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霜星如此期待著。

    至于六點鐘起床，以夏天來說其實也不算困難。

    五點鐘天就已經(jīng)亮了。

    秦霜星甚至在五點鐘自然醒。

    ……就像小學時候，期待春游。

    好好笑哦。

    秦霜星忍不住笑自己。

    明明只是在小區(qū)里跑步，怎么激動得好像小學生要春游一樣。

    好在昨天沒有激動得一晚上沒睡著。相反地他睡得很好。

    五點鐘，他準時睜開眼?？吹酱昂熗獾奶炜?，是一種很特別的藍。

    太陽還沒有升起，但快了。

    天上有云層，也是帶著藍的一種鉛灰。

    ——說好了六點鐘起，那就是六點鐘起。

    秦霜星不打算擅自提前。

    但是……

    看一下日出，應該不會影響吧？

    秦霜星從床上跳起來，拉開窗簾。

    然后又重新乖乖躺回床上。

    郊區(qū)的大學城，居民區(qū)樓房彼此間距很大。

    秦霜星家在五樓。從他的房間望出去，正好能看到兩棟樓房之間，遙遠的，如同水墨畫的山。

    ——宜江大學的后山。

    日出之前，鉛灰色的濃云叆叇。令人錯覺陽光無法鉆透天空。

    然而很快的，一點金光從天際亮起。

    像打翻了金色的油畫顏料。

    帶著點橙紅的金光，燦爛而溫柔地洇過來。以rou眼幾乎無法分辨的速度，一點點向整個云層鋪開。

    厚重云層被染上層次分明的金紅。

    秦霜星忍了忍。

    又忍了忍。

    還是沒忍住。從床上爬起來，跑到窗戶邊上去看。

    他以前不是沒看過凌晨五點的天空。

    但那都是失眠的時候。因為這樣那樣的事情，輾轉(zhuǎn)反側(cè)，徹夜難眠的時候。

    那時候，五六點鐘，天光放亮。

    他的心卻反而沉入黑暗。

    那意味著他通宵未眠。

    他因為自己的矯情懦弱，又一整夜失眠。

    可是學校必須要去?？荚嚤仨氁ァ?/br>
    于是無數(shù)個通宵失眠的早晨，秦霜星在燦爛初升的陽光里閉上眼。試圖讓自己在出門前在小睡一會兒。

    ……和現(xiàn)在，是完全不同的心境。

    秦霜星深吸一口氣。閉了閉眼。

    清晨的空氣是如此清醒。

    一切都像是尚未醒來。一切又像是剛剛睡醒。

    鳥鳴，起初是一聲兩聲。漸漸地像是呼朋引伴，熱鬧起來。

    蟬，偶爾叫一場。發(fā)覺日頭未盛，也就懶怠地再歇一會兒。

    就連樹木和風，都像是剛剛醒來。

    清風送來香樟木的氣息。

    不是被大太陽曬得熱烈辛辣的那種味道，是靜寂了一夜，被露水打濕，被尚未完全明亮起來的天空氤氳著。

    那種，帶著點潮漉漉的，溫柔清香。

    秦霜星從來不知道，五點鐘的清晨，是如此美好。

    他站在窗前，看了一會兒。等到太陽完全升起來。

    看看時間，也不過五點半。

    他忽然覺得一天的時間變得很長很長。

    他可以去做很多很多事。

    心情莫名地又變得很好。

    秦霜星重新乖乖躺回到床上，拉上被子。

    聽榮鋒的話，老老實實睡到六點，再起來。

    心里卻已經(jīng)像小學生春游一樣，按捺不住期待。

    ——好好笑哦。

    只是去小區(qū)里跑個步呀！

    ……總之就是這么個狀態(tài)。

    秦霜星出門的時候，秦如松正好也剛起來。

    他彎腰在門口穿運動鞋，秦如松端著茶杯走過來，忽然問了句：

    “你最近養(yǎng)什么新蟲子了？”

    秦霜星抬頭：“啊？”

    秦如松笑著說：“你這幾天看上去很開心。是不是又收集到什么新品種啦？”

    秦霜星這才注意到——原來自己嘴角一直掛著笑。

    “其實我——”

    他下意識地想說，“我交了一個新朋友”。

    話到嘴邊，卻又有些不好意思。

    榮鋒算是他的朋友嗎？

    榮鋒可以算是他的“朋友”嗎？

    秦霜星不知怎么，臉上熱了一下。

    “……我認識了一個，病友?！鼻厮切πΓ銎痤^，對秦如松說，“我們在互相幫助呢！”

    “噢，那很好，很好??！”秦如松爽朗地大笑起來，注意到他穿的是運動鞋，便道，“你要去跑步嗎？跑步很好呀，你去吧！”

    “嗯，我去啦！”秦霜星朝父親揮手。

    心情愉快地出門。

    秦如松端著茶杯，站在家門口，目送兒子步伐輕快地下樓。

    略帶皺紋的臉上，笑容始終未減。那目光里滿是欣慰。

    好久沒看到兒子這么開心了。

    不是因為蟲子，而是因為交到了朋友。

    噢，不對，是病友。

    呵呵。病友也好。也好。

    多少也是個“友”嘛！

    秦如松欣慰地想著。

    緩緩拉上了房門。

    ……

    秦霜星來到樓下的時候，才剛剛六點一刻。

    小區(qū)里還很靜很靜。

    此時的天已經(jīng)完全亮了，氣溫卻還沒有升上來。還帶著清晨的涼爽。

    空氣中蒸騰著香樟樹沉睡一夜的氣味。樹下的泥土，小草，都在散發(fā)出清香。

    秦霜星忍不住深吸一口氣。

    一抬頭，忽然看到一個毛茸茸的、棕黃色的小動物，靈巧地竄上樹干。

    一溜煙鉆進樹冠里不見了。

    秦霜星：“?。?！”

    那是什么！

    一閃而過的靈巧身影，在視網(wǎng)膜上形成視覺殘留。

    秦霜星眨巴了兩下眼睛，驚喜地發(fā)現(xiàn)——好像是松鼠啊！

    對哦那個毛茸茸的大尾巴……他們小區(qū)里原來有松鼠的嗎！

    以往只在山里考察的時候看到過，秦霜星沒想到他們小區(qū)里居然也有。

    真的很驚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