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棠欲醉 第12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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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案后,賀鳴一身金絲滾邊竹青色圓領(lǐng)長袍,伏案垂首,手邊高高累著《論語》《中庸》。 槅扇木門輕闔,落日余暉落入書房,頃刻又被隔絕在園外。 賀鳴只當(dāng)是小廝,眼皮也不曾抬動半分,目光牢牢盯著案上的書冊。 “不必添茶,我……” 鼻尖忽的落下一陣幽香,不是小廝身上慣有的花露油香皂之味。 賀鳴驚疑抬頭,眼中掠過幾分詫異:“……宋、宋meimei?!?/br> 他起身,黃花梨斑竹梳背椅在地上發(fā)出輕微動靜,賀鳴抬眸彎唇:“天冷,宋meimei怎么還過來了。” 宋令枝一身石榴紅牡丹紋錦袍,她掩唇清清嗓子:“祖母在望仙閣擺宴,說是今夜除夕,讓你也好好歇息才是,莫要累壞了身子。我親自過來,賀哥哥總不會拂了我面子罷?” 賀鳴拱手:“宋meimei說笑了?!?/br> 園中樹梢懸著紅燈籠,滿府上下彩燈高掛,入目姹紫嫣紅,金窗玉檻。 望仙閣為三重檐,檐角似雄鷹展翅,騰躍飛空。 紅墻綠瓦,檐角下懸著鐵馬,隨風(fēng)搖曳晃動。 兩側(cè)是抄手游廊,臺磯長長迤邐,檐下積雪早被奴仆灑掃干凈。 空中遙遙傳來細(xì)樂聲喧,隱約還有宋老夫人爽朗的笑聲。 有婆子提著攢盒往下,途中瞧見宋令枝和賀鳴,福身笑道:“姑娘和姑爺可算到了,快些上去罷。剛老夫人還同老爺念叨呢?!?/br> 宋令枝頷首彎唇:“知道了,我……” 視野之內(nèi)忽的闖入一盞掐絲琺瑯云蝠紋花籃式掛燈,宋令枝眼中恍惚,后知后覺沈硯以教書先生的身份留在宋府時,二人也曾在望仙閣撞上。 那雙晦暗如墨的眸子好像又一次浮現(xiàn)在眼前,隔著茫茫雪霧,在盯著自己…… “宋meimei,你……” 賀鳴的聲音忽然在耳邊落下,宋令枝遽然轉(zhuǎn)身,腳下趔趄,身子忽然往后仰去。 電光石火之際,一只手臂及時攬住宋令枝。 賀鳴眼疾手快,伸手?jǐn)堊∷瘟钪σ荒?xì)腰。 風(fēng)動樹搖,空中細(xì)雪如搓棉扯絮,洋洋灑灑飄落一地。 四目相對,懷中的宋令枝滿目倉皇失措。掌中纖纖素腰盈盈一握,二人在外人眼中雖早已成親,只是賀鳴待宋令枝,仍是禮讓有加,不敢逾越半分。 女子身上特有的熏香縈繞,賀鳴耳尖泛紅,他別過臉,干咳兩三聲。 “唐、唐突了,宋meimei,我……” 語無倫次,惹得身后秋雁和白芷好一通笑。 宋令枝唇角染上些許笑意,正想著抬腳,倏然,腳腕一陣鉆心的疼。 她臉色驟然一白。 ……崴腳了。 秋雁和白芷齊齊收住笑聲,急道:“——姑娘!” 宋令枝扶著白芷的手站穩(wěn):“無事,我……” 話猶未了,腳腕再次傳來一陣撕心裂肺的疼,宋令枝一張臉慘白如紙。 “別動。”賀鳴輕聲,轉(zhuǎn)身命人去請大夫來。 白芷急道:“家里倒是有竹椅轎,可是這游廊怕是走不了,姑娘,不若奴婢同老夫人說一聲,今夜留在臨月閣歇息罷?!?/br> 宋令枝搖頭忍著疼:“祖母才說好不容易一家子團(tuán)圓,我若是出了岔子,豈不是掃她老人家的興?罷了,你和秋雁扶著我……” 剛往上抬腳,宋令枝又一次疼得皺眉。 白芷擔(dān)憂:“姑娘,還是奴婢同老夫人說罷。老夫人在三樓聽?wèi)?,姑娘這樣上去,腳腕怎么受得住。別說老夫人,就是姑爺瞧見,也是……” 白芷拼命朝賀鳴使眼色,試圖將對方也拉入自己陣營之中。 賀鳴抿唇溫聲:“還想上去嗎?” 宋令枝不假思索點(diǎn)點(diǎn)頭:“自然,祖母還在上面等著呢。” 烏木長廊風(fēng)聲漸起,簌簌白雪拂面。 賀鳴拂開長袍,忽而在宋令枝眼前蹲下:“上來,我背你上去?!?/br> 賀鳴后背寬厚有力,青色影子落在宋令枝身前。 她瞳孔一怔,腳尖再不曾往前動過半分,宋令枝遲疑:“我……” 賀鳴轉(zhuǎn)首揚(yáng)唇,學(xué)她說話:“我親自來,宋meimei總不會拂了我面子罷?” 半柱香前,這話還是從宋令枝口中道出的。 她面上浮現(xiàn)少許緋紅之色,賀鳴還在等著自己,下首還有丫鬟婆子看著。 貝齒咬住下唇,宋令枝輕輕往前挪動半分,手臂僵硬,環(huán)住賀鳴的脖頸。 她聲音怯怯:“有勞、有勞賀哥哥了?!?/br> 賀鳴喉嚨溢出一聲笑,胸腔鼓動,后背也跟著顫動。 宋令枝耳尖微紅,似梅枝上的胭脂紅潤。 空中遙遙飄落著白雪,青松撫檐,世間萬物好似陷入沉寂之中,萬籟俱寂。 身下的竹青色身影腳步沉穩(wěn),賀鳴拾級而上,穩(wěn)當(dāng)緩慢。 秋雁和白芷亦步亦趨跟在身后,檐角雪花飄落,宋令枝悄悄伸出半個手掌,接住一抔的雪水。 冬雪冰冷,寒意徹骨,宋令枝凍得一哆嗦,趕忙縮回手。 倉促之余,半抔雪水不小心拂到賀鳴脖頸。 “賀哥哥……”宋令枝驚慌失措,手忙腳亂掏出絲帕,妄圖擦干賀鳴頸間的冷意。 那水雖然不多,卻還是冰得賀鳴一涼,水珠順著脊背往下,再也瞧不見。 賀鳴啞然失笑:“宋meimei這是……” 他側(cè)身偏首,抬手欲抹去自己脖頸的冰水。 驀地,手上動作一頓,賀鳴無意間抓住了宋令枝的手腕。 女孩手腕纖細(xì)白凈,指尖沁涼,亦有殘留的水珠逗留。 烏木長廊外雪花飄飄,柳mama輕手輕腳踱步至宋老夫人身側(cè),低聲道:“老夫人,您瞧廊下的姑娘和姑爺……” 一時間,戲樓眾人都引頸往下張望。 隔著茫茫雪花,賀鳴背著宋令枝,二人手指還交握在一處。 柳mama溫聲笑道:“老夫人這回可放心了?” 宋老夫人眉目和藹溫和,一連說了幾個“好”字,又眉開眼笑道:“待來年除夕,興許家中又能添上一丁,這兩孩子也算苦盡甘來了?!?/br> 柳mama揀好話給宋老夫人聽:“我們姑娘這般有福氣的,說不定懷的還是龍鳳胎,到時候,老夫人可別小孩吵鬧就成?!?/br> 宋老夫人笑得開懷:“你這老東西,如今也會那我取樂。” 笑得急,宋老夫人連聲咳嗽,喉嚨忽的涌起一陣血腥,柳mama趕忙遞上熱茶,緊張不安:“老夫人可有大礙?” 宋老夫人擺擺手,強(qiáng)壓住心口那股惡心,滿滿半杯熱茶喝下,她搖頭,面上難掩惋惜:“老了,到底不如從前健朗了,我只愿能多活幾日,看看我曾孫子再找?!?/br> 柳mama不安:“老夫人說的什么胡話,大過節(jié)的,快拍三下木頭。您是有福氣的,定然會長命百歲。” 眼珠子又開始變得渾濁,宋老夫人無奈彎唇,不曾告知他人,只道:“外面冷颼颼,快打發(fā)人將他們帶上來,省得凍壞了?!?/br> 柳mama聞聲退下。 望仙閣仙樂飄飄,戲臺上一眾戲子描眉畫眼,打十番。闔府上下,無比樂在其中。 …… …… 除夕夜,京城亦是特鬧非凡。 禮花響了整整一夜,火樹銀花,香屑滿地。 皇宮之中,紅墻黃瓦,滿園無聲。 乾清宮內(nèi)寂寥空蕩,公文奏章高高累在手邊,沈硯一手抵著眉心,劍眉緊皺在一處。 小丫鬟躡手躡腳走近,雙手捧著白玉纏枝瑪瑙盤子,上面是御膳房剛做好的桂花糖蒸栗糕。 小丫鬟腳步極輕,輕輕將盤子擱在一旁高案上,福身往后退去。 剛往后退開兩三步,書案后的沈硯遽然睜眼:“枝……” 沈硯瞳孔驟緊,下意識伸手去抓,觸手所及,空無一物。 寢宮空闊孤寂,裊裊青煙自鎏金異獸紋銅爐升起,煙霧彌漫。 ……他又做噩夢了。 夢里細(xì)雨飄搖,寒意侵肌入骨。 宋令枝滿頭青絲散落在海面上,咸濕的海水在宋令枝臉上涌過。 紅唇凍得發(fā)白,宋令枝一遍遍重復(fù)。 ——沈硯,我很怕冷的。 ——很怕冷的。 哽咽聲縈繞在沈硯耳邊,回京后,沈硯幾乎夜夜都能夢見宋令枝,夢見她烏發(fā)覆面,夢見她凄厲的哭聲。 她說自己怕冷,卻還是義無反顧跳下海中。 噩夢纏身,沈硯揉著眉心。 下首的小丫鬟戰(zhàn)戰(zhàn)兢兢,跌跪在地上,伏首磕頭求饒:“陛下恕罪,奴婢不是有意的,奴婢不是有意的……” 沈硯一張臉冷若冰霜:“——滾?!?/br> 小丫鬟腳底抹油,連滾帶爬跑了出去。風(fēng)雪簌簌,正好撞上從外面回來的岳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