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女嫡謀 第109節(jié)
邵蕓瑯眼底喜色一閃而過,大步走進去,高聲問:“楊鉞,是你在這里嗎?” 楊鉞 從謝淵的書房走出來,站在屋檐下看她,就這么站著不說話,兩人隔空對望,雖然連五官都看不清,卻都能準確地捕捉到對方的情緒。 楊鉞心跳如鼓,低聲問:“你是來尋我的?” 邵蕓瑯搖搖頭,走過去說:“我還以為你會沖動跑到北地去了?!?/br> 楊鉞抬頭望著滿是星星的夜空,思念之情涌了上來,“我也想啊,可我怎么能去?怎么敢去???我一離開京城,上頭那位肯定會趁機發(fā)難?!?/br> “進去說話吧?!鄙凼|瑯提著燈籠進書房,把屋里的燈都點亮,這才看清了楊鉞的樣子。 他穿著單薄,腳下一雙布鞋,眼睛又紅又腫,一看就是哭過了。 她故意不提這件事,問他:“這種時候,你躲到這里來做什么?難道就不怕你祖母在家中傷心難過?” 楊鉞低聲笑了起來,坐在椅子上抬著頭,“我不敢回去,我怕看到祖母悲痛欲絕的模樣會忍不住將實情告訴她,這場戲還得繼續(xù)演下去,至少今夜不行。” 邵蕓瑯暗暗松了口氣,“這么說,你爹沒死?” “其實我也不敢百分百保證,我和大哥商量好的,一有意外情況就先弄個死局,讓父親假死,他再借口為父報仇,帶著弟弟們離開軍營,但你也知道戰(zhàn)場上局勢瞬息萬變,再好的布局也有意外,我……我不安心?!?/br> 邵蕓瑯明白他的心情,他怕自己做了那么多最后卻沒能逃過命運。 邵蕓瑯將斗篷 的帽子摘下,圍巾解開,露出一張白皙清麗的臉龐,她不需要安慰楊鉞,他們都是理性的人。 第199章 你真冷漠 等過了一會兒,楊鉞心緒平復一些,轉頭盯著邵蕓瑯問:“你到底是怎么來到這里的?你一個人就敢從武侯府跑出來,駕著一輛驢車跑出城,甚至上了這青云山,你膽子怎么這么大?” 邵蕓瑯理直氣壯地回答:“我膽子大也不是一天兩天了?!?/br> “哼,說說,驢車是怎么來的?不會是偷的吧?” “拿金戒指換的,沒帶荷包。” 楊鉞嘆了口氣,解下腰帶上的荷包丟給她,“拿著,就當是給你的壓歲錢?!?/br> 邵蕓瑯打開荷包看了一眼,發(fā)現(xiàn)金子銀子還挺多,她拿了幾顆碎銀,然后將其余的還給他。 “你還是留著自己用吧,我收你壓歲錢算什么?”邵蕓瑯坐到軟塌上,抱著一個軟枕,整個人都放松下來了。 楊鉞打趣道:“你就這么不管不顧地偷跑出來,有沒有想過明天要怎么回去?或者我趁著天還沒亮把你送回去吧,要是被抓住了,呵呵……你的親事可能就完了?!?/br> “我不急,惜月會替我做好掩護,祖父進宮了,大家不會有空管我的。” “那你猜,如果謝淵知道我和你……我倆,在他的地方,孤男寡女共處一夜……嘖,聽聽,你覺得合適嗎?” 邵蕓瑯把抱枕砸向他,冷哼道:“那我走?” 楊鉞笑了一聲,一整天的陰霾也消散了不少,他太需要有人陪著了,可他卻不知道該找誰。 謝淵身體一直不太好,楊鉞不太會拿這些事情去煩他 而他其他的朋友大多沒有交心的。 算來算去的,竟然只有一個邵蕓瑯能與他分享秘密。 而那么巧,邵蕓瑯竟然會在這樣的夜里出現(xiàn)在他面前,如天降神靈,讓他怎能不心動啊? 他捂住雙眼,低聲說:“你這樣跑出來找我,就算不被家里人知道,謝淵哥肯定也會知道的,你就不怕他在意?” 邵蕓瑯不是很能理解他關注的點,“你都這樣了,謝淵為何會在意我來找你?而且我說了我不是來找你的?!?/br> “那你就不怕我會因為你太好對你日久生情?” 邵蕓瑯得意地笑了起來,“你在夸我?不過你要喜歡我是你的事情,少年慕艾,你無非是與我見得次數(shù)多了,沒接觸過其他女孩罷了?!?/br> “你真冷漠?!睏钽X就知道,不可能從她嘴里聽到什么想聽的話。 邵蕓瑯開解道:“你不必在意這些,情愛不過是生活的調劑品,有最好,沒有也無妨,日子過得開心最重要,像你,如果楊家順利度過難關,你是否會欣喜若狂?” “自然?!?/br> “那是不是比你所謂的喜歡更值得付出心血與精力?”邵蕓瑯從未喜歡過誰,真正能讓她放在眼里的男性也不多。 那些為了感情連自己都舍棄的女子在她看來格外愚蠢,她不喜歡蠢人。 “你從前可以為了保家衛(wèi)國付出一切,如今可以選一條更寬更遠的路去走,即使不從軍,你也可以做其他的?!?/br> 楊鉞靠過去好奇 地問她:“你是不是以為我上戰(zhàn)場是為了什么百姓安危、王朝穩(wěn)固?” “難道不是?” “呵!”楊鉞冷笑,眉目間一股戾氣閃過,“我可不是圣人,雖說上了戰(zhàn)場確實有過這樣的念頭,當我當初遠赴邊關不是為了贖罪,更不是為了國家百姓,而是為了查明真相。 當年我在京城時只能查出他們構陷我父兄的證據(jù),卻始終查不出父兄的死因,連兇手是誰都不知道。 我?guī)е鴿M腔恨意從軍,自然是想為他們報仇雪恨的,當然,東遼也是敵人之一,我屠過東遼無辜的百姓,殺過手無寸鐵的平民,也害死過忠臣良將,這樣你還以為我是個大義之人嗎?” 邵蕓瑯聽完無動于衷,舉起自己的手問:“你是要與我比誰手上沾染的鮮血更多嗎?” 楊鉞愣了一下,然后哈哈大笑起來,笑得眼淚都流出來了,捶著桌子笑道:“也對,我竟然忘了你是那個冷血暴政的太皇太后!” “胡說!我何曾有過暴政?” “反正民間傳的聽難聽的,壞事都是你干的,好事都是那些當官的干的,你高高在上,卻也只能看到片面的東西,甚至連自己的親人都看不清。” 邵蕓瑯發(fā)現(xiàn)自己是出來找罪受的,她根本就不該同情楊鉞。 青云山上冷冷清清,一點也沒有過年的氣氛,兩個人獨處一間書房,想說的話也能盡情說,不用掩飾自己的情緒。 邵蕓瑯問他塞外風光,楊鉞 便說起了當年在邊塞的過往,能被他記在心里的都是刻骨銘心的事情,格外動人。 雞鳴聲起,天光乍現(xiàn)。 邵蕓瑯眼皮子一睜一閉,差點睡了過去。 楊鉞出去用冷水洗了一把臉,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衣裳,大過年的,他連新衣都未換,等回家就得換上孝服了。 父親過世,他要服三年大喪,三年后,邵蕓瑯就是徹徹底底的寡婦了。 “我已經(jīng)派人去西南尋找你說的那位神醫(yī),如果能尋到,也許能讓謝淵哥多活幾年?!?/br> 邵蕓瑯睜開眼,神色從茫然到清醒,說:“有時,命數(shù)乃是天定的,我已有心理準備,不會難過的?!?/br> 楊鉞心道:現(xiàn)在的你自然不會難過,但等你真正愛上他,就會發(fā)現(xiàn)陰陽永隔之痛是常人無法忍受的。 “走吧,我送你下山。”楊鉞趕著驢車把邵蕓瑯送進城,城門口宋七正等著他。 他讓宋七送邵蕓瑯回府,自己慢慢走回將軍府。 一路上,行人低頭避讓,沒人敢直視楊鉞的眼睛,有人自發(fā)地換上麻布衣為亡者默哀,也有人在路邊燒紙錢為大將軍祭奠。 百姓尚且如此,可享受著高官厚祿的朝臣卻依舊在狂歡,昨夜的煙花甚至比往年更加喜慶絢爛。 楊鉞停在一個燒紙錢的老伯面前,蹲下來撥弄了一下火盆,問:“您這是為誰燒的紙錢?” 那老伯老眼昏花,認不出楊鉞,悲戚地說:“為了咱們的楊大將軍啊,聽說他戰(zhàn) 死啦?!?/br> “哦,那您傷心難過嗎?” 老伯抹著眼淚說:“天下百姓誰不難過呢?做人要懂得感恩,楊家歷代鎮(zhèn)守邊關,才有我們的安穩(wěn)生活,如今他為國戰(zhàn)死,我燒幾張紙錢又算什么?” 第200章 回府 “我?guī)湍黄馃?。”楊鉞將黃紙丟進火盆里,火苗竄了起來,**了他的雙眼,淚水滴落下來。 那老伯見狀,感慨道:“年輕人,你是個有心的,比街上那些成日高呼朝政不明的書生強多了。” “不,我只是……被煙熏了眼睛?!?/br> 燒完紙,楊鉞繼續(xù)往前走,靠近將軍府時已經(jīng)能聽到震耳欲聾的哭聲了,整座將軍府籠罩在陰霾下,讓人不敢靠近。 府外聚集了許多百姓,跪在地上一起哭靈,其實靈堂都還未擺好,這時候哭便是真的哭了。 “呀,是楊小爺回來了……” 將軍府的下人正忙著掛白布白燈籠,看到楊鉞回來,紛紛圍了上來。 “六少爺,您可算回來了。” “您去哪兒了啊,府里……” “六郎快進去看看老夫人吧,老夫人暈倒了……” 楊鉞沉著臉跑進府里,入眼全是白,天空飄著雪,可是雪的白又如何比得上這些白布刺眼。 他閉了閉眼,看見兩名太醫(yī)背著藥箱從祖母院子里匆匆跑出來。 他攔下人問:“我祖母如何了?” “啟稟小楊大人,老夫人……哎……” 楊鉞心下一咯噔,難道因為他的錯害祖母……他焦急地大吼:“把話說清楚!” “是是,老夫人氣急攻心,悲傷過度,昏厥了過去,人剛醒,我們本想給老夫人仔細號脈,才好開方子,可是老夫人不配合,說想一個人靜一靜?!?/br> 太醫(yī)安慰楊鉞說:“小楊大人放心, 老夫人雖然身體不適,但也無性命之憂,只是她年紀大了,萬萬不可再多思多慮啊,要放平心態(tài),切忌大喜大悲。” 楊鉞慘笑道:“您老人家若是死了兒子能不悲痛嗎?” 兩位太醫(yī)趕緊低頭道歉,楊鉞也不理他們,由著他們進宮復命。 老夫人的門外站著不少人,辛梓墨帶著兩個孩子也在,看到楊鉞忍不住哭出聲:“六郎,你這一天一夜上哪兒去了?父親……父親為國捐軀了!” 楊鉞抬頭,不讓眼淚流下來,上前抱了一下兩個孩子,低聲說:“大嫂把孩子打回去吧,后面的事情還很多,別凍病了,祖母這邊有我?!?/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