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男人卻只笑著，搖了搖頭。

    “不了，”一陣陣的眩暈伴隨著嘔吐感涌上來，他的表情卻很平靜，“賀赫給我注射的藥物具有成癮性?！?/br>
    他已經(jīng)不配成為一名人民警察了。

    王平難以置信地放大雙眼，牙根咬得很緊，眼珠子快要突了出來。

    他簡直恨不得立刻去揍那個禽獸一頓！

    與他相比，男人倒是顯得格外淡定，他甚至又笑了，像是在開一個無關(guān)緊要的玩笑，“騙你的?！?/br>
    “我只是累了，想偷懶?！?/br>
    “再說了，這不是還有你嗎？”

    他對著師弟的胸口打了一拳，絲絲縷縷的血透過繃帶溢了出來，“繼續(xù)踐行我們的信仰！”

    王平?jīng)]搭話，依舊難過地看著他，一個一米八五的硬漢，像下一秒就要哭出來。

    男人皺眉，“王平，聽到了沒？！”

    王平下意識地站直，敬禮，聲音帶著哽咽，“yes sir！”

    男人滿意地點點頭，終于將視線投向了兩個小孩，先是望向沈呦呦。

    小姑娘眨巴眨巴眼睛，又從口袋里掏出一顆糖，“伯伯，吃糖嗎？”

    男人又笑了，他沒像自己兒子那樣扭扭捏捏，直接拿起顆糖，還不忘對王平炫耀，“你看，當警察的時候要注意不拿群眾一針一線，現(xiàn)在我可不一樣了。”

    他將糖放進嘴里，“我想吃就吃?！?/br>
    王平用力擦了把眼睛，男人也不在乎，他品了品，才低頭看向小姑娘，“謝謝你啦小朋友，糖很甜。”

    沈呦呦大著膽子，“那我能問伯伯一個問題嗎？”

    他很有耐心，“你說?！?/br>
    沈呦呦的大眼睛很亮，“伯伯當時為什么要辭去警察的職務(wù)？”

    男人半晌沒有回話，反倒是王平憤憤的聲音響起。

    “還不是為了那個禽獸擦屁股？”

    “誰也看不起，結(jié)果得罪了位當時叱咤風(fēng)云的公子哥，人家放話說要他的命！”

    “要不是為了救他，隊長何至于違抗上級命令？后面還被迫主動辭職，讓出職位，請當時的局長幫忙，才把這件事壓下去！”

    王平越說越氣憤，“隊長離開前還要我好好關(guān)照他！早知道是這樣的禍害，當初真該讓他直接死掉的好！”

    男人看了王平一眼，王平立刻憤憤地閉嘴，小姑娘疑惑的聲音再次響起，“伯伯。”

    她琥珀色的眼里仿佛投射著很多東西，又仿佛什么都沒有，只聽到輕輕一句，“你后悔嗎？”

    男人愣了一下，忽然蹲下身，對上小姑娘的視線。

    見他有些遲疑，沈呦呦主動自我介紹，“我叫沈呦呦，我知道你是誰，你是邊澤伯伯，天均哥哥的爸爸?！?/br>
    賀天均用力攥進了衣角，邊澤仿若沒注意到，從善如流，“呦呦你好?！?/br>
    “關(guān)于你剛剛的問題……”

    “我不后悔。”

    賀天均倏地抬頭，望向他的側(cè)臉，他笑著，看著小女孩，強行抑制住因為藥物反應(yīng)的自發(fā)性顫抖。

    “因為我是人民警察?！?/br>
    救人，是理所當然的事。

    不是因為他是自己的妻弟，也不是因為他跟自己有關(guān)系，僅僅是因為他需要被救，而他是警察。

    沈呦呦也沒想到會是這個答案，她看到眼前的伯伯，他有一張硬朗的臉，哪怕不說話，也自帶三分正氣。

    他注意到小姑娘的視線，輕笑：“所以啊，有事找警察叔叔。別自己往里闖，知道了嗎？”

    沈呦呦愣愣地點了點頭，然后她看著這個有些奇怪的伯伯直起身，終于將視線投向了自己兒子。

    他此時也有了些近鄉(xiāng)情怯之感，靜靜地看了兒子半晌，看著他逐漸低下的頭，忽然嘆了口氣。

    “走吧，”他伸出手，沒有半句廢話，“爸爸帶你回家。”

    賀天均看著眼前的那只大手，他很想問回哪個家，也很想說，他們原本的家已經(jīng)被封了。

    但最終，賀天均什么也沒問，他強忍住淚水，幾乎是迫不及待地握住了爸爸的手。

    等邊澤帶著兒子走出人群，眾人才恍然注意到，他走路的時候，竟然有些一瘸一拐。

    或許是他過分高大的身影掩蓋了這點瑕疵，以至于一開始，竟然沒有一個人發(fā)現(xiàn)。

    又下雨了。

    衛(wèi)航回過神來，正想帶沈呦呦離開，一個護士忽然急匆匆地走了出來。

    “剛剛那位病人呢？”她焦急道：“那個叫邊澤的?！?/br>
    王平還愣著，“他走了?！?/br>
    “他怎么能走呢！”護士頭疼，“你們也不幫著攔一下，他這個情況必須要住院??！”

    “護士jiejie，”沈呦呦忽然道：“那位伯伯患了什么病？”

    “長期注□□神類藥物，神經(jīng)紊亂……再加上左腿曾粉碎性骨折……”

    護士一口氣說了一大堆，王平反應(yīng)過來不對勁，猛地搶過護士手中的病例，一目十行地看下去。

    他身邊忽然跟著冒出個毛茸茸的小腦袋，沈呦呦也踮起腳尖，努力看過去。

    賀赫給邊澤注射的，都不算高成癮性藥物。

    卻更加可怕。

    這是幾種混合在一起，會讓人逐漸精神崩潰，輕則神經(jīng)功能失調(diào)，重則……癱瘓，甚至死亡的藥。

    “等賀天均從國外進修回來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父親已經(jīng)死亡多時，尸體混合著酒精，散發(fā)出難聞的惡臭味?！?/br>
    沈呦呦終于知道了，劇情里這輕飄飄的一句，到底代表著什么。

    王平則再也忍不住，拿起對講機，“賀赫抓到了嗎？……什么？！”

    *

    一大早，賀氏大樓就被團團圍住了。

    另一個大家都沒想到的人——顧父，顧姝的父親，在這一次圍剿中居功甚偉。

    他不知從哪得到了消息，連忙聯(lián)系上警方，將自己之前收集的證據(jù)全都交了上去，幾乎算是來了個里應(yīng)外合。

    可惜，等警方正式拿到搜查令趕過去的時候，賀氏大樓早已人去樓空。

    再一查賬，賀赫簡直像是未卜先知一般，幾乎將所有財產(chǎn)都轉(zhuǎn)移到了r國，只留下個空殼公司。

    但無論如何，賄.賂.官.員、偷.稅.漏.稅、非.法.拘.禁等數(shù)項罪名并罰，雖然還在打官司，但賀赫的發(fā)展甚至擴張計劃，算是徹底夭折了。

    值得一提的是也不知道賀赫究竟是下了什么藥，他那些紅顏知己竟然愿意忍下綠帽子，還聯(lián)合起來幫他打官司。

    但無論如何，華國的司法并非玩笑。從他畏罪潛逃的這一刻起，只要賀赫敢再踏入華國領(lǐng)土一步，就會被立馬抓入監(jiān)獄。

    “有小野家族在，r國和華國又沒有引渡條約，”

    季昀看著電視上的報道，手背到后面，搖頭嘆息，“就算真的定罪了，也暫時拿他沒辦法?！?/br>
    阮綿聞言，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你要實在閑，就先去呦呦家把她接過來，少在這晃來晃去?！?/br>
    夫人發(fā)話，季昀只能戚戚下樓，一眼就看到了季知楨，驚奇，“你這是要去哪？”

    季知楨今天穿了件藏青色的毛衣，上面還綴著白色的領(lǐng)子，越發(fā)顯得彬彬有禮。

    他的臉上向來沒多少表情，此時也只是抬眼看了看爸爸，“接呦呦?！?/br>
    “菜做好了？”

    季昀見兒子點了點頭，隨手拿起外套，“剛好，爸爸跟你一塊去。”

    季知楨沉穩(wěn)地看了眼爸爸，思考了片刻，點了點頭。

    還是把爸爸放在眼前的好，否則誰知道他會不會偷偷吃菜？

    季昀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兒子心中的形象，隨意往季知楨腦袋上蓋個帽子，牽著他就往外走。

    等沈呦呦來開門時，就看到一大一小帶著同款的針織帽，齊刷刷地看向她。

    帽檐壓住了知楨哥哥的劉海，顯得他睫毛更長，比起平時更多了幾分乖巧。

    “季伯伯！知楨哥哥！”

    小姑娘快活地拉開門，室內(nèi)暖黃的光照出來，“快進來！”

    季知楨很矜持地點了點頭，他熟門熟路地走到門口，由小機器人換好拖鞋，才踩著地毯走進去。

    季昀有樣學(xué)樣，但他長得人高馬大，一眼就看到了沙發(fā)上有人，不由揚起聲調(diào)，“呦呦，還有別的客人？”

    他話音剛落，季知楨就看到了來客。

    賀天均緊貼著爸爸坐在沙發(fā)上，聽到聲音，下意識抬眼。

    兩個小孩對上視線，好一番廝殺，還是季知楨率先垂眸，聲音淺淡，“我們來早了嗎？”

    這話語里多少帶著幾分別的味道，賀天均琢磨了小半會沒琢磨出來，沈呦呦倒是敏銳地感受到知楨哥哥情緒不佳。

    她將小腦袋搖成了撥浪鼓，雖然不知道知楨哥哥為什么忽然不高興，還是及時解釋道：“還差一會會奶奶就收拾好了，哥哥來得剛剛好……要吃塊月餅嗎？是天均哥哥剛剛送來的。”

    季知楨則將視線投向桌上攤開的月餅上，抿了抿唇，忽然道：“我也做了月餅?！?/br>
    季昀這才換好鞋走過來，聞言接話道：“他忙活了一整天呢，護的跟寶貝似的，也不許我提前吃一個！”

    他這話本意在控訴這個不孝子，卻讓季知楨心情稍好了些，帶著一種“孺子可教也”的心情抬頭看了眼爸爸。

    “怎么？”季昀絲毫不知道兒子大逆不道的想法，挑眉，“你還不承認？”

    他說著說著又忍不住控訴，“呦呦，你不知道你知楨哥哥，有多喪心病狂?！?/br>
    沈呦呦好奇地眨了眨眼，季昀說得更加來勁，“他最近不是在練廚藝嗎？簡直把餐桌承包了！”

    “之前頓頓讓我們吃什么土豆牛rou，這段時間又頓頓四喜丸子燴三鮮兒的……”

    季昀一口氣將這段時間的苦水全部倒盡，然而沈呦呦的眼睛卻越來越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