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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為始皇崽耕出萬里江山 第374節(jié)

    清朝說自己地大物博,不需要外國,不是自吹自擂,而是事實。這樣的事實,讓華夏內(nèi)部很難走向西方那樣的改革。因為一旦進行工業(yè)化改革,就會使大量小手工業(yè)者和自耕農(nóng)失業(yè)。

    外國人口少,英國幾千萬的破產(chǎn)農(nóng)民能被血汗工廠吸收,但華夏當積攢到能進行工業(yè)革命的時候,這片廣闊的土地至少有了上億人,又有農(nóng)民起義的傳統(tǒng)。

    若華夏統(tǒng)治者這么做,就是革自己的命。所以封建統(tǒng)治者即使看到了大勢,也會狠狠壓制大勢。

    在百年恥辱的時候,華夏不變則亡,先賢摸索了很多條道路。不同的先賢幾乎將所有能走的道路都走了一遍,最后發(fā)現(xiàn)只有一條路可以走。

    那條路萌生自周時的禮樂文化,成長于春秋戰(zhàn)國的百家爭鳴,在漢承秦制中逐步完善,自唐宋元明清后成為融為華夏人骨血靈魂。

    是為大同。

    那是華夏文明從始至終唯一的路,一直在走的路?!?/br>
    “朱襄,你發(fā)什么呆?”子楚問道。

    朱襄道:“我在想,現(xiàn)在就拔高戰(zhàn)爭科技,會對后世有什么影響?”

    子楚疑惑:“什么?”

    朱襄道:“沒什么?!?/br>
    反正皇帝一定會消失,所以也無所謂了。

    華夏人民都很務實,連神靈不管用都會把廟拆了。當不需要皇帝的時候,怎么可能還讓一個人干坐在上面吃白飯。

    掛電線桿的資本家還要干活呢!

    朱襄一直以來的抵觸,只是因為懦弱。因為戰(zhàn)爭科技發(fā)展,會有許多人喪命。即使他知道就算不發(fā)展戰(zhàn)爭科技,用冷兵器打仗照樣會死很多人。但那不是因為自己,所以朱襄不用愧疚。

    再者,朱襄也擔心現(xiàn)在若戰(zhàn)爭科技發(fā)展,思想若是不配套,會不會造成華夏文明土崩瓦解?

    但政兒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這件事,朱襄就沒有了退路。

    何況這些年他也發(fā)現(xiàn)了,他其實沒有想象中的那么厲害。他的知識儲備,根本不足以讓他拔高秦國的軍工科技樹,頂多建立數(shù)學、物理、化學等基礎自然科學的基礎。

    朱襄想到這,有些汗顏。

    仔細想想也是,他又不是搞軍工的,甚至不是搞基礎科學的,唯一的本事就是種田。突然變身成多學科科學家什么的,他若是能做到,就不是青年教授,而是青年院士了。

    朱襄:原來我是廢物,那沒事了。秦國人隨意!

    “政兒說得對?!敝煜宓溃翱茖W技術爆發(fā)的時候,向來都是戰(zhàn)爭頻發(fā)的時候。物理用于制造攻防機械,化學用于研制更好的炸藥,生物學脫胎于戰(zhàn)場上的醫(yī)學研究,數(shù)學最大的用處本來就是用于計算炮彈和弩箭射程。”

    朱襄頓了頓,道:“就像是我們用鐵刀,敵人用木劍。”

    子楚聽朱襄說了這么一大堆,震驚不已,半晌說不出話來。

    他呆愣了許久,才結結巴巴道:“政兒、政兒沒說這么多,你沒必要……”

    朱襄打斷道:“既然已經(jīng)被你們發(fā)現(xiàn)了,那我也就不藏了?!?/br>
    他灑脫地笑道:“建立科學院,研究戰(zhàn)爭科技,輔助研究民生科技,既能奠定科學基礎,還能早日結束戰(zhàn)爭,很好?!?/br>
    子楚按住朱襄的肩膀,道:“你等一等,你說的話,我越來越聽不懂?!?/br>
    朱襄道:“聽不懂沒什么關系,知道我贊同政兒就行?!?/br>
    子楚使勁搖頭:“不行。你總是這樣,有什么一直憋著。就算我和你意見不一致,你也可以告訴我。朋友不就是這樣嗎?”

    朱襄看了子楚一會兒,嘆了口氣,趴到了桌子上。

    他和子楚在書桌兩邊相對坐著,他一趴,子楚只能看到他的發(fā)髻。

    子楚推了推朱襄的腦袋:“你究竟在煩惱什么?”

    朱襄甕聲甕氣道:“我之前在煩惱,怕戰(zhàn)爭科技攀升太快,思想跟不上,如小孩舞大刀,會不會把自己傷到?!?/br>
    現(xiàn)在他不煩惱了,因為他發(fā)現(xiàn)自己做不到。

    他甚至連黃火藥的配方都不知道!硝化棉倒是知道,但他不知道怎么制備純硝。

    這等基礎化學品,都是學校直接批量購買,他批條子拿。

    子楚努力思索,讓自己跟上朱襄的思想。

    “有道理。所以儒家所說,不僅用律令約束國人,也要用道德約束國人,這很必要?!弊映溃翱茖W技術也要牢牢把握在官府手中。”

    朱襄道:“普通人就算學到了基礎知識,想要做出更厲害的兵器也很難。你看我做出過什么厲害的兵器嗎?”

    子楚失笑:“你這么說,我松了口氣?!?/br>
    朱襄從桌上爬起來,道:“完善基礎科學教育很重要,如果能與思想文學教育并重的話,說不定我們的未來會更加美好。”

    子楚無奈:“你怎么總是想過于遙遠的事。先從秦國統(tǒng)一天下想起好嗎?”

    朱襄也很無奈:“這還需要想嗎?是想你當秦始皇,還是政兒當秦始皇?你們父子二人自己去搶,難道還要我拉偏架?”

    子楚嚴肅道:“說不定真的要你出面。要是政兒想當秦始皇,逼宮篡位怎么辦?”

    朱襄狠狠翻了個白眼:“如果政兒真的猖狂到為了一個秦始皇名號逼宮篡位,他就當不了秦始皇了?!?/br>
    只有蠢貨才會將自己完美無缺的繼承人身份,用莫名其妙的理由打上污點。

    真正有本事的人都很謹慎,謀定而后動,會斟酌好所有得失。

    子楚哈哈大笑。只要朱襄與他一起笑話政兒,他就高興。

    雖然朱襄并沒有笑話嬴小政。

    朱襄愿意主管此事,子楚就不用再詢問他人,直接把科學院在咸陽學宮里開起來,作為隸屬于咸陽學宮的一個機構。

    朱襄認為,以后咸陽學宮可以“分院”,物理、化學、醫(yī)學、經(jīng)義、地理等學科,遲早要分開。

    子楚聽完后,認為再在咸陽學宮之上加一個機構更好。這個機構可以并入“博士”體系中,屬于秦國的官吏。他們只需要埋頭研究。

    但朱襄反對。如果只是拿固定的錢辦事,很可能讓他們混日子,沒有進取心。

    兩人聊到日落月升,燭火燃起,也沒有達成一致意見。

    這樣重大的事,一兩日聊不完。

    子楚興致勃勃啟程,拉著朱襄回咸陽,找群臣和咸陽學宮的學者們一同商議此事。

    現(xiàn)在咸陽學宮修習各種學問的學者眾多,是時候分一分科目了。

    按照學說分科目,容易讓學生們“站隊”,因思想隸屬,而形成實質(zhì)上的隸屬關系;以學問不同來分學科,學生們學習的只是知識,跟隨的還是不同思想派別的老師,不容易被老師的思想裹挾。

    子楚身為秦王,也與歷代秦王一樣,很厭惡百家那種名義上是師生,實際上組織過于獨立,脫離官府控制的學術團體。

    墨家和農(nóng)家的組織架構已經(jīng)解體,就是他們能繼續(xù)在秦國傳播學問的代價。

    儒家本來也有較為嚴密的組織架構,不過因為荀子和遵孟子為師的魯儒不對付,內(nèi)部除了孟子、荀子的學說還有其他流派,已經(jīng)打得很激烈,所以秦王暫時沒有對儒家學子動手。

    秦王子楚和歷代秦王都支持荀子。因為荀子對儒家的改造,就是后世所謂儒家的糟粕,“學成文武藝,貨與帝王家”。

    這樣改造下去,忠君思想融入儒家的骨血中,帝王就不用擔心儒家反噬。

    不過秦王也不會把寶都壓在儒家身上。

    巍巍大秦,所有思想無所不包。就像是將來的秦人中有六國人一樣,秦國統(tǒng)一的思想,也是包含諸子百家后的統(tǒng)一思想。

    當秦王擁有了朱襄這張牌后,社會矛盾緩和許多,他們便生出了更大的野心。

    秦王子楚回到咸陽,蔡澤和藺贄出門相迎。

    朱襄站在秦王子楚身后,直直地受了蔡澤和藺贄一禮。

    蔡澤和藺贄抬頭看向朱襄。

    朱襄對他們報以無辜的眼神。

    蔡澤和藺贄對視。

    蔡澤:他是故意的。

    藺贄:這家伙就欠揍。

    藺贄對秦王子楚道:“君上,能暫時容忍一下臣的失禮嗎?”

    藺贄沒有說他要做什么,秦王子楚已經(jīng)非常默契身體一側,把身后的朱襄露了出來。

    “寡人準許你失禮。”秦王子楚對其他卿大夫道,“眾卿先散去吧。藺丞相要與長平君敘舊?!?/br>
    卿大夫們本來想走,秦王這么一說,他們就不想走了。

    有熱鬧看!

    秦國法令森嚴,死氣沉沉,難得有樂子看,卿大夫們走不動路了。

    荀子拐杖往地面上一砸,罵道:“不要在這里丟臉!”

    擼起衣袖的藺贄立刻把衣袖放下來,恭敬道:“是,荀子?!?/br>
    然后荀子舉起拐杖,在朱襄背后一砸:“相國和丞相向秦王行禮,你怎么不避開?”

    朱襄一邊回答一邊拔腿就跑:“我故意的!我就是想看他倆氣急敗壞的模樣?!?/br>
    荀子眼睛瞪圓。

    廉頗抱著手臂道:“幾年不見,朱襄和以前沒區(qū)別啊,仍舊這么喜歡故意氣你。你還跑得動嗎?跑不動的話,我把朱襄小崽子拎過來給你教訓?!?/br>
    荀子咬牙切齒道:“回去再教訓,不要在城門口當眾丟臉?!?/br>
    廉頗搖頭嘆氣:“他自己都不覺得丟臉,你何必替他維護臉面?”

    荀子瞪廉頗。

    廉頗繼續(xù)嘆氣:“行行,我不說了。唉,好久沒回莊子,不知道我住的小院有沒有打掃?!?/br>
    荀子道:“朱襄雖不在咸陽,秦王和蔡澤、藺贄常來莊園小聚,莊園時時刻刻有人打掃。你住的地方原本是什么模樣,現(xiàn)在還是什么模樣?!?/br>
    廉頗笑道:“那就好,不用重找落腳處了?!?/br>
    雖然秦王在咸陽城賞賜了他大宅子,但他回咸陽只是休息,不如繼續(xù)和朱襄同住。

    朱襄去咸陽宮拜見了華陽太后和夏太后之后,就與子楚等人一同回到莊子。

    廉頗的院落果然還是老樣子。他帶著自己完全沒有存在感的兒子廉符,在朱襄的莊園里逛了一圈,給廉符介紹莊園的情況。

    “這是秦昭襄王住的院子??匆娔莻€桌子了嗎?那張桌子上的小椅子是政兒坐的。秦昭襄王處理政務的時候,政兒就坐在桌子上聽他教導政務?!?/br>
    “這個有一棵桂花樹的小院原本是先王在住。這棵月桂樹是先王從宮苑中移植過來,因為政兒喜歡吃桂花糕?!?/br>
    “秦昭襄王和先王都很寵溺政兒?!?/br>
    廉頗看著兒子一臉驚恐不安的模樣,心里嫌棄地搖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