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你愿意跟我回虞家嗎?
烏黑色的殘魂在他的手中粉碎成煙,與周圍漫天的血霧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 噬鬼靈魂已逝,由它結(jié)成的血網(wǎng)陣自然也隨之破解。 血霧漸漸消散,林子又恢復成了原先平和的模樣。 周圍無人語,只有喳喳的鳥鳴聲。 幽幽的鬼語不再,周身灼熱也逐漸消退,虞千綾如溺水之人偶然抓到了一根浮木一般,緊緊地扯住賀蘭景淵的衣袖,胸膛劇烈起伏,急促地張口喘息。 喉中似仍有濃煙嗆鼻,她不斷干咳著,淚水都盈濕了眼角。 少女眼尾發(fā)紅,神色愴然,賀蘭景淵點了她的眉心不動聲色給她輸了一段神息,磅礴清冽的神息入體,瞬間掃除了身體里的所有陰邪。 神臺瞬間變得清明,頭腦也不再脹痛,虞千綾睜開了眼睛,終于從噬境中清醒過來。 白晝?nèi)胙?,周圍景象依舊,只是沒有了嘈雜的眾人,林間只剩下她與少年。 “剛剛......發(fā)生了什么?”她晃了晃頭,劇痛過后的大腦仿佛忘卻了什么,她凝神去想,卻只尋到一片虛無以及一陣殘余的膽顫。 衣袖上的手依舊緊緊著抓著,賀蘭景淵看著她的臉,眸色深淺難辨,似是過了半晌,又或只是過了片刻,他伸出大掌蓋住了手臂上的纖手,放柔了聲音,緩緩張口: “無事,山中氣候多變,迷瘴多發(fā),此地正值風口,剛才不幸吹來了一陣瘴氣,把你我都卷入了其中......” 他輕撫著少女的手指,聲音微微壓低,“那些人,都已經(jīng)走了?!?/br> 山風同他的落下的尾音一同飄入了她的耳道,虞千綾動了動被他觸碰的手指,“瘴氣?”輕輕的聲音帶著難以抓住的縹緲,她的視線落到了他的臉上。 心中仍有疑問驚擾,虞千綾想不明白身上那股濃烈的灼燒感從何而來,只得將問題拋給了身邊唯一可尋求答案的人,希望賀蘭景淵能夠解答她的疑問。 他也果然沒有辜負她的期待,對她耐心解釋:“瘴氣多發(fā)于深山濕地,乃蛇鼠百獸尸體腐爛所生,此氣無色但有毒,若是不幸吸入,就會產(chǎn)生幻覺。山中的村民獵戶大多遭過此毒,他們一見氣來,早紛紛逃竄離開?!?/br> 少年平靜地道著,將瘴氣的緣由講予她聽。 腦中的記憶模糊黯淡,既然百思不得其故,虞千綾也放棄了追索。 迷瘴的理由聽起來有理有據(jù),不僅能解釋她身上的怪異,還能解釋眾人消失的原因,她呼出了一口氣慶祝自己劫后余生。 “山林里果然是危機重重?!彼哉Z輕言,少年也溫聲應(yīng)和。 “綾兒身體可有礙?”他專注地眼神落在她的面上,聲音低沉溫柔,凝滿了不作假的關(guān)心。 明明鬼語已經(jīng)散去,可不知為何她的耳邊似乎又叫囂著一聲聲告誡,垂下的目光微微一閃,虞千綾搖了搖頭,道:“我無事。” “你呢?”目光落下,少年衣衫上隱出的血跡也無處遁形,灰白的衣料上斑駁著棍棒落下的痕跡,有磨破的孔洞,也有人為撕毀的裂口。 直到此時,虞千綾才第一次認真看他的模樣。 咫尺的距離,少年臉上的血絲顯而易見,那一塊皮膚似乎還泛起了微腫。她的視線落在了他的唇角,卻見對方在她的目光下默默勾起了一道愉悅的弧度。 她不解抬眼,卻見少年對著她輕笑,“我也無事。” “因為你來了?!?/br> 少年的目光熱切且灼熱,流轉(zhuǎn)著難以掩飾的情誼,他依舊平靜地陳述,如她所求般克制,但是握著她的手掌的力度卻是強勢。 虞千綾顫了顫睫毛,莫名想起了三日前與他告別的場景。 那日山門大開,人皇降臨,她想尋他的身影,卻發(fā)現(xiàn)他已悄悄離開。 鐘離岳臨別時的話尤響在耳畔,她忽然覺得她今日出現(xiàn)在這里似乎是冥冥之中的注定。 本無心招惹,可陰差陽錯為他擋下了一場災(zāi)禍。 血親鄰里猶如豺狼,她于狼口奪護人,是為仁義,虞千綾自問此行心無愧疚,雖然她初心為好,但是卻從頭至尾沒有問過當事人的意見。 當時憑著憤懣說出的豪言壯語,如今想來反倒有一些羞恥,鬢發(fā)下的耳朵悄悄爬上了微紅,她張了張口:“其實......我也是意外才碰見了你?!?/br> 不想要隱瞞,也不想他日后知道真相后失望,虞千綾將實情告訴了少年。 她告訴他她這次下山是為了護送鐘離皇室離開,偶然路過此地,聽見人聲喧鬧,才從村民手里救下了他。 她細心觀察著他的神色,但見一抹失落凝聚在他的眼中,少年的眼眸微微閃動,最后恢復成了一潭平靜而幽深的湖水。 湖水濃黑而望不到底,她琢磨不清他的心意,只好再次張口: “你有怪我,不是特意來救你的嗎?” 話音落下,似乎過了良久,少年才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睛,啞聲回答:“你來了,就已經(jīng)很好了?!?/br> 嘴角的弧度漸漸拉大,蒼白的臉上露出微苦的笑容,仿佛強調(diào)似的,他看著她的臉反問: “不管初衷是什么,但幫了我的人最終還是你,不是嗎?” 少年視線如絲,裹緊著她的思緒,虞千綾看著他嘴角不知何時拉扯出來的血絲,內(nèi)心結(jié)出了一腔微酸,“對不起......” 沒有明確的道歉緣由,但她此時只是覺得抱歉。 垂下的手緩緩落到了他嘴角的傷口處,不敢戳碰,只是問道:“疼不疼?” 少年又是搖頭,甚至還發(fā)出了一道輕笑,“小傷而已?!?/br> 淡淡的血腥味隨著山風飄入她的鼻腔,虞千綾手指微蜷,不再敢觸碰他的身體。 不久之前說過的豪言壯志還在她的耳邊回響,不知道為什么此時面對著他的臉,她卻不再能那么自然地說出口了。 目光微垂,她咬了咬唇,吐了口氣之后,虞千綾才對上了他的眼睛:“我之前說的話都是出自我的真心,若是這里容不下你,虞家就是你的靠山。” 話音落下,卻久久沒有回應(yīng),她看到他神色動容,更縈繞著一股她看不懂的情緒。 幽深的眼底暗流涌動,靜靜地釋放出了某種看不見的東西,他握住的手漸漸收緊,目光輕掃著兩人交握的手,少年緩緩開口:“靠山......” 兩個字在他口中翻動,虞千綾在此時莫名產(chǎn)生了一種怪異的情緒,一種強烈的直沖她的腦海,在她還未反應(yīng)過來時,她的嘴已經(jīng)自己張口: “如果景淵哥哥愿意的話,從今以后......我就是你的家人,虞家就是你以后的家。” 當時與賀蘭夫妻對峙時一閃而過的想法竟以這種方式成為了現(xiàn)實,虞千綾自己也不知道事情時怎么發(fā)生的,等她反應(yīng)過來時,話已經(jīng)落地,無法再收回。 她抬眼看向少年,他亦是認真地看她,這次沒有等太久,她聽見他拉開嘴唇張口問: “可是當真?” 小心翼翼的語氣帶著令人疼惜的破碎感,讓她說不出否認的話,想到他十余年來受過的不公平遭遇,又想到他們之間一起經(jīng)歷過的事情。 細細理來,他們之間實屬一段剪不斷理還亂的緣分。 大事隨心,小事隨性,萬事隨緣。虞千綾回味著不知從誰口中學來的人生大道,決定跟著自己的本心走。于是她咽了咽口水,鄭重地點了點頭,張口道: “當真。” “若是以后誰再欺負你,我一定站在你這邊?!?/br> “所以,你愿意跟我回虞家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