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云暖 第101節(jié)
第161章 將功贖罪 翌日天色微明,紫菱便起來裝束。 她穿的嫁衣是徐春君親手做的針線,穿在她身上無比合體。 紫菱的容貌在徐家的丫鬟里本就屬于上等,如今再一裝飾,越發(fā)明艷動人。 “姑娘,我先去給各房老爺太太磕頭謝恩?!弊狭鈱π齑壕f,“回頭再來拜別姑娘?!?/br> “你去吧!”徐春君淺笑著說,“禮數(shù)要周到?!?/br> 紫菱就算是嫁了人,也還是她這邊的人。 昨日各房的人都賞賜了東西,一般下人出嫁可不會有這待遇。 “嫁人該歡歡喜喜的,過半個月你再回來伺候?!毙齑壕罩狭獾氖窒ば亩诘溃白约褐чT過日子,有什么事夫妻兩個都商量著來?!?/br> 阿斑是個孤兒,也沒什么親故。紫菱嫁過去不用伺候公婆,真正是關(guān)起門兒來過自己的小日子。 “這半個月我不能在姑娘身邊伺候,還請姑娘多保重?!弊狭庑睦镫y免不放心,雖然在這之前她已經(jīng)一再叮囑綠莼。 “放心吧!不會有事的?!毙齑壕牧伺乃氖直?,“吉時到了,別耽擱了出門?!?/br> 紫菱心里頭雖然不舍,卻也點點頭答應(yīng)了。 兩個喜婆一左一右地攙著她往外走,走到門口處,紫菱的腳步頓了一下。 “別回頭,”徐春君在她身后溫言提醒道,“上轎之前都別回頭,這是規(guī)矩?!?/br> 直到紫菱出了這院子,徐春君才微微嘆息一聲,垂下了眼簾。 “姑娘別傷感了,”綠莼雖然勸著徐春君,可她心里頭也很不舍,“姑娘早起還沒吃飯呢,我去廚房看看?!?/br> “就要一碗清粥,一碟素菜就夠了。”徐春君交代道,“我不怎么餓?!?/br> 吃過了早飯,徐春君用清水漱過口,對綠莼說道:“你去太太屋里看看,若沒什么事,就讓呂mama過來一趟,說我有事煩她?!?/br> 綠莼去了,不一會兒呂mama就來了。 徐春君吩咐屋里的小丫頭給呂mama看座看茶,然后就使眼色讓她出去了。 “不知道五姑娘讓老奴來,有什么吩咐?”如果放在以前,呂mama對徐春君絕不會如此畢恭畢敬。 她是魏氏的陪房,也是魏氏的心腹。徐春君打小在她眼皮底下長起來,對她從來都很禮遇。 “我這兩天忙著打發(fā)紫菱,沒怎么在太太跟前伺候?!毙齑壕桓遍e話家常的樣子,“請mama來,就是想問問太太這兩天怎樣?” “唉,應(yīng)該是比前陣子好些了,”呂mama沉沉嘆了口氣,“可這病……總是難治愈?!?/br> “呂mama,你還記得咱們思源老家曾經(jīng)養(yǎng)過的那匹黃驃馬嗎?”徐春君道,“我夜里夢見那匹馬了,當(dāng)初它將馬棚里柱子踢斷,結(jié)果把自己也給砸死在里頭了?!?/br> “姑娘不說,我都忘了?!眳蝝ama打著哈哈道,“人家說夢見馬是有喜事,這不,姑娘的喜事也近了。” “呂mama,你的小孫子有三歲了吧?我記得那孩子是屬鼠的?!毙齑壕?。 呂mama愣了一下,不知道徐春君為什么忽然就提到了自己孫子。 但她很快就接上了話:“五姑娘記性真好,可不是嘛!這孩子都三歲了?!?/br> “你家大兒媳婦如今在廚房管白案,很是伶俐能干,當(dāng)真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毙齑壕龑蝝ama一家了如指掌,“你們老公母兩個也該享清福了?!?/br> “我們天生的奴才命,什么享福不享福的?只要身子骨還成,多在主子身邊伺候幾年也是心甘情愿的?!眳蝝ama臉上笑著,心里卻開始打鼓了。 徐春君可不是一般人,從去年春天到現(xiàn)在,也不過一年的時間,她可沒少領(lǐng)教徐春君的厲害。 “mama的忠心大伙兒都是知道的,可是忠心不一定就能辦好事?!毙齑壕⑽⑹諗苛四樕系男θ荩€是一團和氣,“這些日子家里事多,我沒能容出空兒來跟你詳談。今天沒什么事,就想跟你把話說透了?!?/br> 呂mama的小眼睛不安地四下看了看,有些拘謹?shù)卣f道:“五姑娘這話不知從何說起?難道忠心也有錯兒嗎?” “呂mama,你是太太的陪房,當(dāng)然會一心維護太太??晌覇柲?,太太是徐家的人,還是魏家的人呢?”徐春君秀眉微挑,直截了當(dāng)?shù)貑枀蝝ama。 “這……”呂mama不禁打了個突,“太太當(dāng)然是咱們徐家的人??!” “mama既然知道這一點,那就好辦了。”徐春君面色舒展,如今的她比以前更加端莊恬美,舉手投足都是十足的閨秀風(fēng)范,“太太娘家人來鬧,是你去報的信吧?” “五姑娘……”呂mama連忙從座位上站起來,“我只是去外頭買東西的時候,碰見魏家的婆子不免多說了兩句。并非有意……” “呂mama,我不是三歲孩子?!毙齑壕耢o地直視著她,呂mama卻抵擋不住這并不凌厲的目光,把頭低了下去。 “我的性子你也知道,若沒有十足把握絕不會跟你說這些。”徐春君說道。 “姑娘既這么覺得,那老奴也沒什么可辯駁的。”呂mama低了頭,她覺得自己還是少說為妙。 “我之前就說了,你到了這個年紀,也該享享清福了。何況你還有兒子孫子,一家人平平安安,團團圓圓,這就是福氣了。”徐春君此時才找她,就是不想讓紫菱在出嫁的時候還擔(dān)心,“別像那匹馬似的,踢倒柱子,砸死了自己。” “五姑娘,老奴什么也沒做?!眳蝝ama哀求道,“太太已經(jīng)這個樣子了,你就別和我們計較了?!?/br> “呂mama,這世間的路有很多,你可千萬別往絕路上走?!毙齑壕缈创┝艘磺?,“今天我只給你一次機會,指條明路給你。你若還是執(zhí)迷不悟,賠上的可是你全家?!?/br> 呂mama握緊拳頭,手心里全是汗。 兩樣心思纏斗著,竟分不出高下來。 徐春君也不催她,只是慢悠悠地喝著茶。 良久,呂mama癱倒在地上,脫力似地問道:“不知道五姑娘說的路是條什么路?” “這條路叫做將功贖罪。”徐春君粲然一笑,窗片邊的茶花都失了顏色。 第162章 家宴 這日,徐春君來探望徐瑯。 徐瑯因為懷的是雙胎,極有可能早產(chǎn),因此陳欽哪里也不許她去,更是早早地把產(chǎn)婆接到家里來住。 每天都有大夫來請脈,生怕有什么差池。 “你去學(xué)堂看看吧!不必總守著我,家里頭這么多人,不會有事的?!毙飕槍﹃悮J說道,“況且你在跟前,春君未免拘束?!?/br> 聽她如此說,陳欽方才起身出去了。走之前還不忘對徐春君說:“春君留下住兩日吧!你姑姑如今也不便回去,有個娘家人在跟前總是好的。” 徐瑯打斷他道:“那怎么成?春君快出閣了,有許多事要忙呢。咱們幫不上她,也別給她添亂?!?/br> 徐春君忙說:“我自然愿意在這兒住,不過家里頭實在有些脫不開身。二嫂嫂我們商量著,打算過兩天讓大伯娘二伯娘都過來。有年長的在這里陪著,姑姑姑父也能放心些?!?/br> 陳欽走后,徐瑯問徐春君:“我那日恍惚聽說三嫂瘋了,到底是不是真的?” “太太的神智的確有些不清醒,這些日子都吃藥呢?!毙齑壕卮鸬?。 “唉,這真是,叫我說什么好?!毙飕槆@了口氣,這位三嫂子真是可憐又可恨。 “姑姑不用擔(dān)心,太太自有家里人盡心照顧著。您如今只管保重好自己,旁的一概別cao心。”徐春君神態(tài)平和,莫名的讓人安心。 “雖說這是她自作孽,可也要防著她娘家人來鬧?!毙飕樚嵝研齑壕拔杭胰藦膩矶际遣粔菏碌?,又趕在你要出閣的時候,可別生出什么枝節(jié)來?!?/br> “姑姑放心,魏家那邊已然無事了。他們自然是要來問一問的,不過說開了也就好了。”徐春君有意輕描淡寫,“他家老太太還在咱們家住了些日子才回去的?!?/br> 徐瑯聽了果然放心,點頭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若是還有什么事,千萬別瞞著我。早解決比晚解決強?!?/br> 徐春君點頭答應(yīng)了。 “過些日子就是三老爺?shù)纳樟?,雖說不宜大辦,可家里人還是要聚一聚的,”徐瑯的語氣里有些為難,“我這個樣子怕是去不得,都說女人不能在娘家生孩子,否則會占了娘家的氣運,尤其是秦姨娘也快要生了,還是講究些忌諱吧。到時候就讓你姑父去,想來家里人也不會怪我?!?/br> 徐春君聽了笑著說道:“都說了讓姑姑別cao心了,這事情又算得上什么呢?依著我說連姑父也不必去,不是別的,到時候我們太太必然也要上桌。她如今不認人,看到略微眼生些的就又哭又鬧,幾個人都按不住。” 徐三爺過壽,魏氏作為她的原配當(dāng)然要上桌,否則就太不像個樣子了。 可她現(xiàn)在瘋瘋癲癲的,一旦發(fā)作起來,只怕不好收場。 “既然這樣,那我們就先不過去了。”徐瑯聽了之后說道,“我給三哥準(zhǔn)備了些禮物,回頭你一并帶過去吧!” 徐瑯留徐春君吃了頓飯才讓她回去,臨走的時候又讓她拿了許多東西給家里人帶回去。 徐春君回到家,先把徐瑯給各房的東西都送到了。 魏氏這幾天不再那么纏著她了,也很少發(fā)作狂病。 “你們別說,二爺新尋的這個大夫醫(yī)術(shù)還真是不錯?!贝筇f道,“這藥才吃下去兩副就見效了?!?/br> “可是呢!這幾日都沒見鬧騰,”二太太也說,“真是佛祖保佑,快叫她好了吧!” 魏氏瘋了的這些日子,每天都鬧得人仰馬翻,雞飛狗跳,著實讓人心累。 如今她安靜下來,眾人都仿佛去了一塊心病。 轉(zhuǎn)眼就到了徐三爺?shù)膲鄢?,因為徐春素的死到底算是個喪事,所以徐家對外只說不過壽。 可家里頭多少還是要備下兩桌席面的,只是不請外人。 因徐三爺白天還要去衙門,壽宴便安排在了晚上。 徐春君幫著宋氏忙前忙后,男子坐一桌,女人和孩子坐一桌。 魏氏也被收拾得干干凈凈的,除了有些木訥遲鈍之外,別的都還好。 開席之后,眾人都紛紛向徐三爺賀壽。 也不過是敬杯酒,說幾句吉利話。 飯吃到一半,屋里的蠟燭忽然滅了一只。 眾人連忙將另一邊的蠟燭拿過來,準(zhǔn)備把這只蠟燭重新點著。 “剩下的蠟燭沒有燈芯,快把它換了吧?!贝竽棠炭戳丝凑f。 原來這個蠟燭只有上頭一半兒有燈芯,下頭沒有。想必是做蠟燭的時候出了差錯。 眾人也不當(dāng)回事,又打發(fā)下人另取來一只蠟燭點上。 “燈燭重明,這可是好兆頭!”徐道慶湊趣兒地說。 他這些天又有些故態(tài)重萌,即使瘸著腿,也偶爾會到外頭去,偷偷地賭錢,或是逛花樓。 徐三爺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 這個兒子,真是讓他又痛又恨。 魏氏先前在那里只顧著吃,這會兒又不知想起什么來,抓起酒壺也學(xué)著別人的樣子過去倒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