隱隱有應(yīng)和之聲,很多人都站了起來,好像下一秒就要沖出密室,跪在饕餮的腳下一樣。 他們趕緊攔住了寨民,場面越來越混亂,在密室里憋久了的人紛紛響應(yīng)起了阿照的話,仿佛完全相信了外面不是吃人的野獸,而是一直以來的神明。 最開始被救下的人,沒有經(jīng)歷真正的煉獄,他們看不到在短短的幾十天里,萬古寨變成了什么樣子,孤獨和絕望幾乎要把他們逼瘋,紛紛沖在了前面。而后來被救下的人則大多縮在后面,不敢出頭。 “回去!回去!” “不要沖動,出去就什么都完了!” 陳山高大的身軀向一面墻,牢牢的擋住了洶涌的人潮,推搡中,一個老人跌倒在地,忽然用拐杖急促的敲著地面,喘息不止:“作孽啊,作孽啊!你們這些不祥的外族人啊……我看就是你們這些外族人進入了寨子,所以才會帶來這場災(zāi)禍!” 像石塊落入了浩瀚無邊的江面,一聲巨響,砸的剛才還如滾水般沸騰的人群霎那間靜了下來。 人們的目光交錯著,充滿了懷疑,畏懼,恍然大悟,還有一點愧疚。 似乎這個猜測,即使是對他們來說,也顯得太忘恩負義了一點。 終于,死一樣的寂靜被一聲怒吼打破了。 “我cao你媽——”吳翎終于忍不住了,揮著拳頭撲了上來,“老子為你們出生入死,你們還說出這樣的狗屁話來,你們還是人嗎?!” 這次,陳山也沒有再攔。 好像曾經(jīng)堅定的理想被殘酷的打碎了,此時他受到的沖擊,不比傈西族人的信仰崩塌時小。 救世,救世。 為了消滅四兇,他從四川出發(fā),一路輾轉(zhuǎn),走南闖北,走過酷熱難耐的沙漠,鑿過人跡罕至的冰窟。他的臉層被曬褪一層又一層的皮,他的手指曾凍的像腫脹的蘿卜,他穿的破破爛爛,身上新舊加舊傷,從未愈合過。從小一起長大的師兄弟,同他一起出發(fā),身邊的人越來越少,從幾十人到形單影只。這條路,他從來沒有停過,從來沒想過放棄。 可是這一刻,堅強如他,也忍不住委屈起來,懷疑起來。 如果世人都是如此,還值得一救嗎? 眼看拳頭就要打上人,齊流木一把架住了吳翎。 “冷靜?!彼穆曇粢彩嵌兜?。 吳翎一把揮開了他,轉(zhuǎn)身惡狠狠的瞪著他。 “冷靜,怎么冷靜?你自己看看,你看看你大圣人救下的都是怎樣一群狼心狗肺的人!”他的眼眶也紅了,“齊流木,我信了你的鬼話,拋家舍業(yè),帶著我多少弟兄和靈獸,一路跟著你走到現(xiàn)在,還剩下幾個了?他們的死,就換回了這群人……這群畜生!” 他薅住齊流木的領(lǐng)子,按著他的脖子,讓他睜大眼睛看看這些畏懼的、驚惶的、憎恨的、瘋狂的人。 “你看啊,你聽??!你憑什么還能這么冷靜?你聽聽這些畜生說的什么話,我們的命就不是命了嗎!因為高尚,就可以這樣被作踐嗎!我的兄弟呢,我的靈獸呢?你還我,你還我啊!” 他瘋狂的、崩潰的沖同伴發(fā)泄著自己的怒氣。 齊流木狼狽的被他拉扯著,他看著這些面孔,和他一樣的驚惶,一樣的無助。 白錦瑟看不下去了:“你別沖小齊發(fā)脾氣!當(dāng)初也沒人逼你,是你自己答應(yīng)的,怎么能都賴在他頭上?” 吳翎冷笑道:“是……是我糊涂!我不該來!我走,行了吧?” 他一把推開人群,大步離開了。 齊流木道:“陳山,跟上他,別讓他自己一個人跑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