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對沈呦呦這種敏銳的小孩，直接問比遮遮掩掩要好得多。

    沈呦呦先是迷茫地眨了眨眼睛，隨后，她很快反應(yīng)了過來。

    小姑娘眼底閃了閃，正想掩飾過去，奈何碰到的是一位曾經(jīng)享譽(yù)國際的記者。

    她悶哼一聲，“別想糊弄我，我好歹曾經(jīng)也是《一城報(bào)》的主編。”

    《一城報(bào)》三個(gè)字一出來，小姑娘的眼睫毛躍動得更厲害了。

    她猶豫了三秒，對上老太太雖然蒼老卻依舊銳利的眼神，沮喪地垂下腦袋，悶悶道：“奶奶，我覺得我好像是個(gè)壞孩子?！?/br>
    老太太：“？”

    她肅容，再次認(rèn)認(rèn)真真地上下打量了遍沈呦呦，聲音如洪鐘，“為什么這么說？”

    沈呦呦抿了抿唇，她的腦海中一片混亂，只能下意識地?fù)u了搖頭。

    “不管你怎么得出的結(jié)論，”

    老太太表情嚴(yán)肅，“我問你，你覺得我是壞人嗎？”

    這個(gè)問題可太好回答了，小姑娘連忙重重地?fù)u了搖頭，為了表示自己的反對，還不忘強(qiáng)調(diào)道：“奶奶當(dāng)然不是壞人！”

    “但在當(dāng)時(shí)，很多人都覺得我是壞人?！?/br>
    老太太平靜道：“甚至有人朝我丟過臭雞蛋?！?/br>
    沈呦呦有些驚異，她并未見過這種場面，只是下意識地伸出手，想安慰一下老奶奶。

    “我雖然在意差評，但我從來沒有相信過那些惡評，覺得自己是個(gè)壞人?！?/br>
    “是非對錯(cuò)任人評說，”老太太按住沈呦呦伸過來的手，聲音悠遠(yuǎn)而深沉，“我沒做過壞事，當(dāng)然不是壞人。”

    空氣安靜了一瞬，好半天，一道極輕極輕的聲音困惑地響起，“沒做過壞事，就不是壞人了嗎？”

    老太太低下頭，那雙如清泉般透徹的眸子，此時(shí)似乎蒙上了一層迷霧。

    “不然呢？”她耐心地問。

    “我、我不知道，”

    小姑娘有些坐立難安，她的手求救般的蜷起，感受到老太太手心里時(shí)光的褶皺，這似乎給了她勇氣，“但是明明知道一件不好的事情可能會發(fā)生，卻不去挽回，難道不是壞孩子嗎？”

    就像她，明明知道“角色劇情”極有可能關(guān)系到一個(gè)人的生命安全，她明明知道賀天均其實(shí)不一定是壞人，甚至她能推測出……那個(gè)“角色劇情”，極大可能就是關(guān)于賀天均的。

    但她卻為了爸爸的安全，而將另一個(gè)人的安全置之不理。

    老太太靜靜地看著面前的小姑娘，仿佛看到了數(shù)不清的觸角，每根觸角上都帶著不安與惶恐。

    她輕嘆口氣，不答反問，“那你覺得之前那個(gè)軍事迷——你叫伯伯的那位，如果不把得到的消息告訴部隊(duì)，就是壞人嗎？”

    沈呦呦若有所悟，她看著老太太，像是在看一道答案。

    好半天，她緩緩地?fù)u了搖頭，卻又忍不住辯解：“可是那位伯伯去了?！?/br>
    “對，他去了，”

    老太太點(diǎn)點(diǎn)頭，“所以他超越了自己，成了英雄?！?/br>
    “但不是英雄，就是壞人了嗎？”

    沈呦呦本能地?fù)u了搖頭——她已經(jīng)知道這個(gè)世界并非非黑即白，自然不會同意這個(gè)理論。

    “但是，”她忍不住喃喃，“不一樣的……”

    “沒有什么但是，”老太太快刀斬亂麻，拍拍手心里的小手，嘆息道：“你的道德感太高了。”

    “我曾經(jīng)也采訪過一些你這樣的孩子，”她的目光變得悠長，“他們大部分都被現(xiàn)實(shí)碾斷了傲骨，小部分患上了嚴(yán)重的精神疾病，只有極小部分，成為了英雄。”

    “而這極小部分人中，大部分都失去了親人、金錢，甚至生命?！?/br>
    剛過易折，不外乎如此。

    沈呦呦怔怔地呆在原地，恰在這時(shí)，外面叫到了老太太的號數(shù)。

    她站起身，沒有直接離開，反倒看著小姑娘，又說了一句，“我不知道你為什么這么小的年紀(jì)，卻好像想把世界背在自己的身上?！?/br>
    安靜旁聽的系統(tǒng)聽到此，數(shù)據(jù)微微波動。

    老太太身上的尖刺已經(jīng)徹底消失不見，她慈祥地看著這個(gè)孩子，像是在看這個(gè)世界的未來，“站在自私的角度，我不愿意你去當(dāng)這個(gè)英雄——我相信，你所有的親人都是這樣想的?！?/br>
    沈呦呦抬起頭，她想到了沈年松的那口氣。

    “但是我也知道，”老太太笑了，眼角的皺紋疊起，泄出一抹灑脫，“真正的英雄是無法被阻止的。”

    “你們說對嗎？”

    沈呦呦先是懵了一剎，隨后注意到老太太的視線，猛地扭過頭。

    等候區(qū)內(nèi)，忽然多了好幾個(gè)人。

    有于羽jiejie、溫如玉姨姨，甚至還有鬼鬼祟祟站在墻角的崔金石和她的搭檔。

    還有……爸爸。

    “去做你想做的事吧，”

    在沉寂中，老太太邁開了步伐。

    她把空間留給了他們，只留下了淡淡的一句話，“不要因?yàn)楹ε庐?dāng)壞孩子而去做，而是單純的因?yàn)橄肴プ觥！?/br>
    不要被道德感束縛，但也不要因?yàn)榭謶侄丝s。

    人生苦短，何必給自己留下遺憾？

    這是歷經(jīng)世事的老太太最近悟出的道理，然而沈呦呦依舊有些似懂非懂。

    “呦呦，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吧?！?/br>
    溫如玉眼尾一彎，笑容如暖玉般溫和，“反正都決定放棄任務(wù)了，要是真有什么危險(xiǎn)，大不了直接緊急求救。”

    “他們的警察不靠譜，但我們的人民子弟兵可不一樣！”

    “對呀！只是早結(jié)束和晚結(jié)束的區(qū)別而已。”

    于羽也笑了，她附和母親，“剛好早下班早回去，我實(shí)在受夠這里的菜了?！?/br>
    沈呦呦眼里似乎藏著一泓清波，她一時(shí)不知道該怎么反應(yīng)，而是下意識地?fù)P起腦袋，看向爸爸。

    一束光從后面打過來，將沈年完全籠罩住，隨后，他蹲下來，光影恰好罩住了整個(gè)呦呦。

    他又伸出手，故意揉了揉女兒的小腦袋，“放心去做吧?！?/br>
    “難道我們這么多人，還保護(hù)不好你一個(gè)？”他說。

    不要因?yàn)榭謶侄丝s，爸爸會永遠(yuǎn)擋在你的身前。

    萬一有一天，爸爸不在了，還有朋友、軍隊(duì)和喜愛你的其他人，會在你的身后。

    所以他不會只說“還有爸爸在呢”，而是說，“還有我們在呢”。

    這是沈年沒說出來的話。

    但沈呦呦卻似乎聽到了。

    她足足呆了三秒鐘，然后一個(gè)沖刺，猛地?fù)溥M(jìn)了爸爸的懷里。

    在這個(gè)懷抱里，她再也不小小聲地抽泣，反倒是像是回到了嬰兒時(shí)期一般，開始嚎啕大哭。

    沈年剛開始有些手足無措，但很快，他就用更大的力道，將女兒抱緊在了懷里。

    “我、我就哭一下下，”小姑娘埋在懷里，哽咽著，斷斷續(xù)續(xù)地控訴，“都怪、怪爸爸?！?/br>
    “弄、弄亂我的發(fā)型！”

    沈年既心疼又好笑，他狀似兇狠地又揉了揉沈呦呦的腦袋，惡狠狠道：“小姑娘，偶像包袱不要這么重！”

    這下就連旁邊幾人也忍不住啞然一笑，于羽抬起頭，發(fā)現(xiàn)了mama眼角的淚光，于是主動牽住了她的手。

    溫如玉笑中帶淚，也反手握緊了女兒的手，一旁的金崔石還有點(diǎn)懵，他下意識轉(zhuǎn)頭，看向自己搭檔。

    搭檔：“……”

    他立刻后退了兩步。

    【雖然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但是莫名感到好感動（ps.除了金崔石那對笨蛋）！】

    【哈哈哈哈哈金崔石：你后退半步的動作是認(rèn)真的嗎？】

    【不對，是兩步！我竟然磕到了！因?yàn)樘可踔炼疾环锤兴麄兞四??！?/br>
    ……

    【如玉姐是想到了于羽吧？感覺養(yǎng)育一個(gè)天才真的好不容易，因?yàn)樗麄兲斆髁?，所以比一般人還要敏感。】

    【所以才說“天才生來孤獨(dú)”?。〔贿^我們呦呦有爸爸在，還有這么多小伙伴在，真是……太好了?！?/br>
    【勇敢呦呦，不怕困難！還有我們在呢！】

    ……

    系統(tǒng)看看這邊，又看看那邊。

    一段奇怪的數(shù)據(jù)在微微發(fā)熱，卻并沒有帶來混亂。

    它忽然產(chǎn)生了一種信念——是的，一段程序，竟然擁有了信念。

    這個(gè)“呦呦”，絕對不會變成那個(gè)“呦呦”。

    因?yàn)楸粣郯鼑娜耍粫约鹤呦蚰┞贰?/br>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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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7章 2.0

    ◎一群闖入禁地的“小老鼠”罷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