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云暖 第236節(jié)
岑云初只喝了一口,便愣住了。 這湯的確很美味,但她也不是沒吃過美味的東西。 更要緊的是她的記性很好,從小到大她都沒有喝過這種滋味的雞湯。 為什么只喝了一口就覺得莫名熟悉? “怎么了?好喝嗎?”那人見岑云初發(fā)呆,眼中竟有一絲淚光閃過,“喜歡就多喝些?!?/br> 岑云初看了他一眼,那眼神有些疑惑,又有些恐懼。 可她終究什么也沒說。 這碗雞湯只用雞肋,滋味鮮美而不油膩。 只有特別會吃的人才會想出這種吃法。 里頭的草藥微微有些苦味,卻又恰到好處的回甘,同時把雞湯襯得更鮮美。 岑云初好多天都沒有好好吃飯了,如今喝這湯,真覺得胃口大開。 那人就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她吃飯,看得饒有興致,看得心滿意足。 “我吃完了,”岑云初放下筷子,看著那人說,“你該走了?!?/br> 那人被她氣得一笑,拿起手帕來替她擦了擦嘴角。 “我下次再來,要長胖一些,否則還是會罰你?!蹦侨艘酪啦簧?。 “若隔得太近了,哪里胖得了?”岑云初立刻說。 “我叫白??粗悖茨忝款D飯有沒有好好吃?!蹦侨怂坪跸肷焓置幻瞥醯哪?,但又想到和她的約定,剛抬起的手又放下了。 他走了以后,岑云初又開始發(fā)呆。 這一次她想不通的事就更多了。 西天晚照映著幾縷飛云,不知不覺春就要盡了。 番外 益嬌態(tài)(七) 五月天氣漸熱,白總管叫人做了許多五色小船放進蓮花池里,用菖蒲和艾草裝飾,既應了端午節(jié)氣,也怕岑云初整日里看一樣的景致厭煩。 “主子,咱們該用飯了,您是在這兒吃還是回房里?”沒有別的事兒的時候,白總管都是親自侍奉,就怕別人不夠周到。 “回去吧!”岑云初站起身,她在這兒坐了好久,有些倦了。 “主子您慢著些,當心腳下的臺階,還是叫老奴攙著些吧!”白總管急忙跟上去,生怕岑云初有半點兒閃失。 這位小祖宗要是掉了根頭發(fā),擦破了些皮rou,那些藏起來的暗衛(wèi)都是要上報的。 他可擔待不起。 自從上次那人帶來了一個廚子,岑云初每頓飯都不再像以前那樣只吃那么兩三口了。 一則是她應許了那人愛惜身體,二來這廚子做的飯菜也的確十分合乎她的口味。 “主子您瞧,今天這小粽子多討人喜歡,”白總管指著桌上那盤子各種樣式的小粽子說,“老奴這就洗凈了手,剝幾個給您嘗嘗?!?/br> 這盤粽子雖說有三四十個,但每一個也只比男子的手指肚大不了多少。不像是吃的,倒像是玩兒的。 有五角六角的,還有七角八角的,甚至九個角十二個角的都有。 裹粽子的葉子也各種各樣,剝開了以后,有甜有咸,有黃米的,有糯米的,還有紫米。 里頭或裹著半彎新月式的蛋黃,或嵌著一枚小巧的蓮子。 還有的夾著金錢火腿,包著甜酥奶酪。 “這些粽子都是分開煮的,保證一點兒不串味兒。主子可喜歡桂花蜜?或者放些梅花糖?”白總管一身伺候人的本事。 每個粽子都剝得極其完整漂亮,怎么安放匙箸,怎么捧碟端碗,甚至剝個果子皮,都能剝出花樣兒來。 岑云初吃到一顆綠瑩瑩的粽子,帶著艾草香。 那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又出現(xiàn)了。 “主子這是怎么了?味道不對嗎?”白總管察顏觀色的本事一流,岑云初微微一頓,他就察覺到了。 “能不能把這個廚子叫過來?我想見見他?!贬瞥醪怀粤?。 再好吃的東西,她也從來只吃七分飽。 “瞧您說的,這個地方頂屬您最大了,您要見誰,那還不得立刻就叫他來?!卑卓偣苷f著叫過一個丫鬟來。 “去把李廚子叫過來,說主子要見他。叫他把衣裳換換,別叫煙火氣熏著主子。”白總管吩咐。 又過了一會兒,那丫鬟果然領著一個六十歲上下的老人走了進來。 那人進來之后,站得遠遠的請安。 “走近些回主子的話?!卑卓偣芴嵝阉偻白咭蛔?。 “你是哪里人?”岑云初問他。 “老奴是潁州人,自幼背井離鄉(xiāng)。”那人的頭垂得低低的,無比恭敬地回答岑云初的問話。 “你如何知道我的口味?”岑云初很好奇,就是岑家的廚子也未必能夠每樣飯菜都做得合她的口味,“抬起頭來讓我看看?!?/br> “老奴只是用心而已,難得主子喜歡。老奴樣子丑陋,請主子饒恕冒犯之罪。”那廚子說完稍稍抬起了頭。 岑云初仔細看了看,自己應該是不認識他的。 可那人在看了岑云初一眼后卻控制不住要落淚,只是拼命忍著。 “你做的這艾草粽子很好吃,過節(jié)了,賞你個戒指吧!”岑云初說著把手上戴的戒指拿下來給了他。 “老奴惶恐,伺候主子是我的福分,怎么能要賞賜。”那廚子不敢接。 “主子賞的,讓你拿著,你就拿著吧!以后更精心伺候就是了。”白總管說,“湯端來了沒有?” “來了,來了?!蹦茄诀呙Π炎龊玫臏松献纴怼?/br> “粽子不大好消化,老奴就做了一道焦屑山藥湯?!睆N子忙說。 焦屑就是將微微炒糊了的米碾碎,同山藥放在一起,加少許糖小火慢燉,最是溫胃消食。 岑云初又喝了小半碗湯,漱口凈手完畢,這頓飯也就吃完了。 “主子可別就睡,咱們到廊下去,逗逗雀兒鶯兒可好?”白總管見岑云初多少有點困倦的意思,怕她吃完就睡積食。 岑云初不想動,白總管又說:“早起備好了顏料紙筆,主子不妨畫兩筆。” 岑云初看了看旁邊書案上的紙筆,自己許久都不捉筆了。 慢慢走過去,拿起筆來,在紙上畫了幾筆,一株蘭草便含風攜韻地躍然于紙上。 沒等畫完,她忽然眉頭一皺,便將筆撇到一邊,說什么也不肯再畫了。 她不能這樣不知不覺地習以為然,她要離開這里,絕不能妥協(xié)。 陳云初到底是睡午覺了,白總管托著那張沒畫完的畫走了出來。 他懷里還有一個小本子,上頭記著每一天岑云初的飲食起居。 包括梳了什么妝,穿了什么樣的衣裳,都說了什么話,發(fā)了多久的呆。無論巨細通通都記在上面。 “這是這三天的,你送出去吧。”白總管對一個隨從說,“千萬小心,可別弄皺了?!?/br> 岑云初睡到傍晚才起來,天氣熱,每天午睡后都要沐浴。 等都收拾妥當了,太陽也快下山了。 白總管滿臉堆著笑進來,身后跟著幾個人,托著幾個大托盤,里頭滿滿地放著珍珠玉石,瑪瑙水晶。 “這是主子爺叫人送來的,聽說您這些日子吃得好睡得好,可高興壞了,這些都是賞賜?!?/br> 岑云初看了眼那些金珠寶貝,那人才大氣粗,動不動就送來這些東西給她。 她從心里頭不齒,給一個囚徒送再多的寶貝有什么用呢?又帶不出去。 不過今天她改主意了,那想要自己乖乖聽話,做他的禁臠。 自己偏偏不要,就要試探,試探他能容忍到什么程度。 “白福,叫人捧著這些東西跟我走?!?/br> 天氣炎熱,岑云初的晚妝很是清涼。 高聳的神女髻襯得她面容更加高貴。 薄紗領子根本遮掩不住那頎長優(yōu)美的脖頸。 袖子特意做得短一些,手腕上的朱砂痕殷紅似血,白總管每看一次都心驚rou跳。 “難得主子有興致,咱們這是要到哪兒去呀?”白總管忙問。 “喂魚?!贬瞥躅^也不回。 番外 益嬌態(tài)(八) 荷花已經(jīng)含苞,亭亭水上,風一過,荷香便飄滿了院子。 岑云初常對著這片荷塘發(fā)呆,此時說要來喂魚,倒是往常沒有的事。 “主子,這魚食有股子腥味兒,可別臟了您的手。”白總管在岑云初身后亦步亦趨。 “把那些珍珠玉石拿來,”岑云初站在亭子邊,興致頗高。 白總管不敢怠慢,招手讓那些托著珍珠寶貝的侍女侍從們過來。 岑云初伸手抓過一把珍珠,個個兒都有指頂大,唰地一把揚出去,落在池塘里,好似落了珍珠雨。 這些下人們,無不倒吸了一口冷氣。 這未免也太暴殄天物了,況且魚兒也不吃??! 岑云初又抓了一把,毫不猶豫地扔了出去。 珠玉落水,聲音也甚動聽。 岑云初面上露出幾分喜色。 白總管見了,好似見了菩薩顯靈,說道:“哎呦,我的小祖宗!這么些天總算見著點笑模樣了!” 又搬了椅子來讓岑云初坐下,又招呼那些下人:“都走近些!別讓主子費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