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云暖 第53節(jié)
尾巴一翹一翹,花椒籽大的小黑眼珠滴滴圓,歪著頭四處看。 然后一展翅膀飛走了。 第093章 無明業(yè)火八丈高 嘡啷一聲,一只茶盞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魏氏胸口起伏得好似害了瘟的老母雞,臉色漲紅,眼睛瞪著,指著端茶的小丫頭高聲罵道:“你個下賤胚子沒廉恥的貨!哪里輪得到你在我面前鼻子眼睛的?!就你那二兩輕的骨頭,也配伺候我?!你就是我家買來的使喚丫頭,打也打得罵也罵得。伺候的不好,說你幾句,還覺著自己委屈?再狐媚子似的哭一聲,我就抓爛了你的臉!” 那丫頭是她們進京之后買進來的,最近半個月,才撥到魏氏的房中使喚。 小丫頭嚇得分辯道:“太太息怒,我并沒有怎樣,也實在不敢不敬奉您。茶水已然放溫了,才敢端過來的,不是存心要燙到您?!?/br> “你的意思是我冤枉你了?”魏氏瞇起眼睛,語聲慢了下來,卻也更加陰狠,“要不要我下跪給你陪個不是?” 那小丫頭嚇得趕緊搖頭,更加語無倫次起來。 她越是這樣,魏氏心里的無明火就燒得越高,叫著一旁的大丫頭秋云:“給我掌她的嘴,打爛為止!” 秋云上前甩了這小丫頭幾巴掌,魏氏還不解恨,推開她親自上手。 把那小丫頭的頭發(fā)都打散了,哭著求饒。 魏氏攥了攥隱隱發(fā)痛的手,繼續(xù)罵道:“你個不要臉,吃里扒外的東西!黑了心肝的小賤人!吃著我家的米長大,還要回過頭咬我一口!老天爺怎么不降下霹雷,打死你個忘恩負(fù)義的!別以為你如今攀了高枝兒,頭就揚到天上去。等著吧,早晚要你好看!” 小丫頭捂著臉引飲泣,她知道太太罵的并不是她。而是拿她作法,指桑罵槐罷了。 魏氏的確不是真的在罵她,而是在影射徐春君。 因為徐道慶犯錯,她這個做母親的也挨了罰。跟前的下人,只剩下了秋云和桃紅兩個丫鬟。 呂mama也挨了打,如今在下房養(yǎng)傷,不能到跟前來伺候。 跟著徐道慶的人則打了一通后發(fā)買了。 而且徐三爺明說了,在徐道慶閉門思過的這一年中,不能與她這個母親相見。 魏氏嫁進徐家二十年,頭一回這么沒臉。 她本來就是個心胸狹窄的人,因此很是不憤。 這也就罷了,偏偏今天聽說三位老爺過幾天要納妾的事,且是三姑奶奶送過來的人。 魏氏聽說了幾乎不曾氣死。早不送人,晚不送人,偏偏是自己最沒臉的時候,把個姨娘給送來了,這明擺著就是讓她以后在妾室面前抬不起頭來。 否則,誰家會在主母和少爺都受罰的情形之下納妾呢? “快下去吧,別在這兒礙眼,惹的太太不痛快?!碧壹t過來撿起了碎茶盞,把那小丫頭趕了出去。 又和秋云一起勸魏氏:“太太且息怒,放寬心,保養(yǎng)好自己才是根本。年千不看萬不看,也得想著兩位少爺和四姑娘?。 ?/br> 魏氏本來就不是個明白人,但她生平最在意的就是自己生的三個孩子。因此聽丫鬟如此說,便也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 但怨氣總是不能完全消散的,這些事悶在她的心里,讓她慪得要吐血。 身邊沒有別人,便只能向兩個丫鬟訴苦。 “我早說什么來,看著賢良淑德的人,都是裝出來的!平日里人們以為三姑奶奶是那天上少有地上無雙的賢德人,如今怎么樣?嫁過去還沒幾個月呢,就回頭來禍害娘家了。老爺們一個個都不年輕了,身子骨哪還經(jīng)得住折騰?也不知從哪兒弄來的不干不凈的貨色,保證過來用不了兩天,就弄鬼掉猴的。 那三個小賤人必然是她早早就物色好的,否則絕不會送到她兄長們身邊,這事瞞得過旁人瞞不過我。還有那個小賤人。從來都跟她那好三姑姑一條藤兒,如今她受了委屈,必然要調(diào)嗦著人給她做主的。否則怎么趕上個臘月里就急不可耐地把人塞了來?這一大一小兩個早就把我恨得透透的了!如今趁著機會,想要炮制我!真是缺德!” 魏氏和徐瑯姑嫂相處二十年,是清楚徐瑯為人處事的。 知道她在有些事情上格外謹(jǐn)慎小心,絕不會憑空就給哥哥們納妾,必然是早就打算好的。 而因為自己的兒子算計徐春君,惹怒了徐瑯等人,才有了如今納妾的事。 這件事不管是徐瑯為了給徐春君出氣,還是徐春君從中推波助瀾,總之她是脫不開干系的。 比起徐瑯,魏氏更記恨徐春君。 早知她是這樣的面善心狠,還不如當(dāng)初就弄死了她,以絕后患。 可不管魏氏如何不平,她如今都干涉不了家中的事務(wù)。 更是無法在處置徐春君,莫說徐春君已經(jīng)去了徐瑯那里,就是在家中它也不好真的怎樣。 畢竟徐三爺?shù)热硕蓟貋砹耍僖膊皇钱?dāng)初在老家她一手遮天的時候了。 現(xiàn)在的魏氏有一點察覺到了,徐春君一向的隱忍,并不是她軟弱無能。 而是自己能對她做的,也不過是打罵幾次,盤剝些東西。 如今的徐春君,早不是她能一手掌控的了。 甚至徐春君想要拿捏他們母子,似乎更容易些。 想到這點的魏氏更加不甘心,她像一頭讓人從背后偷襲的母狼,又痛又怒。 與此同時,被禁足的徐春素也知道了這件事。 在房中大罵徐春君不止。 在處罰哥哥的這件事上,她本來就已經(jīng)恨透了徐春君,更遑論還有別的。 可不管她們怎么恨怎么怒,都只能關(guān)在房里咒罵,而不能有所改變。 臘月十二是徐瑯同大太太二太太定好的日子,黃昏時,用三頂小轎,把三位姨娘從后門抬了進來。 大太太二太太都不反對,說句實在話,到了她們這個年紀(jì)也沒什么好介意的了。有人照顧老爺,她們也省了心。 又過了些時候,陳欽也從外回來了。 徐春君便就從姑姑家離開,回到自己家去。 已經(jīng)進了臘月,自然要忙年的。 各家親戚朋友來往,少不得要打點年禮。 如今是二奶奶宋氏當(dāng)家,徐春君便幫著她一同忙活。 趕在小年之前,把該送的都送完。 第094章 陳七公子 臘月十六這一天,岑家的女眷到帝君廟去燒香。因這一日是他家老太爺?shù)内?,老侯爺生前常到這廟里來,故去后,廟里特意給他供奉的佛前長明燈。因此每年老太爺冥壽和祭日,太夫人都會帶著家中的女眷前來上香。 岑云初作為家中唯一的孫女,自然也一同前往。 岑家大房是庶出,但關(guān)系一向不錯,因此大太太和幾個媳婦都來了。 二房只有岑云初一個女眷,三房的婆媳也跟著,呼啦啦好一大群。 因燒的是頭柱香,故而來的甚早。 從家出來的時候,眾人都沒用飯。 廟里也是知道的,早就準(zhǔn)備好了素齋。 眾人在廟里吃過飯,又給足了香火錢才出來。 此時太陽已經(jīng)升得很高,進廟的人也多了。 從門里出來的時候,恰好和個青年公子打了個對面。 那公子先是站住了,繼而又跟了過來。 這邊眾人正準(zhǔn)備上車,忽聽有人說道:“諸位,請留步!請恕在下冒昧,只因事關(guān)重大,不得不以實相告。” 眾人一愣,回頭看時,恰是那位青年公子。 大太太不禁問道:“不知這位小哥是哪家的公子?叫住我們有什么事?” 這位年輕公子還了一禮,說道:“在下姓陳名思問,家父榮錦侯。” 在場的眾人聞言恍然,說道:“原來是陳府的七公子吧?!?/br> 岑云初從旁聽著,也就知道了這人的身份。 原來他就是陳思敬的胞弟,那位從來都只聞其名不見其人的陳七公子。 岑云初是見過陳思敬的,當(dāng)初他曾幫徐春君她們解圍。 陳思問與他在長相上倒也有三四分相似,但容貌更加俊美,氣質(zhì)更加清冷。 聽大太太如此說,陳思問略點了點頭,算是應(yīng)答。又說:“恕晚輩直言,方才與貴府的老太君打了個照面。發(fā)覺老太太步履有些歪斜,且面色暗沉,恐有風(fēng)癱之兆。切不可掉以輕心,還是抓緊整治為是?!?/br> 三太太于是說道:“多謝七少爺提醒,只是我們前日才請京城名醫(yī)金無針給我家老太太請過平安脈。當(dāng)時說老太太身子骨甚是硬朗,沒什么大毛病。只要平時按時作息,不生氣不cao心,就絕不會有什么事?!?/br> 三太太說的金無針,在京城的大夫們當(dāng)中是最富盛名的。相較于陳思問的建議,岑家人自然更傾向于金無針的說法。 陳思,聽三太太如此說,也并不著惱,依舊十分溫和地說道:“依在下的判斷,老太君的風(fēng)癱不同常人。應(yīng)是發(fā)病在腿上,而后必然上行至頭。若及時診治,定會比一般的風(fēng)癱癥狀更輕,且不留隱患?!?/br> 岑家老太君聽了半天,說道:“老婆子我年紀(jì)大了,走路自然蹣跚,是我昨日沒睡好所以臉色不大好看。小陳公子的好意老婆子我心領(lǐng)了,我看你來這里也是要上香的,快請進去吧!莫耽誤了。” 言下之意就是她并不相信陳思問所說的,然后又讓丫鬟扶她上車。 全家人都知道老太太的脾氣最是強硬,她在這里站著聽了半天,已經(jīng)是拿出十分的耐心了。 老太太上了車,剩下的小輩自然也都紛紛上車。 岑云初的馬車在最后。 上了車后,扶嵐和臨溪兩個,忍不住議論起陳思問來。 一個說道:“據(jù)說這位陳七公子比一般的大家閨秀還要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呢。怎么今天突然管起閑事來了?真是莫名其妙!” “聽說他閉門不出是為了鉆研醫(yī)書,可是這么多年了,也沒聽說他給誰瞧病。怎么今天撞見了咱們家老太太,居然說出這樣一番話來,多少有些失禮了。難怪老太太不高興?!?/br> “我看他多半是一桶不滿半桶晃蕩,哪能通過人的步態(tài)面色就能斷定病癥呢?況且金無針的醫(yī)術(shù)難道不比他強?” 說著話,臨溪打開車簾朝車外看了一眼,不禁嚇了一跳,說道:“你們快看,那個陳七公子怎么跟在咱們車的后面?” 扶嵐也挑起車簾朝后看去,見陳思問果然騎在馬上,就跟在她們車后不遠(yuǎn)處。 兩個丫環(huán)不禁生了氣,說道:“他不是要進廟燒香的嗎?怎么反倒跟著咱們走過來了?看他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故作驚人之語,實則也不過是個夢浪的登徒子罷了!” 這兩個丫鬟覺得陳思問之所以攔住岑家眾人說了那樣一番話,后來又緊跟著他們,應(yīng)該是被岑云初的美貌所吸引。似這種行徑,她們早都司空見慣了。不禁覺得陳思問是個道貌岸然的偽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