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樣貌，大約十七八歲。高中生模樣。

    一個人孤獨(dú)地坐在窗戶邊上，仰頭盯著窗臺上的一盆綠植。

    很孤獨(dú)的樣子。

    咦？

    剛才好像沒注意到他……

    秦霜星心里一跳，繼而升起些愧疚。

    他被小朋友們熱情地包圍著，玩得太開心了，都沒注意到那邊還有個人。

    既然會出現(xiàn)在這里，那一定也是等待家屬的患者。

    ……是沒有生活自理能力嗎？

    不然，是不會到這個玩具等候區(qū)來的……

    秦霜星起身朝那少年走過去，周圍的小朋友們見狀都拉住他：

    “不要走，牛牛不要走！”

    “不要跟他玩！他好可怕！”

    ……可怕？

    秦霜星蹲下來，對小朋友們搖搖頭，擺擺手。

    示意不可以這樣說別人。

    隨后繼續(xù)走向那少年。

    小朋友們見狀，哇地一聲散開了。

    都各自去玩別的玩具了。

    ……看得出來，他們是真的不敢接近這個少年。

    也是。

    畢竟年齡差距擺著。

    這個少年大概十七八歲，而這里其他的孩子，最大的也就六七歲。

    當(dāng)然玩不到一起去。

    秦霜星頂著大大的奶牛頭套，故作夸張地一蹦一蹦來到少年身邊。

    那少年背對著他，似乎對他的蹦跶毫無覺察。

    仍然安安靜靜，眼睛緩慢眨著，盯著窗臺上的盆栽。

    那是一盆綠蘿。

    隨處可見，長長拖曳的茂密植物。

    精神衛(wèi)生中心不久前剛剛翻新過。有些地方還殘留著裝修的味道。

    因此到處都放著綠蘿，據(jù)說能吸收甲醛。

    秦霜星來到少年身邊，熱情地朝少年揮揮手。

    少年并沒有理他。

    秦霜星繞到側(cè)前方，歪過腦袋，讓自己大大的奶牛腦袋進(jìn)入少年的視線。

    少年漆黑的瞳仁里，倒映出奶?？煽蓯蹛鄣哪X袋。

    鴉羽似的睫毛緩慢眨動。他像是終于注意到身邊的人，于是抬起眼。

    視線無聲地掃過來。

    “……！”

    秦霜星莫名地心里一怵。

    忽然就理解了小朋友們的意思。

    “……”少年的相貌漂亮得驚人。精致得像古董店櫥窗里的人偶。

    但卻毫無生氣。

    他緩慢地眨著眼睛，一下一下。濃密鴉睫像小扇子一樣。

    始終一言不發(fā)。

    他就這樣看了“奶牛”一眼。

    然后又轉(zhuǎn)回視線，繼續(xù)盯著窗臺上的綠蘿。

    ——仿佛先前的回頭，只是一種生理反射。

    是因?yàn)槟膛Ｔ谒媲皳]手，他的眼睛被吸引了注意，所以轉(zhuǎn)過頭來看了一眼。

    看過之后，就又回到自己的世界里。

    無動于衷。

    秦霜星一時不知道該怎么辦了。

    忍不住回頭望向護(hù)士臺。

    護(hù)士朝他揮手，讓他過去。

    秦霜星在心里嘆了一口氣，來到護(hù)士身邊。

    “那孩子好像是自閉癥?！?/br>
    護(hù)士小聲說。

    “啊……”秦霜星感到意外，卻又沒那么意外。

    原來是自閉癥……

    難怪會那樣。

    難怪其他小朋友都不敢跟他玩。

    秦霜星忍不住回頭，又朝那個漂亮得過分的少年看了一眼。

    心里有些難過。

    秦霜星去工作人員區(qū)域，摘了頭套，坐下來休息一會兒以后，又重新穿戴完整，試著去和那少年玩。

    然而無論他怎么嘗試，那少年都跟看不見他似的。無法和他進(jìn)行任何交流。

    唯一的反應(yīng)就是扭過頭來，看他一眼。

    鴉羽似的睫毛緩慢眨著，漆黑深邃的眼睛，看久了會讓人覺得心里慌慌的。

    卻又有些難過。

    秦霜星忍不住嘆了口氣。

    ……

    然而，就在秦霜星第二次去后面喝水休息時，一個挺拔悍利的英俊男人，來到了玩具區(qū)。

    “陸少校?！弊o(hù)士向男人問好。

    男人朝她笑笑，點(diǎn)頭致意。

    徑直走向窗邊那個孤零零的少年。

    男人來到少年身側(cè)。目光垂下，靜靜地看了他一會兒。

    眼里閃過一抹憐惜。

    他低低嘆了口氣，輕聲開口：“江耀?！?/br>
    “……”

    那一聲呼喚仿佛按下了某個按鈕。

    少年的眼睛里，忽然間有了神采。

    像陽光破開烏云，穿越黑色荊棘照進(jìn)長滿苔蘚的高塔。

    像密不透風(fēng)的地窖，忽然裂開一道縫隙。于是光能夠照進(jìn)來。

    “陸執(zhí)?！鄙倌暄銎鹉?，彎起眼睛。

    萬千星辰在他眼中閃耀。他笑著朝對方伸出手。

    男人很自然地牽了他的手。眉眼也變得溫柔：“我們回家？”

    “好。”少年溫順而乖巧，安安靜靜地跟在他身旁。

    一大一小，兩個人緊緊牽著手。

    并肩離開。

    ……

    當(dāng)天晚上。

    【哎，自閉癥好可憐?！?/br>
    秦霜星坐在電腦前面。一盞小臺燈，溫暖曛黃，照亮他的臥室。

    窗戶開著。夏夜的晚風(fēng)送來香樟氣息。

    他長長地嘆了口氣，繼續(xù)捧著手機(jī)敲字。

    秦霜星：【那個孩子都十七八歲了，好像還是沒有生活自理能力……】

    秦霜星：【我后來查了一下。自閉癥是有發(fā)育遲緩癥狀的。自閉癥患者就像生活在一個密不透風(fēng)的玻璃罩子里一樣，對外界的一切無法覺察。所以他雖然聽力正常但卻聽不見別人說話，智力正常卻沒辦法開口表達(dá)。】

    秦霜星：【他遇到危險可能都無法保護(hù)自己。】

    秦霜星：【好可憐?！?/br>
    榮鋒：【正在輸入中...】

    秦霜星今天見到了那個自閉癥的少年，心中感慨頗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