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大奶奶不是大家閨秀嗎？怎么還會騎馬？”柳姨娘難以置信，意有所指道，“這大奶奶藏得可真深呢！”

    徐春君策馬奔過去，正好與陳思敬等人撞了個對臉兒。

    她什么也沒說，甚至都沒停頓。

    可陳思敬卻停了下來，對跟著的人說：“你們幾個跟過去看看，若她需要幫忙，你們切不可袖手旁觀?！?/br>
    他自己沒有跟上去，因為徐春君如今已經(jīng)嫁做人婦，如果不避嫌，難免會有些風(fēng)言風(fēng)語，最終還是徐春君吃虧。

    鄭無疾之人雖然不著調(diào)，可騎的馬卻的確是好馬。

    徐春君騎馬還是在老家的時候徐道安教她的。

    出了城車馬行人自然就少了，徐春君縱馬奔馳，兩旁的樹影飛一般掠過去。

    從她騎上馬，周圍就不斷有人指指點點。

    可徐春君全都顧不得了，她知道自己快一分三姑姑就多一分被救的希望。

    可是就算徐春君已經(jīng)盡了全力，來到碼頭的時候卻見那船已經(jīng)駛了出去。

    此時已是傍晚，夕陽照在水面上，金光萬點。

    徐春君卻急得想哭，可又拼命忍住。

    她不停地向四周看，想再找一只船追上去。

    這時陳思敬的隨從也趕了上來，問徐春君可要幫忙么。

    徐春君見他們穿著官服，這要比一般百姓有用多了，于是說道：“勞煩幾位能不能替我把那只商船截住，上頭有個叫思坎達的胡人，我找他有事?！?/br>
    這幾個人便叫了停在那里的一只船，掛上帆快速追過去。

    那胡人的商船不知道官兵為什么追上來，還以為這船上有誰犯了法。

    等這些人說要找思坎達，那船主便將思坎達連同他的行李都扔了出來。

    他本來就是搭船，這些人又怎么可能因為他取消行程。

    思坎達一邊分辯自己沒做犯法的事，一邊苦求那船主再等等自己。

    陳思敬的人把他帶到岸上，思坎達滿臉不高興地看著徐春君說：“你這個女人，我又不認識你，你來找我做什么？”

    “實在不好意思，我也是迫不得已?！毙齑壕阒φf，“我聽說你會轉(zhuǎn)胎的法子，想請你出手救救我姑姑。”

    第180章 雙生

    思坎達聽了徐春君的話，皺眉道：“你們中原人事事都講禮制，怎么你竟不講？”

    “實在是人命關(guān)天，您要是真的會，就請千萬幫幫忙！”徐春君誠意十足，“我們必然萬分感激?！?/br>
    思坎達不由得又打量了徐春君幾眼，問道：“你說的那個人，她現(xiàn)在情況怎么樣？”

    “不瞞您說，我姑姑懷的是雙胎，已經(jīng)生了快一天了，可孩子卻始終不肯露頭。產(chǎn)婆說多半是橫生，她們沒有辦法?！毙齑壕募比绶?，她出來已經(jīng)有些時候，不知道三姑姑如今到底怎樣了。

    “這可不成！”思坎達聽了連忙搖頭，“雙胎我可辦不了！”

    “您好歹得試試！”徐春君見他要走，急忙攔在前面，“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br>
    “你們家的產(chǎn)婦本來就難產(chǎn)，懷的又是雙胎，萬一一個不慎，就可能一尸三命。到時候你們就會把罪責(zé)都怪到我身上，”思坎達晃著一頭金黃卷發(fā)道，“我倒是想救人命，誰來救我的命呢？”

    “我保證無論能不能救回我姑姑，我們都絕不找你的麻煩，該怎么謝你，還是怎么謝你?！毙齑壕酪呀?jīng)到了這份兒上，無論如何也要把他請過去，“有官差在這里作證，我絕不說謊。我對天發(fā)誓，絕無虛言！”

    那些官差知道徐春君要救的是徐瑯，那可是他們大人的嬸娘。

    就對思坎達說：“你放心，絕不會為難你就是。你若是不肯去，我們現(xiàn)在就把你抓了，關(guān)到大獄里。先關(guān)你個一年半載，看你受不受得住。”

    思坎達沒辦法，無奈地說道：“你們也太欺負人了，耽誤了我回家鄉(xiāng)，還要把我關(guān)進大牢?！?/br>
    鄭無疾出于好奇，竟然也隨后跟了來。

    徐春君走過去，把馬還給他。

    柳姨娘撩起車簾，還想說幾句風(fēng)涼話。

    徐春君卻冷著臉對她說：“你下車和大爺一起騎馬回去，這車我要用?！?/br>
    柳姨娘想說什么，看徐春君旁邊的幾個官差兇神惡煞，便低了頭從車上下來了。

    徐春君坐了馬車，那幾個官差帶著思坎達一起回了城。

    經(jīng)過成衣店的時候，徐春君進去買了一套肥大的女人衣裙，還買了幾塊布料。

    走到僻靜的地方，讓思坎達進車去換上女裝，再把那幾塊布料當(dāng)頭紗和面紗，整個人遮得嚴嚴實實的。

    徐春君還是想盡量減少不必要的麻煩，給思坎達換上女裝，對外只說是西域來的產(chǎn)婆。

    到了三姑姑家，他們從后門進去，徐春君心跳如擂鼓，真怕不測已經(jīng)發(fā)生了。

    此時天已經(jīng)黑了，院里掌了燈。

    來到徐朗生產(chǎn)的屋外，徐春君見丫鬟婆子還在往外倒血水，對思坎達說：“你在這略等一等，我進去說一聲?！?/br>
    此時徐瑯已經(jīng)暈過去兩次，又醒了過來。

    孩子沒生出來，她已經(jīng)奄奄一息了，全靠周召臣施針和用人參湯續(xù)著命。

    陳欽面色灰敗，雙眼通紅，緊緊握著徐瑯的手，自己也已經(jīng)搖搖欲墜，接近崩潰了。

    “姑父，我把那個人請來了，讓他試試吧！”徐春君的心像被刀割著一般，徐家的這些長輩，她最欽佩和最親近的就是三姑姑了。

    看著徐瑯如今命懸一線的樣子，徐春君的聲音也顫抖不止。

    陳欽呆愣愣地看了一眼徐春君，點點頭道：“快請進來吧！”

    穿著女裝的思坎達看上去粗手大腳，露在面紗外的一雙棕黃眼珠更是嚇得產(chǎn)婆和丫鬟直往后退。

    徐春君知道這么多人留在屋里也沒有用，就對她們說：“你們都退到外邊去，沒有吩咐不要進來。”

    那些人都退出去了，思坎達才開口道：“要把產(chǎn)婦的肚子都露出來，隔著衣服和被子可不行?！?/br>
    徐瑯看了一眼陳欽，陳欽毫不猶豫地說：“就按他說的做，只要能救你姑姑?！?/br>
    “可是說好了，”思坎達動手之前重申道，“就算我能讓孩子生下來，也不一定能保住大人的性命?！?/br>
    “不成！孩子我可以不要，你一定要保住大人！”陳欽的態(tài)度無比堅決。

    “我只能盡力，現(xiàn)在這情形你也看見了，大人孩子都很危險?！彼伎策_說的是實話，徐瑯不但耗盡了力氣還大失血。生了這么久孩子還沒出來，里面的羊水也很可能都流凈了。

    徐春君把徐朗的衣裳推上去，把被子往下扯了扯，露出了肚子。

    思坎達此時已經(jīng)洗干凈了手，仔細端詳了一下徐瑯的肚子，然后開始上手邊摸邊按。

    “唔……是這里了?！彼箍策_摸到一塊圓圓的yingying的地方，“這應(yīng)該是靠外側(cè)孩子的頭?！?/br>
    陳欽和徐春君連大氣都不敢出，生怕擾亂了他。

    “哦，這里……這里是第二個孩子的頭?！彼箍策_又摸了半天，“太好了，他們兩個頭是朝一個方向的。”

    然后他就開始隔著肚皮轉(zhuǎn)動這兩個孩子。

    徐春君在一旁看著，只覺得心都要跳出來了，整個人幾乎要喘不上氣來。

    思坎達的額頭上也漸漸冒出了汗，這事情說得容易，其實每轉(zhuǎn)動一點兒就要費好大力氣。

    像是過了一百年那么久，思坎達長長呼了一口氣，看了徐春君一眼說：“叫產(chǎn)婆進來吧，應(yīng)該差不多了?！?/br>
    徐春君把他領(lǐng)到套間里，讓他在那兒先休息喝茶。

    產(chǎn)婆進來一看，驚喜地說：“是了，孩子的頭露出來了！”

    “老天保佑！”

    “謝天謝地！”

    徐春君和陳欽幾乎同時喊出來。

    “太太沒勁兒了，你從上面推一推?！眱蓚€產(chǎn)婆，一個在下面拉，一個在上面推。

    “好了，好了！出來了，出來了！”第一個孩子終于娩出。

    產(chǎn)婆伸手進孩子嘴里掏了掏，然后倒提著腳在屁股上拍了兩下。

    “哇……哇哇……”孩子哭聲響亮極了。

    “恭喜老爺！賀喜老爺！是個大少爺！”產(chǎn)婆手腳麻利地把這孩子放在木盆里洗干凈，又剪了臍帶包好遞給了陳欽。

    “太太沒事吧？”陳欽看也不看襁褓中的孩子，直接遞給了徐春君。

    他最關(guān)心的還是徐瑯。

    “孩子順過來了，太太出血也少了?！碑a(chǎn)婆何嘗不是捏著一把汗？

    又過了一盞茶的功夫，第二個孩子也生出來了，依舊是個男孩。

    “恭喜老爺太太！一舉得了雙生子！”產(chǎn)婆在第二個孩子的哭聲中高聲道喜。

    第181章 皆大歡喜

    徐瑯終于將兩個孩子都生了出來，而她自己則力盡神危，又昏了過去。

    請了大夫進來號脈，說道：“雖弱卻并不危，萬幸如今孩子已經(jīng)生出來了，否則的話怕是兇多吉少。”

    之后又出來開了藥方，叫陳家人按方抓藥，每日服用。

    徐春君聽了這話，忍不住悄悄背轉(zhuǎn)了臉。

    到此時，她方才哭得出來。

    陳欽叫人給大夫準備了豐厚的診金，又親自送他出去。

    徐春君留在房中，先是照看孩子。隨后又看著丫鬟婆子們給徐瑯換上干凈的中衣和被褥。

    徐瑯身上又是血又是汗，整個人簡直不成樣子。

    徐春君第一次如此深切地知道，女人生子真是九死一生。

    等陳欽再進來，她方上前詢問道：“姑父，里間那人如今也可讓他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