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辭冰雪 第4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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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想看江明潮那個渣男的故事, 扔掉這本,換了一本, 發(fā)現(xiàn)還是他們。 “……”渡靈燈瞠目結(jié)舌地看著卿晏。 你是有什么毛病嗎? 卿晏走過去把那本話本撿起來, 說:“我是配角?!?/br> 不僅是配角, 還是反派。 渡靈燈:“……” “原來我誤會你了。你對北原那個人沒意思,對早晨那兩個姑娘也沒意思?!倍伸`燈自以為發(fā)現(xiàn)了華點,若有所思地說,“你是還忘不了江明潮那個渣男啊?!?/br> 卿晏:“……” 你要不要聽聽你在說什么?他要真這么賤,當(dāng)初江明潮提出讓他做小,他豈不是屁顛屁顛就去了? 渡靈燈痛心疾首地看著卿晏。 卿晏面無表情地看著渡靈燈。 半晌,他在渡靈燈后腦勺上輕輕推了一下,無奈道:“別胡思亂想。我沒有什么舊情難忘的?!?/br> 他沒法給渡靈燈解釋,他不是從前那個卿晏。原主和江明潮從前到底是父母之命還是兩廂情愿,他全然沒經(jīng)歷過,只略微了解前情,對江明潮這個人全無好感,根本沒什么舊情,但也談不上什么大恨。 他們一連待在客棧里看了好幾天話本,把卿晏買來的那些本子全看完了。 平心而論,這些話本有的文辭優(yōu)美,有的直白通俗,各有所長,故事也寫得婉轉(zhuǎn)動人。如果那個作配的反派小丑不是卿晏,渡靈燈應(yīng)該會挺喜歡看這些話本的。 “氣死我了!”渡靈燈把手里的本子一摔。 卿晏問:“怎么了?” “你看這一段!”渡靈燈指給卿晏看,“他怎么能這么說你?” 卿晏探頭看了一眼,面色不變,還夸了一句:“文筆不錯?!?/br> 渡靈燈三觀炸裂地“哈?”了一聲,合著你看了半天,就看出個文筆不錯? 文筆確實不錯,卿晏還是第一次看到能這么引經(jīng)用典,拐了十八個彎來罵人的,把他的祖宗十八代都罵進去了。 “這有什么好氣的?別生氣,生氣傷的是你自己。”卿晏給她遞了串糖葫蘆,隨口寬慰道,“你就當(dāng)那人不是我唄。” 渡靈燈無語地看著他,覺得他可真心大。 卿晏也不是心大,這么多天看了這么多本子,里頭對他的描述不是明著罵,就是暗著貶,他看多了,也就免疫了。 把他買來的所有話本都看過一遍之后,卿晏大致總結(jié)出了修真界對原主的刻板印象——嬌氣包,頂級廢物,沒什么本事,從前仗著千鶴門少爺?shù)纳矸荩蠛玫那巴?,不知道珍惜,不上進好學(xué),提升修為,倒只知道憑著出身作威作福。 這不管放在哪兒都是個標準炮灰的配置。話本雖然有藝術(shù)加工,但也不是捕風(fēng)捉影來的。 幸好卿晏在修真界的群眾心目中已經(jīng)死在北原了,這倒給他行了點方便。他這號人物相當(dāng)于不存在了,修真界的許多人也只是聽過卿晏這個人,并沒見過他,不知道他長什么模樣,卿晏大可以找個僻遠的小村鎮(zhèn)住下,隱姓埋名,改頭換面,不用背這些罵名。 他掩卷笑了笑,站起身,說:“不看了?!?/br> 渡靈燈問:“那干嘛去?” “看字傷眼睛?!鼻潢陶f,“看戲去?!?/br> 話本上的字畫到底不如眼前活色生香的一折戲來得吸引人,卿晏帶著渡靈燈去京洲城的各大梨園里聽了幾天的戲,基本上已經(jīng)能把修真界心目中的那個卿晏和他剝離開了。 但這幾天對渡靈燈倒是異常煎熬。剛開始的時候,她是沒見過唱戲,覺得熱鬧,就喜歡往熱鬧的地方湊,但聽多了,她就覺得那婉轉(zhuǎn)的唱腔吊得那么高,實在刺耳。 過了幾日,燕來客棧門庭漸稀,樓上的客房空了好幾間,卿晏的左右都無人住了。 戲聽得差不多了,話本也看得差不多了,那么多書帶在身邊也不方便,卿晏找到了當(dāng)時的那個話本攤主,以二手舊書一半的價格又賣回給了攤主。 這一日,卿晏坐在大堂里吃早飯,發(fā)現(xiàn)這大堂里只剩他一個人了。 客人少了,需要的人手也就少了,掌柜給幾個小二放了假,讓他們回家休息去了,卿晏的早飯是他親自端過來的。 卿晏隨口夸道:“老板,你這里的涼豆糕做得真不錯,就是太少了,每天每人就一碗,拿錢來還不賣?!?/br> 掌柜一擰身:“你愛吃???后廚還有好多,我都給你拿來!” 卿晏奇道:“不是限量嗎?不是買都買不到嗎?” “那是旺季?!闭乒駭[擺手,反正閑來無事,就跟卿晏聊了起來,“最近生意少,昨兒我忘記通知廚子少做點糕,結(jié)果他今天還按之前的分量做了那么多,擱在那兒吃不完也是壞了?!?/br> 說著,他去取了好幾份過來給卿晏。 “多謝掌柜。虞煙山”卿晏道,“最近為什么來往的人少了這么多?” 掌柜道:“這不是前兒天剎盟的人出了告示,馬上要仙門大比啦!來往的修士都回各洲郡去參加大比了,這個月的集也差不多擺完了,普通商客也走了,趕去東海邊的漁祭賣貨了。” 卿晏還沒說話,渡靈燈先問了:“漁祭?什么好玩的?” 來燕來客棧住的修士不少,掌柜也是見過世面的,面對燈靈也不驚訝,答道:“每年夏天,東海邊都會舉行漁祭,給龍王爺上貢,祈求風(fēng)調(diào)雨順?!?/br> 渡靈燈心向神往:“卿晏,我們也去看看吧?” 還是這愛熱鬧的性子。卿晏嘆了口氣,渡靈燈攛掇道:“去嘛,不去你想去哪兒?難道還留在這兒聽他們唱糟蹋人的破戲?” 卿晏覺得自己真是越來越有溺愛孩子的潛質(zhì)了,挨不過渡靈燈的要求,答應(yīng)下來:“好好好,去去去?!?/br> 他吃著涼豆糕,心想,東海,不正是在東洲? 不過他只是去臨海的小村落,悄悄的,又不進城,更何況,修真界早把卿晏這號人物當(dāng)成死人了,千鶴門的人應(yīng)該根本發(fā)現(xiàn)不了他。 想必沒什么大礙。 - 東洲,千鶴門。 阿楨從井邊打了一桶水,剛哐當(dāng)一聲把桶擱在腳邊,還沒來得及擦汗,身后就響起一道聲音:“你怎么還在這里?” 他一回頭,看見春臺殿的掌事走了過來,看了眼水桶:“還沒送進去給少爺洗漱?讓少爺?shù)燃绷?,有你好果子吃!?/br> 阿楨縮了下腦袋,說:“我、我馬上去?!?/br> 掌事看他到處不順眼,沒好氣道:“打個水都要這么久,干活這么不利索,當(dāng)初怎么把你調(diào)到這院子里來的?!?/br> 阿楨低了低頭。 他原本是卿晏身邊的人,打從小就服侍著卿晏,可那是個蠻不講理的主,待下刻薄,阿楨不喜歡他,得知這家伙居然是個冒牌貨,更是氣不忿。 后來卿晏離開千鶴門走了,他才如同重獲新生,卿晏臨走時給他和那位貼身伺候的婆婆留下了一點東西,那婆婆年紀大了,拿著東西當(dāng)了幾個錢,離開了這里,但他卻不然,拿著錢求了內(nèi)門的人,給他安排個好去處。 也是巧合,剛好春臺殿缺人手,他就被派到了蘇九安,那位真少爺身邊伺候。 其實說來,春臺殿的人手也不少,只是門主想補償親兒子,給他的仆從數(shù)量眾多,這才有缺出。 “你從前跟著誰,你自己心里清楚。”掌事說,“現(xiàn)在能來少爺這兒,是你的福氣,做事該更加勤謹一些,你懂嗎?” 跟過卿晏是他的污點,人人都拿這個來說嘴。阿楨咬了咬牙,說:“……是?!?/br> 阿楨還只是個小童,掌事也覺得自己這樣像是在以大欺小,不太好看,擺擺手催促道:“快將水送進去吧。” 阿楨把桶里的水倒入玉盆中,捧著盆踏入側(cè)殿劍閣內(nèi)。 蘇九安剛練完劍,身上出了一層細汗,隨手把劍扔給旁邊跟著的修士,將手浸入玉盆之中洗了洗,拿起錦緞絲帕擦汗。 春臺殿中的那口井被施了術(shù)法,引的是天山上的靈泉,水中都泛著淡淡的光華星輝,對修士來說,是上好的靈補。 蘇九安擦了汗,離開劍閣,到了殿內(nèi)沒見著人,才問:“江明潮呢?” 阿楨不知,更不知道這話是不是對著他問的,畢竟蘇九安身邊圍了一大群隨從修士,一時間沒敢說話。 “少爺,江小公子半個時辰前去百家墳?zāi)沁吜恕!?/br> 這話一出,蘇九安的臉色就冷了下來。 百家墳是千鶴門為之前去北原冬獵葬身雪中的修士們立的墳林。 蘇九安不覺得江明潮會那么好心,為那些他連面也沒見過幾次的修士們悲傷,他是去看什么呢? 他當(dāng)初提出為卿晏立個衣冠冢,卿懷風(fēng)隨他去了,那衣冠冢也在百家墳林之中。 他是去看那個賤人的。蘇九安唇角扯起一個冷笑,說:“去將他叫回來?!?/br> 一個修士應(yīng)了聲,剛要走,又被蘇九安叫住:“你去了,待會兒誰陪我練劍?” “那邊那個,那小童。” 阿楨剛潑了殘水,聽了這話,回過頭來:“……少爺,叫我嗎?” “你去把江明潮給我叫回來。”蘇九安抬了抬下巴。 “是,少爺?!?/br> 阿楨小心翼翼地把玉盆放下,往殿外走。百家墳設(shè)在仙門外,城東郊,離千鶴門很遠,阿楨又不會任何術(shù)法,只能步行前去,走到天快黑才到。 已經(jīng)累人得要命,還得找人,幸運的是,沒讓他費太多工夫,就找到人了。 江明潮立在一塊碑前,身姿俊逸,衣袖飄飄,默默不語。 “江小公子,”阿楨喘了兩口氣,叫道,“少爺有請,讓我叫您回去。” 江明潮轉(zhuǎn)過頭。他在卿晏的衣冠冢前站立許久,現(xiàn)在驟然聽到那句“少爺”的時候,回頭見這下人來叫,霎時間竟覺得是卿晏派了下人來喊自己。 從前卿晏也纏他纏得緊,非常黏人,一會兒看不見人了就要來找。江明潮彼時只覺得磨人難纏,此刻想起來,又覺得還是挺可愛的。 大約斯人已去,什么都會變得值得懷念。 只不過片刻失神,江明潮定了定神,道:“那走吧?!?/br> 他招出佩劍,準備御劍回千鶴門,結(jié)果阿楨不會,傻眼地看著他。江明潮面露疑色,阿楨道:“我只是個下人,沒有學(xué)過仙術(shù)?!?/br> 平日里蘇九安身邊跟著的,都是千鶴門最能干的那一批修士,這小童如此說,江明潮有些意外。 最后,他只好拎起他的衣領(lǐng),把他放到自己的劍上,帶著他穿云破霧,不消一炷香工夫就回了千鶴門。 阿楨第一次經(jīng)歷這個,整個人七葷八素地從劍上滾下來,還要說:“多、多謝江小公子?!?/br> 江明潮只是隨手為之,收了劍便往殿內(nèi)走,忽然之間,他腳步一頓,轉(zhuǎn)過臉來看著阿楨,想起來了:“我方才就瞧你有些面熟,你是不是從前在卿晏身邊服侍?” 阿楨沒有想到江明潮會對自己有印象,說了聲“是”。 江明潮心道果然,所以他方才才會錯覺好像是卿晏遣人來叫他。 “你現(xiàn)在在這里當(dāng)差?還習(xí)慣么?”知道是從前卿晏身邊的人,江明潮態(tài)度溫和了不少。 阿楨抿了抿唇。 一開始,他還以為自己尋了個好差事。卿晏那樣苛待下人的主子,他都見過了,這位正牌少爺,應(yīng)該不會像他那么蠻不講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