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節(jié)
兩人迎面朝對方走來,蘇意凝微微欠身,想給蘇意韻讓路。 目光交匯之時,蘇意韻停下了腳步,朝她看了一眼:“又被爹爹罵了?” 蘇意凝沒說話,點了點頭。 “懂了,”蘇意韻朝她揚了揚下巴,“等著,我這就去氣他,替你出氣?!?/br> 說完,蘇意韻煞有介事地擼起了袖子,一副要去跟人干架的模樣。蘇意凝拉住了她,問道:“jiejie來找父親有事?” 蘇意韻點了點頭,眼底的光暗了幾分:“我打算回威北侯府去了。去認個錯,替他們將那個通房納了?!?/br> 之前她明明還不肯低頭的,怎么突然會有如此變化,蘇意凝疑惑:“為何突然要回去?姐夫要來接你么?” 蘇意韻聳了聳肩:“沒什么,我自己想回去了?!?/br> 說完,她松開了蘇意凝的手,轉(zhuǎn)身朝著蘇澈書房那邊去了。 蘇意凝站在原地百思不得其解,蘇意韻沒走出幾步,轉(zhuǎn)過了身,忽然對蘇意凝喊了一聲:“你可別不舍得我哦!” 而后抬起腳步,牽起裙擺,小跑著進了蘇澈的書房。 莫名的,蘇意凝似乎在她眼角看到了一點淚光。她鬼使神差地,沒有急著離開,而是站在長廊里,等著蘇意韻出來。 不多時,書房里傳來了的噼里啪啦砸東西的聲音,緊接著是蘇澈怒吼的聲音:“冤孽!你們都是冤孽!” 蘇意韻沒理會他,紅著眼眶低著頭從書房跑了出來,撞在了等在長廊里的蘇意凝身上。 “jiejie,你怎么了?”蘇意凝開口問她。 姐妹倆難得的,沒有針鋒相對。 蘇意韻咬唇,眉頭緊鎖,眼底閃著淚:“我剛剛,去同爹爹說,讓他休妻?!?/br> 第20章 “休妻?” 蘇意凝詫異極了。 鄭氏雖待他們兄妹三人并不親厚,可面子上卻做的滴水不漏。這些年,服侍祖母,cao持中饋,也確實沒有什么大的過錯。 何談休妻? “是的,休妻,讓鄭氏,哪來回哪去!”蘇意韻的性子張揚不能受半點委屈,想到什么便會說什么。 可暫且不說鄭氏沒有行差踏錯過,便是有,她也是他們的繼母,哪里輪得著晚輩提起休妻呢? 這不是,忤逆尊長嗎?難怪蘇澈剛剛會如此生氣。 “jiejie,你為何會這么說?”蘇意凝一面拉著蘇意韻往自己的院子里走,一面追問。 蘇意韻應(yīng)當是極委屈,眼淚斷珠似的往下掉,她往日里囂張跋扈都是她叫別人哭,從不會輕易掉淚。 “我前些日子,出去散心,在瑯琊山邊上的一個小鎮(zhèn)子里,遇見了哥哥從前的伴讀?!?/br> “三年前兄長逝世,他的伴讀便被趕出了府??赡俏粫髅魇墙鹆瓿侨?,卻舉家搬遷去了瑯琊鎮(zhèn)那么貧瘠的地方?!?/br> “我便生了疑心,派人幾番探查,才發(fā)現(xiàn),當年兄長深夜去送謝家大郎和謝譽,而后遇到流寇,并非巧合,而是人為。” “是鄭氏,她一早便買通了伴讀,叫他將兄長每日的行蹤告知她,而后她再伺機安排人下手?!?/br> “原本,她是準備在次日兄長去白鹿洞書院的路上行刺的。但那日謝譽來府上求爹爹不要退婚,又起了高熱暈了過去,謝家大郎來尋他,兄長去與謝家大郎辭行?!?/br> “鄭氏便提前行動了,還將一切推給兄長,同父親說是兄長執(zhí)意要漏夜出府去謝家解除你的婚約?!?/br> 一時之間,無數(shù)條信息撲面而來,蘇意凝猛地拽住了蘇意韻的手腕。 “你可查清楚了?”她的聲音都微微發(fā)顫,“兄長的死,真的不是意外?” 蘇意韻哭得眼睛都模糊了,她抬頭看向蘇意凝,又氣又急:“我為何要撒這種謊,當然是查清楚了的!” 邊說著,她邊用衣袖擦了一把眼淚:“我就知道,父親不會聽我的。我這就回威北侯府去,我作為蘇家的女兒奈何不了她,難道作為威北侯府的世子妃,也奈何不了她嗎?” 她的性子便是這樣,遇事就是不能沉下心來好好謀劃,總是橫沖直撞,蘇意凝鎖著眉頭,拉著蘇意韻:“jiejie,你先慢著,聽我的?!?/br> “那伴讀呢?人在嗎?可有供詞?” 聽到她這么問,蘇意韻直接一屁股坐在了石子路旁的石階上,哭喪著臉:“人被我抓住了,本想押回了金陵在父親面前對質(zhì)??晌覀兂舜亟鹆陼r,船剛要靠上岸,船底不知為何漏了個大洞,船沉了?!?/br> “我是被路過的好漢給救了才得以回府,不然我也交代在那了!” “我今日一回府,便來找父親了,可他不信我的!” 隨著她的話音落下,蘇意凝的心也跟著沉船一起沉了下去。 這下子,便是死無對證了。 不用想也知道,這世上哪有那么多巧合的事情,定然是蘇意韻打草驚蛇了,鄭氏派人滅口。 這下子,再想抓住她的把柄,可就難了。 “你說,我們報官成么?” 無憑無據(jù),狀告繼母,是要挨板子的。況且,這事還牽連了謝家大郎一條人命。 蘇意凝搖了搖頭,從地上拉起了蘇意韻,眸色幽深:“jiejie,你明日還是正?;赝焙罡珓e輕舉妄動,有任何事情都要提前與我商議?!?/br> “既然現(xiàn)在沒有了人證供詞,那咱們細水長流,走著瞧,別輕易放過她。” 他們不是要去端午的宮宴嗎?那就讓他們?nèi)ィ粌H要讓他們?nèi)?,還要讓他們風(fēng)風(fēng)光光的去。 高高捧起,再重重跌下,才最疼。光是休妻,遠遠不夠。 蘇意韻被她拉著站起身,臉上還掛著淚水,她雖然嘴上兇巴巴的,可到底是沒什么心機城府,這些事情上只能依附蘇意凝。 兩人互相攙扶著,走進了蘇意凝的院子里。 “jiejie,你方才說,兄長那日出府,是因為恰巧那日謝家大郎來了,兄長去與他辭行?” “謝譽當年不是很痛快的在退婚書上簽了字嗎?怎么會又出現(xiàn)在咱們府上?還高熱暈厥?” 這些年,從沒人同她說起過這事。 當日她與祖母急急趕回府,只看到了一張新鮮寫就的退婚書。謝家送來的聘禮,也都被他們一一退了回去。 他們只告訴她,主君提了一嘴婚事作罷,謝譽立刻便簽了退婚書。 那封謝譽親筆寫就的退婚書,如今依舊擺在她床頭的多寶閣內(nèi)。 大紅色的紙張上,是guntang的黑色字體,他明明白白寫著,一別兩寬,往后各自婚嫁,再無瓜葛。 原來,他也不是,沒有爭取過便答應(yīng)了退婚的? “嗯,”蘇意韻點了點頭,當年她已經(jīng)嫁去了威北侯府,對這事知道的不多,“我一直以為你是被人退了婚,壞了名聲,這些年來才一直不好談婚論嫁?!?/br> “那日我盤問兄長的伴讀,才知道原來是爹爹被鄭氏教唆,想趁著永安侯府敗落之際悔婚另嫁?!?/br> “謝世子來求父親,在你院子外頭跪了兩日,最后暈厥過去,被謝家大郎接走了?!?/br> “謝家也還算仁義,沒有大肆宣揚此事,對外也只說是兩家人沒有談攏。不然你這始亂終棄落井下石的罪名落實了,可比被人退了婚,還要糟糕。” 舊事重提,蘇意凝的心亂的不成樣子,比起剛剛聽聞兄長之死并非意外時的震驚,憤怒,又多了一分痛心。 這些年,她一直以為她才是被輕易就放棄了的那一個。原來,不僅僅是她曾經(jīng)試圖掙扎過,他也一樣。 若是她能早些知道,事情是不是會不一樣?她與謝譽,本來該是門當戶對天造地設(shè)的一對。 沒來由的,蘇意凝忽然想起當年訂婚之時,毫無征兆的謝家便派了人來提親下聘。 蘇意凝還以為是搞錯了,半夜里謝譽從院子外頭翻墻過來,半個身子掛在墻上,另一半還在墻外頭,朝她齜牙咧嘴。 那時他才在春闈上高中,拿了一甲榜眼的好成績。大殿之上,隆順帝喜笑顏開地看著自己這個已經(jīng)出了五服的侄子,問他想要什么。 謝譽說,他想要的,他自己會去爭取。少年意氣,揮斥方遒,惹得隆順帝又是一陣開懷大笑。 后來,他確實去爭取了,他想要的不過是同蘇家的婚約。 被永安侯毒打了一頓,躺在床上三四天也沒下得來。 但傷剛好,他又跑去求永安侯。 就這么求了打,打了求,來來回回七八次,永安侯終于熬不過他,松了口。 正式訂婚那晚,謝譽的屁股還腫著,趴在蘇意凝院子的墻頭,用石頭敲打著蘇意凝的窗戶。 同她說話。 “我沒食言吧,我說過,咱倆永遠天下第一好?!?/br> “我娶你做媳婦,咱們就永遠不會分開了?!?/br> 蘇意凝紅了臉,沒想到他當年的那句戲言,竟是這個意思,直接將小石頭扔給了他,趴的一下關(guān)上了窗戶。 若是沒有當年退婚的事情,若是他們能再堅持堅持,或許,他們永遠天下第一好。 但很快,這個念頭就打消了。 即便是她能早些知道,事情恐怕也無法改變。大梁以夫為綱以父為綱,女子在家聽從父親的,出嫁從夫。 婚姻之事,便是她想爭取,蘇澈執(zhí)意要退婚,她也沒有旁的辦法。 除非她能拋棄一切,跟謝譽私奔。但是她不能,謝譽也不能。 所以即便是知曉一切,她和謝譽的結(jié)局,也依舊不會改變。只是,原本早已認命的心,又多了一份不甘而已。 也不知道他當時跪在自己的院子外頭,卻始終不見自己出來瞧他一眼,謝譽心中是否有怨恨。 應(yīng)當是有的。 但是在后來無數(shù)個日日夜夜里,這份怨恨連同當年那些若有若無的旖旎情意,都隨風(fēng)消散了。 再見面,多說一句話,都怕會傷到彼此。 第21章 端午宮宴,蘇意凝到底還是帶了蘇意如去。 忠勤伯府收到了兩張?zhí)?,蘇澈和蘇意凝各一張,他們分別帶了鄭氏和蘇意如母女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