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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為始皇崽耕出萬里江山 第111節(jié)

    已經(jīng)不常和秦王開玩笑的范雎捶了一下腿,難得又與秦王開起了玩笑:“君上,若你再不去,我就要自己去了。還是和政兒同桌吃飯,飯更香啊?!?/br>
    秦王想起嬴小政鼓鼓的腮幫子,干咳一聲:“朱襄說想讓政兒減肥?他究竟在想什么?”

    范雎道:“不管他想什么,他肯定是對政兒好。只是減少一些零食,一日三餐沒有餓著政兒,政兒自己也同意了。”

    “政兒就是太懂事?!鼻赝醣持值?,“作為未來的秦王,不需要如此懂事?!?/br>
    范雎無語。本來飯前吃太多小點心就不好,君上在說什么奇怪的話?這和未來的秦王有什么關系?

    秦王隨口念叨了幾句,興致勃勃登上馬車去朱襄家接受荀子的效忠。

    荀子當然是不可能跪在秦王面前對秦王效忠的。他瞥了一眼老秦王,禮儀倒是做足了,但表情顯然不是很客氣。

    秦王倨傲道:“荀卿在咸陽待了幾日,對我大秦可有什么看法?”

    荀子道:“朱襄的手藝又進步了。”

    秦王:“……”

    “那個……我采了些野菜,做了野菜涼面,君上先吃一碗再聊?”朱襄小心翼翼道。

    他真怕荀子得罪秦王。

    荀子恭敬道:“秦王,天氣炎熱,先休息會兒,我再將文書呈給你?!?/br>
    秦王冷哼了一聲,沒有給荀子難堪。

    “什么涼面?”秦王問道,“面條放涼了吃?”

    朱襄拍著胸脯道:“君上你就等著吃吧,味道絕對好!”

    “嗯?!鼻赝醯?,“政兒呢?”

    朱襄道:“在上課,白公正在教政兒秦國的河流山川,讓政兒背地圖?!?/br>
    秦王疑惑:“難道政兒還想當將軍?”

    朱襄笑道:“當不當將軍,也得記下秦國的地勢。不對秦國了如指掌,他就不知道怎樣的政令才最有效?!?/br>
    秦王頷首:“的確如此,只是他如此年幼,就要背輿圖了,唉,你是不是對他太嚴苛?”

    朱襄摸摸鼻子,辯解道:“君上,不是我讓政兒學這么難的事。我只給政兒規(guī)定了學習的時間和功課的門數(shù),其余的就是他自己選擇。只要他在一門課上得到了不錯的成績,就可以換其他想學的內容。這是他自己要求的?!?/br>
    秦王驚訝:“他自己選?他還選了什么?”

    朱襄道:“太多了。政兒什么都想學?!?/br>
    秦王皺眉:“學習不可一味貪多?!?/br>
    朱襄搖頭:“不完成上一門功課,政兒不會選新的功課。只要都能完成,就不算貪多。”

    他得意地指著自己:“政兒像我,我也是什么都能學!”記憶力好就是了不起!

    秦王見朱襄說著說著政兒,就開始自吹自擂起來,他給了朱襄一個鄙視的眼神,抬腳去旁聽政兒上課了。

    秦王離開后,荀子松開拳頭,將手心的汗在衣擺上擦了擦。

    老秦王氣勢驚人,入秦之行又關系到儒家的未來和荀子的理想,荀子說出的每一句話、做出的每一個表情都經(jīng)過深思熟慮,讓秦王能夠按照他的期望行動。

    但一個暴君是不會希望自己被人帶著走的,如果讓秦王發(fā)現(xiàn)他欲擒故縱,恐怕就會招來禍事。

    還好,秦王顯然心情不錯,沒有將荀子當做敵人,將荀子每一句話都仔細琢磨。

    “你對秦王是不是太過失禮?”荀子低聲道。

    朱襄笑道:“我是子楚的好友,政兒的舅父,勉強也能算是君上的晚輩吧?出了這扇門,我對君上畢恭畢敬?;氐郊液笪疫€將長輩當君上對待,那才是失禮。”

    荀子皺緊眉頭思索了許久,長嘆了一聲。

    他以為朱襄只是單純地不懂如何與君王相處,現(xiàn)在看來,朱襄很聰明,成長了許多。

    只是這樣的成長,藺相如恐怕不會太愿意看到。父輩總是期待子孫的成長,又心疼子孫的成長。

    “去做你的涼面,我也去看看政兒?!避髯拥?,“不要做太涼的食物?!?/br>
    老秦王年紀大,若吃壞肚子就不好了。

    “荀子放心?!敝煜逡呀?jīng)把熱茶準備好了,涼面配熱茶,肯定不會傷腸胃。

    秦國關東平原上也種植了部分小麥。在朱襄遞上文書請求秦王吃飯給錢后,秦王讓人送來許多進貢的食材,蜀地和楚地的稻米和關東的小麥都在其列。

    朱襄帶來的小麥還沒收獲,此刻秦國的稻米和小麥即便磨成了面粉,篩了許多次,口感仍舊不太好。

    朱襄在其中加入了土豆淀粉,做成了后世人吃一口會將外賣商家拉黑,但此時人贊不絕口的混合面條。

    從山上采來野菜后,朱襄將野菜榨汁,做成了綠色的健康面條。他用涼白開和硝石做成冰水,將煮熟的面條放進冰水里。待面條變得筋道之后,朱襄取來芝麻油,將面條細心地揉搓。

    “舅父!好香!”

    朱襄回頭,嬴小政就像是一只被帶著遛的小胖狗狗一樣,拉著秦王的手往前跑,秦王好像被他拖著跑似的。

    每當看到這一幕,朱襄就要感慨,自家外甥的膽子比自己大多了。他雖然竭力給秦王展現(xiàn)出無知平民對待長輩的一面,而政兒是真的敢在秦王面前當熊孩子啊。

    “去去去,就算君上來了,你也不該逃課?!敝煜鍝]著手把嬴小政趕走,“別湊上來,弄臟了面條?!?/br>
    “才不會弄臟?!辟≌扉L脖子看著盆里,“曾大父讓我提前下課,怎么能叫逃課?”

    “君上啊,”朱襄無奈,“不要打擾政兒上課好不好?”

    秦王根本不理睬朱襄,他慢悠悠走過來:“你什么時候從冰窖里取的冰?”

    他給了朱襄用他冰窖的權力,但朱襄從未來他冰窖中取過冰。聽蒙武說,朱襄家不缺冰,他一直很好奇,想要觀察朱襄從哪里拿的冰,現(xiàn)在都沒找到原因。

    今日又見到了,他就懶得再等暗衛(wèi)查,直接問了。

    “硝石制冰,一種物質轉化的小技巧,和柴火燃燒一樣的道理?!敝煜寰偷戎赝鯁栠@個,哪知道秦王直到現(xiàn)在才好奇,“君上感興趣,我等會兒給君上表演戲法。”

    秦王好奇:“何為戲法?”

    朱襄道:“就是憑空變出火焰、冰塊之類,看上去很神奇,但知道了原理,就很平常的表演。”

    嬴小政臉皮抽搐了一下。

    即便他不是第一次見到朱襄變戲法,心里也有些繃不住。

    秦王頷首:“好,我等著看你變戲法。你這涼面還沒好?”

    “好了好了,只需要調味了?!敝煜褰o秦王介紹自己的調料。

    涼面最重要的兩種調料,自然是醋和醬油。

    醋此刻已經(jīng)有了,但醋的釀造工藝是和酒的釀造工藝同步提升,而現(xiàn)在連釀烈酒的技術都還在摸索中,醋的釀造技術自然也不太好。

    魏晉南北朝時醋都是稀罕品,在此刻的秦國自然也是稀罕品。秦王就喜歡把醋倒進小米粥里吃。

    朱襄見到了秦王如此的吃法后,不由感慨,秦王從老陜人的祖宗變成山西人的祖宗了。

    看看這一手醋泡飯的絕活,說不是山西人的祖宗,別人都不信。

    后世釀醋和釀酒的技術已經(jīng)分開,釀醋更容易,醋也更美味。

    朱襄作為農(nóng)學教授和農(nóng)科院的一員,自然知道如何釀醋。畢竟,農(nóng)學院和農(nóng)科院都是會對外售賣手工農(nóng)產(chǎn)品補貼家用的。

    經(jīng)過了一段時間摸索,朱襄已經(jīng)把比現(xiàn)在味道濃烈許多的香醋釀造了出來,準備送給秦王當禮物。現(xiàn)在正好讓秦王嘗嘗味道,看喜不喜歡。

    “除了醋,我還釀造了醬油。醬油的釀造方法和豆醬差不多?!敝煜宓?,“君上若喜歡,我一并將方子寫給君上?!?/br>
    先秦時代的調味品主要以各種醬料為主,醬油的前身就是豆醬,又叫清醬。

    貴族吃的醬料都是各種魚rou、瘦rou、禽rou做成。當一些貴族淪為平民后,一直在尋找各種rou醬的替代品。他們發(fā)現(xiàn),豆醬的味道和rou醬極其相似,就發(fā)明了“清醬”。之后豆醬不斷發(fā)展,變成了醬油、豆瓣醬、豆豉等各種后世常見的醬料。

    朱襄的到來,縮短了這個過程。

    “用大豆做成美味的醬料,平民也能食用?!敝煜鍢泛呛堑馈?/br>
    秦王面色古怪:“你不僅想讓庶民不餓死,還想讓庶民吃到美味的食物?”

    朱襄一邊制作調味料,一邊道:“按照常理,應該是先不餓死,然后吃飽,再計較營養(yǎng)和口味。但為什么一定非要按照這個常理來?就算一天只能吃一頓勉強不餓死的飯,如果這頓飯能稍稍美味一些,生活也會稍稍有些盼頭?!?/br>
    秦王道:“庶民不會追尋美味,他們沒有這樣的想法?!?/br>
    朱襄炸了一個香料油,作為涼面的底料油:“有。庶民吃藿飯的時候也會計較火候口感,看見路邊漂亮的野花會摘下來擦在頭上,農(nóng)閑時會將臉洗干凈再出門和人聊天……即便沒有貴族那么多閑暇去讓自己開心,他們也會想方設法在身邊尋找快樂。這就是人。”

    秦王道:“貴族和平民豈能一樣?”

    朱襄道:“現(xiàn)在的貴族大多有一個很厲害的白手起家的先祖,而那些創(chuàng)下了貴族基業(yè)的先祖,難道不是當時的平民嗎?”

    嬴小政趕緊上前抓住朱襄的衣擺:“舅父!”

    朱襄停下了手中的活,長嘆了一口氣:“君上,這對秦國的統(tǒng)治也有好處?,F(xiàn)在秦國就算統(tǒng)一了天下,也得任用對秦國不忠心的貴族。因為要當官吏,好歹得識字吧?現(xiàn)在能讀書識字的人就那么多,君上不放心也選無可選?!?/br>
    “君權強,則貴族弱;相反亦是。所以秦國想要徹底讓六國貴族無法翻身,就要選拔更多不屬于六國貴族的人才?!敝煜蹇粗赝醯溃百F族和平民都是君王的國民,除了君權至高無上,其他人沒有資格說自己比別人高人一等?!?/br>
    “你啊。”秦王嘆了一口氣,“做你的飯去。”

    “哦。”朱襄繼續(xù)忙碌起來。

    嬴小政拽著朱襄的衣角,抬頭看看自家舅父,又看看曾大父。

    曾大父生氣了嗎?好像不但沒有生氣,還很滿意。

    嬴小政琢磨著舅父的話,突然想起了韓非。

    他在夢境中看到韓非的時候,就覺得殺韓非很可惜。不過如果換作是他,他應該也會……

    嗯,不會殺。

    韓非很有才華,但從韓非誣陷姚賈可以看出,韓非不會忠于秦國。如此大才,不忠于自己,自然要殺。

    雖然他之后后悔了,覺得還可以再勸勸。但殺了就殺了,也不是很后悔。

    如果是現(xiàn)在的他。什么韓非,無所謂,你隨便嚷嚷,師兄我高看你一眼算我輸。

    嬴小政鼻子噴氣,叉腰。我有荀翁和舅父,韓非確實不算什么。

    “舅父,你可別對外人說今天的話?!辟≌煜宓囊聰[道。

    朱襄道:“你當舅父我傻嗎?這里沒有外人。”

    “哦?!辟≌聪蚯赝酢?/br>
    秦王點頭:“嗯。涼面還沒好?”

    “好了好了?!敝煜宥酥粋€小碗道,“君上先嘗嘗,味道不合適我再調?!?/br>
    秦王嘗了一口,道:“不錯。醬料味道再濃一點?!?/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