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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為始皇崽耕出萬里江山 第30節(jié)

    荀況不屑道:“別丟人了,去做飯?!?/br>
    李牧笑道:“政兒想看舞劍?我來為你舞一段?!?/br>
    廉頗緊了緊腰封:“舞劍有什么意思?來,我們打一場。”

    李牧:“???哎?等……”

    嬴小政坐在高高的椅子上,踢了踢懸空的小短腿,看著熱鬧的生辰宴會,身體和小腦袋都忍不住晃來晃去。

    ……

    村口,平陽君趙豹的馬車停在了大樹下。他站在車架上,正眺望遠方的熱鬧。

    “主父,為何不讓藺上卿前來接待?”馬車夫疑惑道。

    趙豹搖頭:“不打擾他了,唉?!?/br>
    馬車夫不明白為何自家主父會驅(qū)車來藺相如的封地,更不明白為何主父會遠遠看著前方的熱鬧哀嘆。

    “回去吧?!壁w豹又嘆息了幾聲,還是決定不去打擾藺相如。

    不僅藺相如為秦國質(zhì)子過生辰,連廉頗和常駐雁門郡的李家子都前來赴宴,這讓他非常憂慮。

    還是說,這件事和秦國質(zhì)子沒關(guān)系,真的是因為藺相如視那位叫朱襄的人為子侄?

    但廉頗和李家子又怎么會不顧身份,前來一位庶民家中為那庶民的外甥過生辰?

    還有這些村人,他們是看在主家藺上卿的份上,才前去討好朱襄嗎?

    趙豹想起藺相如多次在君上面前舉薦朱襄,卻在君上終于愿意讓朱襄進宮為官時斷然拒絕。

    “是因為藺相如不愿意讓朱襄成為寺人,還是不滿君上不因田地增產(chǎn)、而以培養(yǎng)出奇珍異草來賞賜朱襄?”趙豹自言自語。

    他揉了揉眉頭,對馬車夫道:“不回府了,去找平原君?!?/br>
    馬車夫遵命。

    趙豹坐在車廂里閉目沉思。

    朱襄有了秦王質(zhì)子舅父的身份,已經(jīng)躋身士族行列。這時舉薦朱襄為官,在朝中其他人那里也說得過去了。

    君上比起他,更信任兄長平原君。平原君又慣愛豢養(yǎng)門客,由平原君推舉朱襄會更合適。

    趙豹嘆了口氣:“一個朱襄無所謂,不能讓藺相如和廉頗與君上離心?!?/br>
    趙豹早就勸說趙王給藺相如一個臉面,賜予朱襄閑官。

    藺相如從未為家族子弟求官,都是家族子弟自己努力?,F(xiàn)在藺相如難得求一次官,就算是個庶人,只要藺相如認可其為子侄,這等身份其實無所謂。

    但趙王身邊的寵臣都不愿意。

    一朝國君一朝臣。先王和先后接連離世后,趙王身邊的寵臣希望能取代藺相如、廉頗等前朝老臣的地位,自然什么都與他們對著干。

    趙豹雖知道這其中彎彎道道,但他素來明哲保身,不好戳穿。

    第19章 姜絲炒rou絲

    平原君的封地在東武城,但平原君趙勝是趙王的國相,所以居住在邯鄲城中,趙豹很快就到達了平原君的府邸。

    平原君趙勝是趙武靈王的兒子,先王趙惠文王的同母弟,深受趙武靈王喜愛、趙惠文王和如今趙王的信任。他的府邸占據(jù)了邯鄲城一整條街,樓閣鱗次櫛比,夜間屋檐下吊著漂亮的宮燈,星星點點微弱的燈火聚集在一起來,就像是一片仙云氤氳。

    趙豹雖然也是趙惠文王的同母弟,但遠不如趙勝深受幾代國君信重,居住地自然不如趙勝豪華。

    他下馬車的時候,看到兄長的氣派,不由心生羨慕。

    不過很快,他就將心中羨慕收斂。

    越受重用,承受的壓力和危險就越大。趙豹想起被圍困在沙丘行宮三個多月,以至于活活餓死的父王趙武靈王,不由打了個寒顫。

    趙豹曾經(jīng)有過雄心壯志,但父王餓死的慘狀縈繞在他心中久久不去,兄長趙惠文王餓死父王后撲在父王尸骸上假惺惺的哭泣模樣更是讓他留下了很深的心理陰影。他每當想要做些什么的時候,這些畫面就出來干擾他。

    “主父,到了?!瘪R車夫見自家主人站在馬車門前發(fā)呆,出聲提醒道。

    趙豹按了一下眉角,心中打起了退堂鼓。

    這時,平原君的府邸大門打開,趙勝親自迎了出來。

    他疑惑道:“我聽門衛(wèi)說你一直停在我門口,為何不進來?”

    趙勝都出門迎接了,趙豹這退堂鼓就打不了了。

    他扶著兄長伸出的手,從馬車上跳下來,一邊和兄長并肩進門,一邊道:“兄長可知秦國質(zhì)子如今在藺相如門客朱襄家中?”

    趙勝的消息比趙豹還靈通些,道:“知道。藺相如的門客朱襄曾經(jīng)被他長姊拋棄,幾近餓死時被藺相如收留。沒想到那女子居然成為了異人的妻妾,為異人生下了孩子,還把孩子也丟了。”

    趙豹還不知道這更深層的事,他道:“朱襄既然是秦國質(zhì)子的舅父,也算是士人了。我見藺上卿和廉上卿都與朱襄較為親近,為何不同意藺上卿的舉薦?”

    趙勝停下腳步,疑惑地看向趙豹:“你今日來找我,是為這件事?”

    趙豹道:“我路過藺相如的封地,見藺上卿和廉上卿都在為那秦國質(zhì)子慶祝生辰?!?/br>
    趙勝皺眉:“他們?yōu)楹螘馂橐磺貒|(zhì)子慶祝生辰?異人在邯鄲大宴賓客的時候,他二人都從未赴宴過。”

    趙豹道:“聽聞朱襄身體有問題,沒有子嗣,那秦國質(zhì)子或許是他唯一的血緣晚輩?!?/br>
    趙勝皺眉:“你的意思是,那位叫朱襄的庶民有將秦國質(zhì)子當嗣子的想法?他真是膽大妄為!就算是被丟棄的秦國王室,也不可能改名換姓成為一個庶民的子嗣。他這樣做,貴賤不分,會遭遇天譴!”

    趙勝對貴賤出身看得十分重,所招攬門客都是有名有姓的士子。這也是他雖然與藺相如、廉頗關(guān)系不錯,卻不肯幫藺相如舉薦朱襄的原因。

    趙豹本以為朱襄有了秦國質(zhì)子舅父這個身份,兄長會對朱襄的偏見減輕一些,愿意向趙王舉薦朱襄。沒想到他隨口一說的朱襄視秦國質(zhì)子為嗣子的話,居然為朱襄惹來了兄長的厭惡。

    趙勝如此厭惡這件事,也和趙豹的心理陰影,父王趙武靈王被活活餓死在沙丘行宮這件事有關(guān)系。

    父王死狀凄慘,身為被父王寵愛的孩子,趙勝自然難以接受這件事。但他又不可能將此事怪在自己的同胞兄長趙惠文王身上,而且趙惠文王當時也確實年輕,朝政被權(quán)臣把持。所以趙勝就將心中的憎惡轉(zhuǎn)移到了權(quán)臣李兌和公子成身上。

    又因公子成為趙國宗室,所以趙勝更為憎恨李兌。

    公子成壽終正寢,李兌雖被罷相但也算善終。趙勝雖厭惡這兩人,因兄長趙惠文王對其的維護,也對這二人無可奈何。但那對無君無父,膽敢餓死君上的權(quán)臣的厭惡,已經(jīng)深入趙勝的骨髓。

    趙勝被秦國欺騙入秦,擅自關(guān)押。他對秦國毫無好感。但秦國質(zhì)子與他同為王公貴族,他無法忍受一介平民在撿到王室子后不恭敬謙卑地對待,居然僭越到認其為嗣子的地步。

    趙勝認為朱襄這種膽大妄為的平民如果做了官,一定會和李兌一樣,是趙國的禍害。

    聽了趙勝的話,趙豹也有些猶豫了。

    他本想說藺相如和廉頗看好的人,應(yīng)該不會成為李兌那樣。而且他們只推舉朱襄成為閑官,以安藺相如和廉頗的心,讓這兩位被趙王忽視的前朝老臣重新感受到趙王室對其的重視。但兄長將對李兌的厭惡轉(zhuǎn)移到了朱襄身上,趙豹實在是想不出勸說兄長的話。

    其實趙豹自己也可以推舉朱襄。但他明哲保身慣了,做事總會躲在兄長身后。趙勝不肯舉薦,他也不愿出這個頭。

    見趙豹為難的模樣,趙勝勸說道:“一個沒有血緣的庶民,藺相如和廉頗與他再親近,又能有親近?若想表示對藺相如和廉頗的好,直接封賞他們的宗族子弟不是更好?你著相了?!?/br>
    趙豹仔細一想,道:“確實如此。那就擇他們的宗室子弟舉薦如何?”

    趙勝這次爽快同意。

    春季返青,冬小麥開始拔節(jié)的時候,李牧辭別朱襄,踏上了北上的旅途。

    李牧臨走時,帶走了一匣子土豆和朱襄寫的土豆播種須知。

    “我會每月都向你寫信請教如何種田?!崩钅梁苌岵坏弥煜搴屠滦浣兴蠋煹恼?,他抱起嬴小政,道,“政兒要好好吃飯,下次我回邯鄲的時候教你習武?!?/br>
    嬴小政板著小臉點頭:“我一定會好好習武,比舅父厲害!”

    李牧疑惑:“為何突然提起你舅父?”

    嬴小政老氣橫秋地嘆了口氣,道:“荀子一直罵舅父無論用什么兵器,都朽木不可雕也。政兒要好好習武,保護舅父。”

    李牧失笑:“政兒真孝順?!?/br>
    朱襄聳肩。他認為自己的進步已經(jīng)很大了,只是拿著兵器的時候不好意思往對方要害戳。哪個現(xiàn)代人能心無芥蒂地和人生死搏殺?

    他更不能理解的是,荀子在教他用武器的時候就要與他生死搏殺,還說別擔心,盡管上。朱襄嚇都嚇死了,生怕失手傷人或者被傷,哪可能真能與荀子好好打一場?

    無論怎么想,荀子舉著一柄寬劍追著自己砸,這種教導(dǎo)方法都太過了吧?!

    “你也努力些。”李牧現(xiàn)在已經(jīng)與朱襄熟悉到可以開玩笑了,“被政兒保護,你不害羞嗎?”

    朱襄厚顏無恥道:“不害羞。我有這么孝順又厲害的政兒保護,你是在嫉妒嗎?哎喲?!?/br>
    藺相如攥緊拳頭就是給朱襄腦袋一下。眾人大笑。

    李牧在眾人的歡笑中,依依不舍地離開了邯鄲。

    雖認識不久,李牧卻已經(jīng)認可了朱襄、藺贄、蔡澤三人為知己。人和人的感情,有時候并不會只看時間的沉淀。李牧回望邯鄲,心中滿是惆悵。

    朱襄見李牧騎馬回望,將嬴小政頂在脖子上,讓嬴小政和李牧招手。

    李牧看到這一幕,也舉起手再次和嬴小政告別,然后才揮舞著馬鞭加快了離開的速度,不再回望。

    送別李牧后不久,下一個辭行的不是有入秦意向的蔡澤,居然是藺贄——藺贄被委派了重任,要去東邊任郡守。

    藺贄不斷抱怨:“我家就我一個人留在家中伺候老父,我走了,誰來照顧我老父!”

    “被重用了還抱怨什么?你放心去當你的郡守,我來照顧?!敝煜迮闹馗WC道,“你的父親就是我的父親,你還不信任我嗎?”

    藺贄幽怨道:“信任?我可太信任了。我怕等我下次回邯鄲,阿父就只認你不認我了?!?/br>
    朱襄道:“那不是你自己的問題嗎?趕緊反省!”

    藺贄氣得舉著劍追打朱襄,朱襄雖然打不過藺贄,但論逃跑可沒怕過誰。兩人圍繞著馬車跑了好幾圈。

    廉頗轉(zhuǎn)頭對藺相如道:“你就看著他們倆在這沒臉沒皮地玩鬧?這不像你的性格?!?/br>
    藺相如杵著拐杖,平靜道:“他們倆相處五六年,比親兄弟關(guān)系還好,如今第一次分別,鬧就鬧吧?!?/br>
    廉頗樂道:“看出來了,你心里不舍呢。你心里不舍就和君上說,不讓你幼子出遠門做官啊?!?/br>
    藺相如道:“我老了,他有這個本事,又有了這個機會,就該自立門戶?!?/br>
    “成吧,你既然舍得,我就不勸了?!绷H道,“不過藺相如,你真的只是想讓他自立門戶,而不是讓他避開接下來的漩渦嗎?”

    藺相如沉默不語。

    廉頗撓了撓頭:“罷了,我不勸你了。但你要記住,如今的君上不是你曾經(jīng)的恩主,如果你話說得太過,恐怕會引來殺身之禍。”

    藺相如白了廉頗一眼:“我還需要你勸?你才應(yīng)該管好你自己,別讓我太cao心?!?/br>
    廉頗失笑:“好?!?/br>
    藺贄離開之前,還是沒能給朱襄一下子。

    他氣沖沖地離開,馬車剛走不久,他就忍不住抹了一下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