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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堂入室 第125節(jié)

    錢三驚訝地望著宋積云。

    他沒有想到事情會這么簡單。

    宋積云真誠地道:“我相信以您的為人,不會訛詐我們。肯定是我們窯廠的貨出了問題。”

    錢三一聽,眼眶都濕潤了,忙道:“宋老板,我也沒別的意思。我小家小戶的,這次來進貨的錢都是幾家湊齊的,如果沒有問題,我肯定不會找上門來的。我想換一批貨,可這批貨您得讓我自己親自挑。”

    這是不相信他們家的東西了!

    而且,錢三顯然沒有誣陷他們。

    宋積云心里又沉了幾分,但面上卻不顯半分,依舊誠心誠意地道:“這是應(yīng)該的。既然是我們窯廠出的問題,您提這樣的要求是非常合理的?!?/br>
    她還故意沉吟道:“這樣的事我還是第一次遇到。要不,您看這樣行不行。我們除了打開庫房讓你親自挑一批您滿意的貨,還另外送三尊尺高觀世音像的訂單做賠償。你拿著訂單,半年之后來取貨就行了?!?/br>
    瓷器必須提前燒,不然她就當(dāng)場送給他了。

    錢三和周圍看熱鬧的人都呆驚了。

    “錢三發(fā)了!”

    “還有這樣的好事!不知道我把家里的瓷器砸了,能不能有這樣的好運氣!”

    “哎喲,錢三,這訂單你要不要?與其半年后再來一趟,不如就就近賣了,賣到的就是錢啊!”

    “如今他們家尺高的觀世音像黃牛價都翻三番了!”

    再也沒人關(guān)心這批青花瓷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

    宋積云心頭微松,再次笑盈盈地請錢三去賬房里說話:“這批瓷器退庫還得走程序,你在這里也是干等著,給個機會我盡盡地主之誼?!?/br>
    還道:“你放心!我當(dāng)著眾人說出來的話不會不算數(shù)的。不然我們窯廠的名聲也沒了,不可能再在景德鎮(zhèn)立足!”

    此時的人做生意誠信第一。

    錢三不好意思地跟著宋積云去了賬房。

    路上還道:“那觀世音菩薩,您賣給我一尊就行了,我抱回家去給家母歡喜歡喜。不用賠三尊給我?!?/br>
    “要的,要的!”宋積云笑道,“是我們窯廠的錯,理應(yīng)賠償給您?!?/br>
    她說著,朝周正使了個眼色。

    周正會意,和錢三聊起家常來,慢慢越過宋積云,和錢三并肩去了賬房。

    宋積云瞬間臉色鐵青,沉聲吩咐隨行的小廝:“去,給我傳話給羅師傅,讓他把窯廠庫房全都封了,所有的人不得走動。再派個人去給汪掌柜報信,所有的貨停止裝船,碼頭的倉庫不得出貨?!?/br>
    說不定還會有人來鬧事。

    甚至還得把已經(jīng)賣出去的瓷器召回。

    第175章

    宋積云想想這些就頭痛。

    而那小廝已一溜煙地跑去報信去了。

    宋積云則快步追上錢三和周正,三個人說著話去了賬房。

    等到小廝上了茶點,她又鄭重地給錢三道了歉,以至于錢三有些局促地道:“宋小姐要不要再看看那些瓷器?”

    “不用!”宋積云大方地笑道,“您既然說是,那肯定是?!?/br>
    錢三頓時流露出副百感交流集的模樣,道:“畢竟是大窯廠, 就是有氣魄?!?/br>
    有沒有氣魄宋積云不知道,但送走了錢三,宋積云立刻去見了熊老爺。

    熊老爺顯然已知道了事情的經(jīng)過,他沒有啰嗦就告辭了。

    宋積云松了口氣,面沉如水地親自去了庫房,問正在庫房盤點的羅子興:“知道是哪一窯出了問題嗎?”

    瓷器一批一批燒制的, 若是出問題,也會一爐窯一爐窯出問題。

    羅子興一面指使著學(xué)徒把從每一爐挑選出來的樣品泡在燒沸了的開水里驗證是否出了問題,一面焦頭爛額地回復(fù)宋積云:“現(xiàn)在已經(jīng)查出了兩窯?!辈⒏嬖V她,“查出來的結(jié)果我已經(jīng)交給了項師傅,他帶著幾個學(xué)徒在核實經(jīng)手人是誰?”

    窯廠為了好核算工錢,每道工序是由誰經(jīng)手的,都有很詳細的記載。

    宋積云接管窯廠之后,加強管理,這些手續(xù)更完善了。

    羅子興等人當(dāng)初還覺得宋積云有些小題大做,現(xiàn)在卻不由暗暗慶幸。

    宋積云的初衷則是完全為了避免有些做師傅的侵占徒弟的工錢。

    兩人在庫房里等著結(jié)果,汪大海氣喘吁吁地跑過來,急急地道:“聽說驚釉了?這是誰他媽干的事?”

    羅子興看了眼臉色始終陰沉著的宋積云,朝他使著眼色,示意他別說了,給宋積云添堵。

    汪大?;剡^神來, 訕訕然地笑,道:“東家,我們那邊到現(xiàn)在為止只查了一爐窯, 我看問題不大。”

    宋積云心煩氣躁, 道:“你不在庫房里守著跑來這里做什么?這可不是鬧著玩的,若是讓驚了釉的瓷器發(fā)出去, 我們窯廠的名聲還要不要了?”

    別人也不是沒有驚釉的情況發(fā)生,只有他們窯廠,從老東家到現(xiàn)在的東家,都大驚小怪的。

    可這話汪大海不敢說。

    東家讓干什么就干什么。

    他立刻道:“我這就回去盯著,保證我那邊不會出事?!?/br>
    宋積云的臉色這才好了一點。

    這時,周正面色慘白地跑了進來,道:“東家,是釉料。是釉料出了問題。顏記那邊以次充好,我們的貨才會出問題?!?/br>
    “什么?”宋積云愕然,“怎么會是釉料?”

    顏記自她父親起就給他們家供應(yīng)釉料,已經(jīng)二十幾年了。

    事情若是證實,傳了出去,他們家也別想在景德鎮(zhèn)立足了。

    他們家這是要自絕生路嗎?

    宋積云沉聲道:“你敢肯定嗎?”

    周正連連點頭,道:“東家,我覺得這件事不對勁。我們家窯廠,再怎么疏忽,也不可能出現(xiàn)這種錯誤。大家都在查出事的瓷器, 我就去查了查原材料, 真給我發(fā)現(xiàn)了問題?!?/br>
    他說到這里, 聲音都有些哽咽了。

    不僅因為原材料是他在負責(zé), 而且因為如果這件事還涉及到原材料,那窯廠的損失是一筆讓人不敢直視的數(shù)目。

    有可能還會全員停工。

    宋積云目泛寒光,道:“走!去看看!”

    周正忙在前面領(lǐng)路,一行人去了放釉料的庫房。

    幾個負責(zé)上釉的師傅正在一包包的檢查釉料。

    偌大的倉庫,粉塵四起。

    負責(zé)上釉的大師傅顧清全身灰撲撲地迎了上來,急急地道:“東家,您怎親自來了?您放心,我們保證把出問題的釉料都找出來?!?/br>
    大家都這么焦急了,宋積云這個時候就得更沉得住氣才行。

    她安撫眾人:“你們辛苦了!我相信我們齊心協(xié)力,一定能渡過這個難關(guān)?!?/br>
    又讓周正去給眾人準備夜宵,發(fā)加班費:“學(xué)徒按平時的兩個滿工計,大師傅們按平時三個工計。查出問題的,加班費翻倍?!?/br>
    她此話一說,整個窯廠都沸騰起來,個個都干勁十足的,因為窯廠出事而低沉的氣氛都不翼而飛。

    窯廠生意好了,最多也就給像羅子興、周正這樣的大師傅和大掌柜分點紅。

    重獎之下,必有勇夫。

    當(dāng)務(wù)之急是把事情解決了。

    周正心痛道:“這幾天賺的錢恐怕都要打水漂了?!?/br>
    宋積云道:“總比窯廠倒了好!”

    怎么可能!

    就憑他們東家的這手燒瓷的手藝,誰家窯廠倒閉他們家窯廠也倒不了啊!

    這話周正同樣不敢說。

    他怕宋積云不高興。

    他道:“東家,您看要不要封鎖消息,也免得那些妒忌我們家生意好的推波助瀾,亂嚼舌根子!”

    “不!”宋積云斷然道:“不僅不要封鎖消息,還要大肆地把這件事傳出去!”

    她解釋道:“錢三的事已經(jīng)有那么多人親眼看見了,伱能一個個上門去讓人家不要往外說嗎?既然止不住,那就讓大家都知道我們在做什么,讓大家都知道我們對自家出問題的瓷器是怎么解決的,讓他們知道我們能賣出的瓷器都是有保障的?!?/br>
    周正還有些猶豫,道:“會不會有人因此拿這件事生事?我現(xiàn)在擔(dān)心有人會依葫蘆畫瓢,弄虛作假,為了佛像的訂單特意找了驚釉的瓷器冒充我們家的瓷器。”

    佛像的銷量太好了,訂單已經(jīng)排到兩年以后了。

    宋積云笑著調(diào)侃著說了句后世流傳的話:“畢竟黑紅也是紅!要緊的是讓大家知道我們?yōu)橘|(zhì)量出問題的瓷器做了些什么。只要達到這個目的,我們就算是贏了?!?/br>
    周正細細地消化著她的話。

    他們又回了燈火通明的庫房。

    羅子興勸宋積云:“您回去歇了吧!這深更半夜,也不是一時半會能查得完的?!?/br>
    宋積云覺得自己在這里主要的作用是鼓舞士氣,忙倒未必能幫得上多少。

    “沒事!”她強打起精神,“我和大家一道。你們在這里忙著,就算我回去,也睡不著??!”

    羅子興不再勉強。

    整個窯廠停產(chǎn)停工,都在查這件事。

    宋積云還讓人在窯廠門口貼了告示,說有問題的瓷器窯廠一律收回,可按三倍賠償退貨,也可換貨。

    加上昨天那三尊觀世音像的事,宋家窯廠燒出了驚釉的事像長了翅膀似的,不過半日工夫,就傳遍了景德鎮(zhèn)的大街小巷和碼頭客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