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夢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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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近一個月,梁輕樾終于痊愈了,手上的傷口只留下了淡淡的痕跡,一切像是要回歸正軌。 梁林重新回了學校住宿,三點一線的生活重回正軌,仿佛一切都未曾改變分毫,還是那個熟悉的老樣子。而僅僅是從每天都能見到梁輕樾變回一月四次,卻讓梁林詭異地感覺整個世界都變了。 他變得愛發(fā)呆,為此他不得不將更多的精力投入進學習里。 半夜有他便會想,思念是什么?執(zhí)拗的人說是一種深沉的渴望,深情的人說是喃喃低語的傾訴,而那些文縐縐的人會將它說成是風,是霧,是網(wǎng)。 而他的思念是什么?是長江破堤而下的江水,是能淹沒城市的驚濤駭浪,他看似冷漠的外表下是有著熾熱的情感。他或許就是一個偏執(zhí)的人,就連整個青春期的荷爾蒙他幾乎全部傾瀉在了梁輕樾的身上,帶著不可饒恕的罪孽。他有時會想他不要別的,只要和她生活在一起便可以了,但教室里的紅字白底的每日倒數(shù)卻將他拉回現(xiàn)實。 他明白他們終將分開,各自踏上不同的旅程,偶爾或許會交匯,但只會帶著各自不冷不熱的問候。 他翻來覆去始終睡不著,閉上眼梁輕樾便會出現(xiàn),僅僅是一縷頭發(fā),一雙手,一片衣角他都知道是她,像是魔怔了。 “梁林,你再動來動去,今晚咱倆都別睡了!”楊添悅是他下鋪,他睡眠向來淺,這已經(jīng)是被他吵醒的第三次了,此時恨不得上去揍他一頓才解氣。 梁林揉了揉太陽xue,宿舍里的每個人的呼吸聲都那樣清晰,實在無眠。無奈,他下了床,揀了幾套卷子出了門,就著走道的燈光刷起了題。 連著幾日的失眠已經(jīng)讓他有些崩潰,在崩潰中他清楚地認識到自己想要見她,這種沖動再也無法抑制,在那晚便沒有回宿舍了。 梁輕樾又在那棵桂樹下看到了梁林。他還是那樣,輕輕地倚著桂樹矗立在那里,帶著今晚如水的月光,靜靜地望向她,一切那樣尋常,像是他就應該在那。 “輕樾,明天見,拜拜?!?/br> “拜拜?!?/br> 梁輕樾揮了揮手與同伴道別,攏了攏脖間的圍巾,輕輕嘆了一口氣,朝著桂樹走了過去。 她脫了圍巾給桂樹下的人遞了過去:“給,圍上?!?/br> 梁林摸了摸鼻子,接過圍巾,上面還帶著梁輕樾的溫度。 “你怎么來了?” 最近幾日溫度越來越低,像是已經(jīng)過了許久的冬天了。她是最后幾個出學校的,此時校門外幾乎已經(jīng)沒了學生,四周都是靜悄悄的。 梁林望著她的目光很深,垂著眸,俊秀的面容在此刻顯得那樣飄忽不定。 他抿了抿嘴:“沒什么,就是有些想看看你?!?/br> 梁林說這句話的時候是望著她的,眼下帶著無法忽視的青黑,眼睛卻很亮,里頭帶著說不明的情緒。一瞬的窒息,半晌,梁輕樾才輕嘆一口氣,帶著深深的無奈開口:“來了很久了?” “沒,剛到不久。” 梁輕樾碰了碰他的手,冰得像冰塊一般。 “說謊。” 確實,梁林翹了晚自習跑過來的。 回家的有段路上壞了幾盞路燈,好在今天月亮很圓。他們就這樣靜靜地走在這段路上,身披漫天星辰,頭戴皎白圓月。 “你手和腳恢復得徹底嗎?還會不會疼?” “好得差不多了。” “嗯,那就好?!?/br> “.…..” 之后便是長久的沉默,離家還有很長的一段路,但兩人似乎已經(jīng)沒了話,好在今夜的夜色不錯。在這條寂寥的長路之上,兩人迎著漫天的星河,沐浴傾天而下的柔白月光。整個世界只剩兩人輕緩的腳步聲,便是沒有話也不會顯得讓人覺得這段時光會顯遜色。在之后漫長他鄉(xiāng)孤獨的歲月里,梁林偶爾會想起今夜的月色來,那點寂寞也會在此時消失片刻。 梁林側頭望去,梁輕樾的臉似乎融化在了如水的月光中,靜謐而圣潔。她的五官是談淡的,像是白凈宣紙上氤氳出的點點墨色,帶著中式的含蓄,談不上多驚艷,卻少見的清秀溫婉。她的發(fā)色和眉色和他一般,都不深,一頭相同的亞麻色秀發(fā),淺淡而稀疏的眉毛在她瓷白的臉上并不顯得突兀,琥珀色的瞳孔鑲嵌在不大的杏眼里配上含蓄的內(nèi)雙讓眼睛的一張一合都泛著柔情,再加上精巧的鼻頭,小而厚的雙唇,和眼下極淡的點點雀斑更在她略顯寡淡的臉上添了一絲嬌憨可愛之態(tài)。 這是一張和梁林極為相似的臉,是那樣令他熟悉,而此時浸在月色下的她,整個人像是泛起了絲絲螢光,美得陌生,帶著驚心動魄。 連著幾日梁輕樾都能在晚上見到那棵桂花樹下站著梁林,帶著不變的姿勢,不變的目光,如月光一般永恒。像是偏了軌道,又像是應當這樣走的,梁輕樾自己都有些搞不清了,只能帶著一些無法明說的隱秘靜靜地接受著這些等待。 這天是假期,家里只有一個暖爐,于是兩人便一起縮在客廳寫作業(yè)。 前幾天剛是市區(qū)??迹狠p樾成績雖有進步,但分數(shù)依舊沒達到理想。梁林拿來她的試卷從頭至尾講解,他講地十分細致,但卻也注意著自己與梁輕樾距離,不愿讓她不自在。 “英語閱讀是得分重點,雖說閱讀技巧很重要,但是詞匯也是必不可少的?!绷毫帜弥嚲恚屑毞治鲋骸敖?,我看你問題出在詞匯量不夠,還需要多多記單詞。” 梁輕樾點了點頭:“我記憶力不太好,單詞總也記不住……” “你可以就在試卷里閱讀題上記單詞,這個方法可以試一試?!?/br> “怎么記?” “這樣……”說著,梁林便拿著筆靠了過來,兩人是面對面坐著,桌下是暖爐,一起圍著條毯子,梁林突然這樣一大幅度動作,兩人的腳不自覺地在毯子里交纏在了一起,梁輕樾嚇得一驚,混亂中“啪嗒——”一聲筆掉了下去。 梁輕樾低頭尋了半天也不見那支筆,這讓本就悶熱的空氣越來越焦躁,她只覺自己渾身冒出了一身的汗。 “你起身,我把毯子扯開看是不是掉到暖爐上了?!闭f完梁林便起身將毯子從桌下抽出,抖了幾下,不見那支筆反倒聽見梁輕樾難受地“啊——”了一聲。 毯子上灰塵多,在梁林抖動毯子的瞬間她眼睛里便不小心落入了異物,她難受地揉著眼睛,那異物卻始終沒有出來,反倒刺激地眼睛流了許多眼淚。 “你別揉了,我?guī)湍愦荡蛋?,看能出來嗎?”梁林止住了她的手,還未等她反應過來便已欺身過去。 梁林輕輕撥開她的眼簾,在他冰涼的手指觸碰到她眼睛的那一瞬間,梁輕樾瑟縮了一下。與之相反的是梁林的呼氣很溫暖,侵占了她的整個面目,她只覺周身四處都是梁林的味道,以至侵至四骸。 他不敢吹地太重,吹了好幾下那異物卻還在眼睛里,梁輕樾難受極了,無論是那種對她來說都是一種折磨。 “你重些。”梁輕樾顫巍巍地開口,她想盡快逃離這種難受的感覺。 “什么?”梁林似乎沒聽見她說話。 “我說你重一些吹,快一點,我難受。” “哦……好?!闭f完,梁林便加大了力氣:“你準備好啦,我這次重些吹了?!?/br> “嗯?!?/br> “呼——”梁林這次吹得很大力,帶來了很大的涼風,直沖她的眼眶。 “好些了嗎?” “你松手,我試試看?!绷狠p樾眼里全是淚花,試著睜開眼睛,眼里異物似乎已經(jīng)沒了,只是眼淚糊了眼睛,半天也看不清眼前的事物,她眼睛掙扎了好半天,待終于能順利睜開眼時,眼前卻突然一暗,一雙冰涼的手蓋住了她的眼睛,隨即便是唇上欺上一帶著暖意的軟物。 梁林未曾想到他同梁輕樾的第一個吻會如此平靜,他本以為這個吻應當是驚濤駭浪的,帶著摧毀一切的決心,然而此時此刻卻如此平和,他心中什么也沒有,帶著遠超這個冬季的寧靜。 他不知自己為何會突然吻下去,帶著從未有的勇氣和沖動,只是看著她閃著淚光的眸子抬著頭向自己時,那帶著依賴和少有的祈求,他只想吻下去而已,不曾想過什么后果,沒那么多計較。 甚至帶著一些報復的惡意。 梁輕樾的唇很軟,剛涂過的唇膏,還帶著草莓的果香,粘著他的唇,離不開。 她少見地沒有反抗,只是在梁林落在她嘴唇上的那一瞬間有過震動,而后像是歸為了平靜,只是她死死攥住梁林衣服的那只手泄露了她此刻的心情。 梁林淺淺地吻著她,沒有深入,只是用雙唇描繪著她的唇瓣,似是試探。 兩人心跳得都很快,梁輕樾身上淡淡的香味是最好的催化劑,梁林呼吸逐漸變得灼熱,燙得梁輕樾臉上也逐漸染上了紅潮,順從地承受著一切,兩人之間似乎升起一道屏障,隔絕了一切,只剩兩人悸動不安的心。 梁林的右手還覆住她的眼睛,左手從她腰身繞去,固住了她的身體,他不想讓她逃。 “啪嗒——” 桌上的書已經(jīng)盡數(shù)都掉在了地上,梁林身體靠得更近了,唇上也越來越重,梁輕樾的身子開始顫抖,她腦子里空白一片,卻又那樣清明,她能感受到梁林的一切,他的呼吸,他那灼熱的唇和那只在眼上像是蓋住了一切的手,她沉溺在這片梁林給予她的黑暗里,眼上是刺骨的冰冷和黑暗,而唇上卻是直達心底的熱意。 她沒有時間去想太多,梁林徘徊的舌尖終于開始探索她的唇瓣,撬開她的牙間,深入這片濕熱。梁輕樾想躲,卻在這方寸之間,梁林不消片刻便捉住了她,貪婪地攝取她,纏繞她。這個吻相當?shù)陌缘篮蜕?,梁林帶著這個年紀應有的青澀和魯莽,橫沖直撞著,卻依舊能輕易點燃彼此的荷爾蒙。 梁輕樾喘息聲很大,津液順著嘴角留下,梁林卻纏著她的舌頭依舊不愿意放開,這個吻越來越深入,帶著要吞她入腹的沖動。 “嗚嗚嗚……”梁輕樾難受地捶了捶梁林,才換來喘息的時間。 梁林松了嘴,離開了她的唇,才將覆上她眼的手放下,但眼睛卻依舊粘著她不放。 眼前的梁輕樾此時此刻渾身都泛著紅意,尤其是那雙耳朵,像是能滴下血來,梁林伸手碰了碰,燙得嚇人。她眼里全是淚意,鼻尖滲出細小的汗珠,嘴唇微張,喘息地厲害,唇上泛著水光,嘴角還留著津液,渾身都散泛著屬于他的痕跡,看著她這副模樣,梁林此時只覺心里熱得厲害,渾身都在sao動。 他靠了過去,彼此的額間相抵,梁林深深地望著她,帶著說不明的情緒,卻能讓梁輕樾感受到實實在在的危險,這是一種出于女性的直覺。 “別……梁林…” “剛剛不舒服?”梁林的聲音沙啞低沉,透過頭骨傳達的聲音驚至四骸,混雜著彼此的心跳聲,和周身粘膩燥熱的空氣,帶著有意的引誘,梁輕樾只覺腿有些軟。 “樾樾,我想再試一次……好不好?” 樾樾,這是梁林第一次這樣叫她,她也很久沒有聽過這兩個字了,卻帶著深沉的眷戀,梁輕樾在這兩個字里徹底放棄了任何掙扎,麻痹了任何意志。 就當即將脫口而出那個“好”字時,大門忽的傳來鑰匙的轉動聲—— 一瞬間,兩人之間的這片與世隔絕的天地出現(xiàn)了絲絲裂縫,片刻那片屏便障碎了一地,兩人狼狽地分開,像是如夢初醒,彼此臉上皆是煞白一片。 兩人慌亂地整理周圍的一切,潰敗地像逃兵,逃回到原本屬于彼此的位置,懦弱地坐在位置上迎接 即將到來的現(xiàn)實。 梁輕樾慌亂地看著門口走進來的梁裕,卻見他身邊還跟著一個棕色卷發(fā)的女人,穿著一身棗紅的大衣,手里拉著行李箱,帶著笑意望向她和梁林。 “給你們介紹一下,這是顧姨?!?/br> 梁輕樾聽罷,心中味道不明,抬頭望向天花板,滿目的雪白,只覺世間的一切就這樣從上方的天花板烏壓壓地朝著她壓了下來,連喘息的機會都未曾留給她。 這場荒誕的夢終要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