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云暖 第279節(jié)
于升是皇上親自挑選,安排他在岑云初宮中當差的,自然是忠心不二。 岑云初聽了就問:“那愛蓮是惠妃娘娘跟前第一得力的人,這么晚了,她來咱們這兒做什么?” “她倒是沒明說,只是說有要緊事兒要見娘娘。”于升看了看四周說。 這個時候岑云初已經(jīng)謀害四皇子最大的嫌疑人,平日里經(jīng)常往岑云初宮里來的宋美人、焦美人等人此時都避而不見。 高惠妃和岑云初的關(guān)系一向平常,私底下更是沒有什么往來。 何以在這敏感的時刻,她宮里的人卻來了呢? “既然都這么說了,沒有不見的道理,讓她進來吧?!贬瞥醴畔录w扇,稍稍端正了身姿,不再像方才那般隨意懶散。 “奴才覺得也該見一見,”于升也不過才三十歲,卻是個百里挑一的伶俐人。 他當然明白,岑云初作為一宮之主,只有她好了,跟著的人才能好。 雖然愛蓮沒跟他細說,但他也能隱約猜出幾分眉目來。 高惠妃是皇上還沒有登基之前就已經(jīng)嫁過去的,資格也只比皇后低一些。 愛蓮本是她的陪嫁侍女,如今都快三十歲了。 宮里的這些娘娘,身邊總有幾個從頭跟到尾的下人。 這些人哪怕是歲數(shù)大了也不會放出宮去,而是繼續(xù)在主子跟前伺候。 到后來便成了宮里資深的嬤嬤,倘若主子得勢必然不會虧待他們。 不但會在宮里給他們安排好差事,甚至他們在宮外的家人也會得到照應(yīng)。 有很多人寧愿犧牲自己,也要留在宮里。 一來是真的想為主子盡忠,二來也是為家人著想。 愛蓮雖然不年輕了,可從外貌上卻看不大出來。 她身材嬌小,且生了一張娃娃臉。 也就只有在笑的時候眼角堆起的細紋,才能顯出她真實的年齡。 她隨著岑云初宮里的宮女走進來,到了岑云初跟前恭敬地行禮問安。 “起來吧!”岑云初輕輕抬了抬手說,“難為你了,這么晚還來?!?/br> “娘娘言重了,惠妃娘娘聽說您受了傷,特意叫奴婢來送生肌膏。 這東西是幾年前番邦進貢的,本就不多,別處的怕是都沒了。”愛蓮手里托著一只小小的描金白瓷罐說,“用上之后不出七天便看不出痕跡了?!?/br> “多謝惠妃娘娘,”岑云初朝于升使了個眼色,讓他把東西接過來,“改日我親自過去道謝?!?/br> “娘娘還是好生靜養(yǎng)著吧,您如今又懷著龍嗣,千萬要保重才是。”愛蓮說。 “惠妃娘娘打發(fā)你來,除了送藥,可還有別的事情?”岑云初笑問。 愛蓮聞言,稍微頓了頓,語氣稍微有些遲疑地說:“我們娘娘就是打發(fā)奴婢送藥來的,沒再吩咐旁的事情。只不過……” “你有話說就是,不必有什么顧慮?!贬瞥跷⑽⒁恍Α?/br> 愛蓮沒說話,先跪下了:“娘娘請恕奴婢唐突,有些話是奴婢想要說的,跟旁人沒有干系。” 岑云初微微挑了挑眉,眼中閃過一絲況味:“我都說了,你只管說就是,我不會怪罪你的。” “那奴婢就就斗膽了,”愛蓮說完微微抬起了頭,“奴婢只想告訴您,鐘婕妤跟前的玉書似乎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br> “哦?你是怎么知道的?”岑云初問。 “我們宮里的墨涵和她是老鄉(xiāng),私下里走動頗多。她說玉書近來三五不時地往宮外傳遞東西,還都是些值錢的東西。 我們這些宮女的月例銀子都是有定數(shù)的,雖說鐘婕妤今年晉升了位份,可是身邊的人也不會一下子就闊起來?!睈凵徴f道,“而且……” “你說的這件事很有趣,接著說下去?!贬瞥鹾芨信d趣地說。 “而且她是托福祥宮的二總管永平公公給她往宮外帶東西的,”愛蓮說,“其余的奴婢也不敢多言了,娘娘是絕頂聰明的人,必然能猜出些什么來?!?/br> 岑云初聽了,稍微沉默了片刻,點點頭道:“愛蓮jiejie,多謝你好心來告知我。 只是我想著我無論和惠妃娘娘,還是同你,往日里并沒有什么深的交情,怎么你會肯直言相告呢?” 愛蓮面對岑云初的疑問也并不慌亂,輕聲細語解釋道:“娘娘疑心奴婢,這沒什么好奇怪的,畢竟在這宮里人心隔肚皮。 奴婢雖不是這宮里的人,但一向傾慕娘娘的為人。 就連我們娘娘平時雖然對您淡淡的,可是在心里也是佩服的。 況且大人間無論有怎樣的恩怨,總不該牽連孩子,四皇子未免太無辜了。 奴婢實在看不上吃里扒外,謀害主子的行徑。 也不忍心娘娘您受他人陷害,所以斗膽相告。信與不信全憑娘娘,奴婢但求問心無愧?!?/br> 雖然愛蓮說得情真意切,但岑云初卻不會被她一番言論所蒙蔽。 她倒不懷疑愛蓮所說的玉書的事情,因為這種事實在太好查實了。 但她不相信愛蓮只是出于義憤才來告訴她,更不相信高惠妃對此事不知情。 這后宮是什么地方?哪里容得下一個宮女背著主子擔這么大的干系? 愛蓮將矛頭指向皇后宮里的人,這就是在朝皇后發(fā)難,這可不是小事。 如果有些事看破不說破,岑云初自然明白這個道理。 因此說道:“你起來吧!我會認真叫人去查的,雖然這件事惠妃娘娘不知情,但她到底是你的主子,我也會念她的一份情。 等到這件事處理完了,我不會虧待你的?!?/br> 岑云初也已經(jīng)把話說得很清楚了,高惠妃想通過這件事和自己交好,但又不能太露骨。 自己心領(lǐng)神會,接受了對方的好意,并且不會讓對方暴露。 這正是高惠妃想要的。 第437章 對食 鐘婕妤對著孤燈枯坐,整個人動也不動,癡了一樣。 玉書走過來,放下一盞安神的酸棗仁茶湯,柔聲勸道:“娘娘,把這個喝了吧,您都好幾日沒合眼了?!?/br> 鐘婕妤神情憔悴,眼下有重重的青痕。 而今的她,好似一株被傷了根本的弱柳,外頭雖看不到傷痕,但內(nèi)里已經(jīng)摧傷透了,只剩下慢慢枯死。 “端下去吧!”鐘婕妤看了一眼那碗安神茶,苦笑著搖搖頭,“喝了也沒用?!?/br> 她怎么可能睡得著?她現(xiàn)在甚至不敢合眼,害她兒子的兇手還沒認罪,她不能睡! “可是娘娘,您這么不吃不睡是撐不住的呀!”玉書一臉焦急,“奴婢真是要急死了?!?/br> 玉書說到后來忍不住哭了起來,看得出她是真著急。 鐘婕妤已然冷透了的心也不禁微微顫了顫,嘆息了一聲說:“別哭了,我喝還不成么?” 她剛端起碗要喝,傳事太監(jiān)在外頭高聲叫道:“皇上有旨!宣鐘婕妤速去祥福宮!” 鐘婕妤知道這時候宣她去皇后宮中,必然是事情有了定論。 只是不知道這一回皇上是不是還會一味偏袒岑云初? 到了皇后宮中,發(fā)現(xiàn)除了皇上皇后和岑云初,其他的妃子們竟也都在,以及負責查證四皇子中毒緣由的一干人也全都來了。 鐘婕妤進來,木然地行禮。 皇上語氣溫和地說:“平身吧!賜座。” “皇上,”鐘婕妤不坐,直通通地問,“您要如何處置沖兒的事?若有不公,臣妾今日也不活了!” “鐘婕妤,不得無禮!”皇后發(fā)話道,“你如今越發(fā)沒了規(guī)矩,四皇子是你的兒子,難道就不是陛下的骨血嗎?!再如此無禮,本宮便要用宮規(guī)來懲治你了,不可自取其辱?!?/br> 鐘婕妤聽了垂下頭,默默不語。 “夜深了,還把你們都叫來,為的是這事宜早不宜遲。也是為了公正起見,讓你們都來做見證人。 這件事是白福在負責追查,剩下的事就讓他來說吧?!被噬喜]有因為鐘婕妤的態(tài)度而動氣,他的語氣異常平靜,平靜得讓人心底生寒。 白福走上前,向眾人行禮后方才開口:“皇上,皇后,各位娘娘,為了不打草驚蛇,奴才雖然已經(jīng)查出了幾個人,但是都沒有驚動他們。 如今當著各位主子的面兒,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說個清楚?!?/br> 眾人也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福祥宮內(nèi)外都已經(jīng)讓侍衛(wèi)圍了起來,氣氛十分凝重。 “鐘娘娘宮里的玉書姑娘可在?勞駕你上前一步?!卑赘5恼Z氣很是客氣。 玉書從鐘婕妤身后走了出來,眾人也并沒有覺得意外,她是鐘婕妤跟前的一等宮女,有些事情的確要問她才能清楚。 “玉書姑娘,岑娘娘給的那三丸涑清丹可是你一直在保管?”白福問。 “是我?!庇駮c點頭。 “四皇子服用的時候你也在跟前,對不對?”白福繼續(xù)問。 “不但我在,我們娘娘和四皇子的奶娘都在跟前?!庇駮f。 “也就是說這涑清丹自始至終沒離了你眼前對不對?”白福特意強調(diào)這一點。 玉書稍微猶豫了一下,但還是點了點頭:“也可以這么說?!?/br> 此時她明顯有些不安,但也并未多做解釋。 “玉書姑娘,我聽人說你和這宮里的某位公公結(jié)了對食,”白福繼續(xù)和氣地問,“有這事吧?” 玉書一聽,臉先是一紅,隨即又一白。 自古以來,深宮中便有宮女和太監(jiān)對食一說。 但宮規(guī)上也寫得明明白白,是禁止私自對食的,除非皇上或皇后特許了,這才算過了明路。 玉書顯然沒得到允許。 “玉書姑娘,我剛才問你的話,你還沒回答呢。”白福提醒道。 玉書咬了咬嘴唇,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