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云暖 第342節(jié)
徐春君沒有拒絕,于是二人便一同于燈下閱讀本案的卷宗。 因為案件發(fā)生在兩年前,最初的卷宗已經(jīng)泛黃。 這還是今日鄭無疾特意調(diào)來的。 徐春君從頭到尾看了一遍,忽然指著卷宗問道:“這個劉不存到底是個什么人?” “他就是劉雙喜家的鄰居,聽到隔壁有動靜吵嚷起來的證人?!编崯o疾說。 “我知道,我是說他本來是個什么人?!毙齑壕f。 “卷宗上有記,他今年四十六歲,就是劉家莊的村民?!编崯o疾指著卷宗上說,但隨即也明白了徐春君的意思,“你是說卷宗上記載的太簡略了?今日他也來到了堂上,倒不像什么jian邪狡猾之徒?!?/br> “我只是有些好奇,崔氏家的左鄰右舍,為什么唯獨他聽到了動靜?”徐春君說。 “這個容易,他們的地保也在這里,我把他叫過來問問。”鄭無疾當然沒傻到直接把劉不存叫來。 想要知道一個人的底細,頂好是從別人嘴里。 劉家莊的地保正睡得迷迷糊糊,被官差推了起來,嚇了個半死。 聽說知州大人要問話,連襪子也來不及穿,趿拉著鞋就過來了。 此時徐春君已經(jīng)躲到了帷幕的后面。 “小人劉升給大人磕頭?!钡捅Uf著就要跪下。 “免禮吧,不要怕,我只是有幾句話要問你?!编崯o疾很和藹,還讓人給了他一盞茶。 劉升被如此對待,好不感激,誠惶誠恐地說道:“大人只管問就是,小人必知無不言。” “我想問問你,這劉不存到底是個什么人?”鄭無疾問。 “他是個老光棍兒,平日里也算老實,從來沒闖過什么禍?!眲⑸炅舜晔终f。 “出事的那天晚上,怎么別人都沒聽到動靜,他卻聽見了呢?”鄭無疾又問。 “呃……小人記得他是夜里出去解手,聽到隔壁院子里有動靜,爬到墻頭上一看,見有人在那院子的窗外鬼鬼祟祟,方才叫嚷起來的。”劉升作為地保,無論是案發(fā)之后還是審案之時他均都在場。 “這劉不存平日里可是個勤快人么?”鄭無疾又問。 劉升不明白鄭無疾為什么要問這個問題,只是如實說道:“他這人雖然不壞,可就是太懶了。否則也不至于連個老婆都討不上?!?/br> 鄭無疾聽了,沒有再繼續(xù)問什么,只是點點都說道:“好,我知道了,你下去接著休息吧!” “哎!哎!大人如果有什么事可以隨時招呼小的?!钡乇|c頭哈腰,慢慢退了出去。 他走了以后,徐春君才從帷幔后頭走了出來。 “夫人真是聰明絕頂?!编崯o疾忍不住在徐春君額頭親了一下,“你若是個男子,必是宰輔之材?!?/br> “大人一點就透,比我毫不遜色呢!”徐春君抿嘴一笑,眼波清瑩。 “那明日我找個穩(wěn)妥的人到劉家莊去看看?!编崯o疾說,“不能只憑卷宗斷案?!?/br> 早上鄭無疾起身,把自己的想法跟吳先生說了。 吳先生道:“那就我去吧!本來我也想著跟大人說,到這兩個村子去走一走呢!” “沒有比先生更合適的人了,那就勞煩您走一趟了。”鄭無疾很高興。 吳先生有勇有謀,必然能夠見機行事。 因此今日升堂,他并沒有提審這件案子的相關(guān)人等,而是又接了別的事情。 新官上任,有許多上一位官員沒能解決的事情,自然又重新提了起來。 鄭無疾今日處理的是一樁兩家人爭奪田地的案子。 以及查閱各縣報上來的捐稅賬冊。 再說吳先生,他又帶了個小書童,二人騎了馬前往商水劉家莊。 此地離淮陽不過三四十里,一個時辰左右也就趕到了。 這里的人沒人認識他,吳先生也不表明身份,只裝作路過的客商。 劉不存家的位置,他在來之前已經(jīng)打聽清楚了。 他家和劉雙喜家的大門都鎖著,因為這兩個人如今都在州府的縣衙里。 吳先生又往前走了幾步,看見十字路口有一個茶棚支在那里,于是就吩咐小童把馬牽過去。 開茶棚的婆子年紀有五十上下,見來了客人,連忙滿臉堆下笑來迎接。 “大姐,來碗茶?!眳窍壬?,看這茶棚子收拾得還算干凈。 “一大早上,不知客官要吃果茶還是面茶?”婆子殷勤問道。 “來兩碗果茶吧?!眳窍壬χ鴨?,“敢問大姐貴姓?” “婆子我姓宋。”宋婆子一邊答話,一邊留神打量著吳先生。 見他騎著高頭大馬,又帶著隨從,身上的衣著雖不格外華麗,但氣宇軒昂。 便知道他不是一般人。 因此招待得格外殷勤,拿出十二分精神來,點了兩碗果茶,又端了四碟子小點心。 第531章 另有知情人 吳先生有意要與這婆子攀談,于是吃了一口茶后夸贊道:“好滋味!我走南闖北許多年,也未吃過幾次這么地道的茶。” 宋婆子嘴上謙遜著:“客官可實在過獎了,想我這小茶棚子能做出什么好的來?” 可心里頭卻是高興得很。 吳先生有意和她套近乎,那婆子也越發(fā)熱絡(luò)起來。 說著說著,吳先生問道:“大姐,怎地就你一個人忙?家里人不來幫把手么?” “叫客官笑話了,”宋婆子紅了臉嘆氣道,“婆子我守寡許多年了,只有個女兒,還嫁得遠,我能指望哪一個?” “原來如此,大姐還真是不容易,”吳先生嘆道,“怎么不招贅個女婿養(yǎng)老呢?” “原也有這么個打算,”宋婆子道,“只是姑娘看上了東山的一個貨郎,那家也是獨子,焉能入贅呢?” “原來如此!”吳先生點頭,“說起貨郎,我倒想起一件事來,我前些年曾到過這里,聽說有個貨郎被殺了,鬧得沸沸揚揚,如今可怎么樣了?” 因是話趕話說到這里,宋婆子也沒疑心,就說:“可不就是前面那家出的事么!哎呦,鬧得兩個村都不太平吶!好幾年了,真是作孽!” 于是便把當年的事說了個大概。 吳先生趁機問道:“這么說竟成了無頭公案了?大姐你就在這左近,依著你看,那崔氏可是個不貞的女子么?” 宋婆子道:“那媳婦是個老實的,平日里她丈夫在家與不在家,她都極少出門。” “話不能這么說,有的女子表面上不肯拋頭露面,實則心里頭不安分,也是有的?!眳窍壬职言捦罾镎f了一分。 “她應(yīng)該不是那樣的人?!彼纹抛訐u頭。 “如此說來,應(yīng)是那貨郎的錯了?!眳窍壬贿呎f一邊留心觀察宋婆子的神情。 宋婆子頓了頓,只說:“反正人都死了,還說這些有什么用呢!” 明顯就是不想再往下說了。 “大姐,實不相瞞,我就是新任知州大人身邊的師爺。你若知道些什么不妨跟在下說,這案子不結(jié),兩個村子永無寧日?!?/br> 宋婆子不免吃驚,定了定神后說:“先生別問了,一來我的話做不得準,二來也實在得罪人。 我一個孤老婆子,可惹不起那些如狼虎般的人。” 吳先生何等精明,當即說道:“大姐,你可放心,只要你的證詞有用,我保你無事。 我看你在這小地方實在有些屈就了,不如到州城去,我?guī)湍惆差D下來。到時,誰還敢奈何你?” 宋婆子還是有些猶豫:“我算什么呢?你幫我安頓,你家娘子豈不會多想?” 吳先生笑了:“不瞞大姐,在下孤家寡人一個,沒有那許多的麻煩事?!?/br> 宋婆子一聽,心里不禁一動,于是說道:“我倒是知道一些,可也不保準?!?/br> “你且說來我聽聽。”吳先生道。 “那年的九月初八,吳老六也曾來過我這里。我和他雖不是同村,但卻有親。 他算是我的表侄,雖不是至親,平日里兩家也有來往。 那一日晌午,他來我這里討水喝。問我劉雙喜家的事,我也沒放在心上,只當是隨口拉話。 他問我劉雙喜在不在家,我說出去販燈草了,得過幾日才回來。我昨日早上見他走的,說是去楊河。 我問他問這做什么?他說他想跟劉雙喜打聽個人,既然不在家,那也就算了。 誰想那天晚上就出了事,他說是崔氏叫她去的,我卻不覺得是。若真是崔氏和他約好了,他又何必跟我打聽劉雙喜在不在家? 只是我知道的時候,崔氏已然把他殺了,自己也吊死了。 我好歹算是他表姨,他都死了,我再說這些,不是結(jié)仇嗎?” 吳先生聽了宋婆子的話,知道她的話可做證詞。 因此說:“大姐,你稍后可隨我去州里。 如今不單是吳老六一個人的事,你作證把事情弄清楚,兩個村子太平了,這是積德的好事。 再者,應(yīng)下你的事,在下一定辦到。你大可不必擔心有人報復。” 說動了宋婆子,吳先生又跟小童去了劉不存家。 劉不存家徒四壁,門上的鎖都是豁的,一扭就開。 吳先生進屋,從破竹床底下搜出一物來,命小童:“包起來帶走。” 小童皺著眉捏著鼻子,把那東西提了起來。 吳先生返回衙署的時候,也剛過午。 鄭無疾問他:“先生此行如何?” 吳先生道:“頗豐?!?/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