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告而別
昨夜一事過去之后,虞千綾就打算借機同少年說她要離開的打算,可是心理建設來來回回做了幾遍,她依舊沒有當面說的勇氣。 左思右想之下,她趁著少年出門的時候從角落里翻出來一套沾了灰的墨具,以身上帶的手絹做紙,在上面一字一句寫下這段時間對于少年的感激,并曾諾待她歸家之后,一定為他送上豐厚的謝禮。 小小一張手帕被她全部填滿,虞千綾晾干了字后將其迭起來放到了少年睡覺的矮塌上,那是他從雜貨堆里臨時拼拼湊湊起來的一張小矮塌,近九尺的男兒總要蜷起雙腿才能將自己裝入其中,而她則被他安置在原本屬于他的那張舒適大床上。 虞千綾的視線從山洞中的每一處寸寸望過,猶如她第一日來這里的那一天,她不曾想過,雖然在這里的時日不多,但不知不覺也留下了不少值得銘記的記憶。 她心中感激少年對她的照顧,把他當自己的兄長、自己的朋友看待,可也僅限于此。 虞千綾沒有忘記自己是來豐沮玉門認祖歸宗的,如今她已在路上耗費了三四日,現(xiàn)在是應該主動找尋去虞家的路了,可是虞家在這豐沮玉門中地位超然,府邸神秘,她到底該如何找到回去的路呢。 當天午后,她用完了少年出門前給她留下的食物,準備出門走走,正當虞千綾在山洞外不遠的山頭上散心之際,她忽而在山的另一頭聽到了一道忽遠忽近的男聲。 男聲清越溫和,帶著如風般的清冽,山風將他的呼喊聲送到她的耳邊,然后虞千綾聽到了自己的名字:“阿綾meimei,你在哪里?” 她心頭顫動,身體快于意識,虞千綾的眼眸瞬間亮了起來,她仰頭遙望,而對面那人仿佛與她心有靈犀一般,正巧也看見了在山另一頭的她,“阿綾!”男子的眼中也閃過欣喜,他讓她站在原地不要動,虞千綾不知為何竟乖巧地聽從了他的話。 她看見他如飛鳥一般越過山巒,在見到她的第一面時就將她一把擁入懷中,短暫的擁抱并沒有持續(xù)很久,在虞千綾試圖推開對方時,虞清遠就已經(jīng)收回了懷抱著少女的雙臂。 他的手掌十分自然地落在了她的發(fā)頂,在她反應過來時她的發(fā)頂已經(jīng)被他揉亂,虞千綾 下意識想要表達不滿,但是她張了張口,發(fā)現(xiàn)自己連對方叫什么都不知道,她的表情一時凝滯起來。 “怎么,出來那么久,阿綾連二哥都忘了?”男子故意做出生氣的表情,可是眉眼中盛滿了對她的擔憂,虞清遠見她不答,也沒了逗弄的心思,他抓住虞千綾的手,認真著面色問她:“阿綾怎么不說話,可是山下有人欺負你了?” 他不等虞千綾回答,自己先繞著她轉(zhuǎn)了一圈,見到少女外表并無傷痕,只是身上多出了一件明顯屬于男子的斗篷,這個認知讓虞清遠閃過一絲冷芒,但是又在少女叫他時轉(zhuǎn)瞬間被掩蓋。 “二哥?”虞千綾遲疑地張嘴喚道,見到他轉(zhuǎn)眼回應,她才終于確定了他的身份。 此人見到她第一面就認出了她的身份,不僅長相與她有三分相似,而且她與他還有一種一見如故的感覺,他又稱自己是她的二哥,虞千綾猜測,他大概就是虞家派來接他的族兄吧。 如此思考之下,她對來人的戒心也放低了許多,可是由著賀蘭景淵的前車之鑒,虞千綾覺得與男子相處還是要注意一些距離,所以她扭了扭手腕,從青年的手中收回了自己的手,而后彎腰向?qū)Ψ叫辛艘粋€大禮。 “族兄在上,阿綾見過族兄,前幾日歸程有異,故而耽誤了歸族的時間,還請兄長不要怪罪,族長那邊.......”我會親自請罰。 “族長那邊我自會替你隱瞞?!?/br> 虞千綾猜測大家族勢必規(guī)矩繁重,已經(jīng)做好了被罰的心理準備,可是沒想到對方竟然說出替她隱瞞這樣的話,她一時震驚得瞪圓了眼睛,神情滿是難以置信。 青年看她的表情也分外怪異,虞清遠見她不說話,臉上終于還是掛上了嚴肅的表情,“阿綾,告訴二哥,這幾日你一個人出門到底遇到什么事了,究竟是誰欺負了你,說出來,二哥幫你出氣?!?/br> “可是這件斗篷的主人?”他忽然扯下了她的衣服擲到雪地里,虞千綾緩了片刻后才搖頭說不是。 “那是別的人欺負你了?”虞千綾繼續(xù)搖頭。 “被山林里的獸類傷到了?”青年的語氣越發(fā)擔憂,虞千綾也聽得眉頭也皺得更緊。 在對方繼續(xù)再問之前,她忽而打斷了他的話。 “我可能不是你認識的阿綾?!?/br> ...... “阿綾這是何意?” “我叫虞千綾,是從江南來豐沮玉門認祖歸宗的,不是你的舊識......我之前,并不認識你?!?/br> 冷風吹過兩人之間,難言的怪異氛圍縈繞在這座小小的山頭,就當虞千綾想要問他的meimei是否與她長得很像之時,對方忽然給她披上了自己的斗篷,青年垂著眉眼替她系上系帶,末了又替她把他弄亂的頭發(fā)撫平。 “阿綾這幾日一定累壞了吧,二哥現(xiàn)在就帶你回家,到家之后你再好好休息休息,什么都不用想,也不用怕你偷跑出來一事被族長發(fā)現(xiàn),二哥和叔父叔母都會保證你平平安安的,明日祭祖大典結(jié)束之后,不會再有人追究此事,阿綾跟我回去好嗎?” 青年輕飄飄的字眼落在虞千綾的面前構(gòu)畫出了一副嚴肅的世家圖畫,她試圖通過觸摸這張厚重的畫卷想要拾起被她遺忘在某個角落的回憶,可是虞千綾努力了許久,依舊一無所獲。 她確信自己就是從江南而來的虞千綾,可他為何把她當成了另一個人呢。 “阿綾不信我?”青年的眼中流露出失落。 “我并非不信你,而是我真的不是你認識的人?!庇萸Ьc搖頭。 虞千綾再三否認,虞清遠也無可奈何,他不再說話,而是轉(zhuǎn)身背對著少女徒手畫出了一個繁復的咒符,最后一筆落下,咒符金光閃動,眨眼間竟變成了一群翩翩的彩蝶。 彩蝶翅膀纖長,群起而飛,在山林間游了一圈后,又繞著虞千綾游戲飛舞,虞千綾被眼前的美景震撼,第一次見到如此夢幻的場景,她情不自禁伸出手來,飛舞的蝶竟在她動作之后紛紛涌向了她的掌心。 但是待她想要觸碰之時,那些彩蝶又一時之間全然消散了,她的神情有些悵然若失,這時青年忽然輕笑出聲,“它們沒有消失,而是躲在了你的身上,阿綾且看你的手腕之后?!?/br> 虞千綾應他指示視線落在了自己的手腕之上,那里著落著一道淡淡的幾乎看不出模樣的蝴蝶狀印痕,她頓時心下大驚,“怎么會......” “這是阿綾八歲的時候央求叔父給你下的蝶咒,普天之下,只有我能喚,只有你能解,你曾說當你有危險的時候,希望二哥第一時間找到你,這便是我確認你身份的證明。” 青年的話音落下,虞千綾久久不能回神,她想開口說些什么,卻不知為何眼前一黑,軟著身體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