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場戰(zhàn)爭，五國盟軍如蝗蟲過境，對邊境摧殘極大。邊境的農(nóng)業(yè)生產(chǎn)幾乎停滯，疫病到處橫行。

    雖然秦王子楚和太子政都反對，但朱襄還是來到了邊境，主持邊境生產(chǎn)秩序的恢復(fù)。

    朱襄來到了長平，得知了長平圍城戰(zhàn)的情況。

    趙國的消息也傳到了朱襄耳中，他知道了趙王是故意送長平舊將來送死。

    長平此次損失特別嚴(yán)重。

    朱襄坐在城外一塊光溜溜的巨石上，看著曾經(jīng)是戰(zhàn)場的位置發(fā)呆。

    他坐了許久，好像一尊石像。

    太子政心憂舅父。在秦王子楚回到咸陽后，他就匆匆策馬來尋朱襄。

    他來到長平后，得到朱襄的位置，騎馬趕來。

    “舅父，你還好嗎？”太子政翻身下馬，橫著眉毛道，“別生氣，待我滅了趙國，把趙王抓到長平來祭奠他們！”

    朱襄回過神，抬頭看向太子政，對太子政招了招手。

    太子政乖巧地坐在朱襄身邊。

    朱襄看著自家外甥，遺憾道：“要是政兒還沒長大就好了，我就可以把政兒抱到懷里搓臉，多治愈啊?！?/br>
    太子政：“……”

    朱襄失笑，抖了抖肩膀，舒展了一下僵硬的身體，道：“快去生個胖孩子給舅父帶?！?/br>
    “??？”太子政不明白為何舅父會突然說到這個。

    不過他還真有好消息：“我后院有人懷上了。”

    朱襄驚喜：“真的？是男孩還是女孩？啊，男孩女孩都好！取名字了嗎？”

    太子政道：“還沒生出來，誰知道是男是女?！?/br>
    但他心里大概猜到，應(yīng)該是個男孩。

    因為懷孕的女子，正好是扶蘇的生母，一位羋姓女子。

    羋姬是華陽太后的族人，被選入他的后院是理所當(dāng)然的事。不過因為對夢境中扶蘇和羋姬族人復(fù)雜的情感，太子政很少去羋姬院中。

    但就像是上天注定一樣，他較為寵愛的后院女子沒懷上，同房次數(shù)寥寥無幾的羋姬懷上了孩子。

    那大概就是扶蘇了。

    太子政見扶蘇急匆匆來給他當(dāng)兒子，對這個不孝子復(fù)雜的情感釋然了。

    沒關(guān)系，將扶蘇丟給舅父舅母帶，他就不信扶蘇還能忤逆他。

    其實扶蘇也不差，只是不像他。

    扶蘇勇猛仁信，急公好義，與秦國氛圍格格不入。

    咳，有點像信陵君。

    如果扶蘇還是那副性格，舅父一定會很喜歡他。

    太子政道：“舅父趕緊回去吧，你不想親眼看到孫兒出生嗎？”

    太子政自認(rèn)為是舅父的義子，所以他的兒子當(dāng)然就是舅父的孫兒。

    他是舅父唯一的血緣親人。

    朱襄道：“好。我安排完救荒的事就回去?！?/br>
    他又看了一眼長平的戰(zhàn)場，收回視線，步履堅定地與太子政一同離開。

    ……

    秦國邊境雖然遭遇了很大的災(zāi)難，但秦國全境此次終于獲得了豐收，所以邊境秦人也能得到足夠的以工代賑的機(jī)會養(yǎng)家糊口，過得比去年還稍好些。

    至于疫病，得病的死了，就當(dāng)沒有疫情了。

    經(jīng)過三年天災(zāi)，今年秦國終于風(fēng)調(diào)雨順。

    秦王子楚再次拜祭天地和祖先，特別是祭拜祖先，告知他們秦國已經(jīng)挺過了天災(zāi)。

    朱襄如承諾的那樣，給秦王子楚帶來了關(guān)中關(guān)東的豐收。

    當(dāng)冬季來臨的時候，李牧派人送來齊國全境反抗勢力已經(jīng)基本被掃滅，秦國終于可以宣稱滅齊的好消息。

    可惜因為糧食不夠，廉頗打通了向齊國的通道后，就撤掉了對大梁的圍困，給魏國以喘息的機(jī)會。

    正好魏王死了，魏國國喪，秦王子楚厚著臉皮說自己是因為魏國國喪而撤兵。

    寡人仁義之君，秦國禮樂之邦，不趁人之危。

    朱襄嘲笑他，說得他自己都信了。

    秦王子楚笑呵呵地拍著太子政的肩膀道：“政兒啊，雖然你當(dāng)上了秦始皇，但會不會后世人都說你是撿了我的便宜？”

    太子政死魚眼道：“隨他們說?！?/br>
    秦王子楚笑得咳個不停。

    朱襄趕緊給他喂水。

    “你兒子什么時候出生？再不出生，為父就看不到了?！鼻赝踝映χ?。

    秦國挺過了危機(jī)，秦王子楚心頭的那口氣一松，立刻病倒了。

    再加上無論什么病，都很難熬過冬季。太醫(yī)們都委婉告知秦王，他大概是活不到明年了。

    太子政低著頭道：“請阿父多堅持幾個月，至少到正月，給政兒過生辰。阿父還未好好給政兒過個生辰?！?/br>
    秦王子楚道：“這倒是。你當(dāng)了太子后，我還沒有給你過生辰。我再堅持一下?！?/br>
    他嘴里這么說，但誰都知道，這種事非人力所能為。

    但朱襄相信夏同。

    冬季萬物休眠，朱襄忙碌了一整年，終于也閑了下來，可以照顧子楚的身體。

    子楚已經(jīng)斷掉了所有的猛藥，只吃能緩解身體狀況的藥物。

    他咳久了，嘴里苦得厲害。

    朱襄把土烤爐弄好，再次認(rèn)真琢磨甜點的做法。

    秦國與北狄雜居，牛羊很多，奶制品當(dāng)然也很多。朱襄終于把奶油和黃油做了出來，給子楚弄了個奶油蛋糕。

    子楚吃得很開心，然后反手把奶油糊在了偷吃他蛋糕的太子政臉上，無師自通了奶油的用法。

    第240章 新時代來臨

    子楚這時候其實是有忌口的。

    忌重糖,重油，高蛋白,高脂肪的食物。

    這些都是子楚愛吃的食物。

    但經(jīng)過朱襄和太醫(yī)商量后，免除了子楚所有忌口。只要子楚能吃得下，朱襄就變著法子給子楚做他想吃的東西。

    朱襄折騰出了滑嫩可口的蛋撻，調(diào)制出了各種口味的火鍋底料，用曬干的紫菜和蝦米磨成粉為菜肴提鮮……子楚的胃口還不錯。

    只是子楚就算是躺在了病床上也不肯丟掉手中的權(quán)力。

    太子政雖然監(jiān)國了，但仍舊要每日在子楚床前，給子楚講述今日重要的政務(wù),讓子楚做決斷。

    朱襄原本想勸一勸,見子楚處理政務(wù)時眼神亮晶晶的模樣，便作罷了。

    按子楚的說法,躺在床上什么也不做也就多活幾個月。人生苦短,為什么不做喜歡的事？

    他是一個自私的人，不會為了讓親朋好友安心而壓抑自己。

    他都當(dāng)秦王了，還不能隨心所欲嗎？

    酒鬼藺贄點頭贊同，問子楚要不要來一口好酒。

    咸陽前幾年的冬季逐漸寒冷，朱襄早就在自己的院落里砌了火炕,現(xiàn)在火炕已經(jīng)在咸陽宮普及。

    不過從秦昭襄王起,每當(dāng)秦王重病時，都只想在朱襄這個莊子度過最后的悠閑人生,子楚也不例外。

    何況他在沒重病的時候,只要閑下來都會回這里來，現(xiàn)在自然也是住在這里。

    雖然子楚每日還是會過問政務(wù)，但有太子政過了一遍政務(wù)，現(xiàn)在秦國又沒有太多大事，子楚每日都有空閑跟著朱襄出門散步。

    如果他精神不濟(jì),朱襄就推輪椅出門散步。

    隨著天氣越發(fā)寒冷，他的臉色變得越來越黑，指甲蓋也變黑了。

    這是血氧不足的征兆。

    若在現(xiàn)代社會，他就該吸氧了?？蛇@個時代沒有吸氧的條件，朱襄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子楚越來越憔悴。

    子楚應(yīng)該是很難受，但他每日都笑著，比以前的笑容更多。

    他總是打趣朱襄，不要哭喪著臉，他這輩子從質(zhì)子到秦王，當(dāng)了秦王也沒有成為孤家寡人，已經(jīng)足以笑著離世。

    朱襄漸漸也能笑著面對子楚，與子楚如以前那樣互相打趣。

    后來經(jīng)過蔡澤協(xié)調(diào)政務(wù)，給丞相藺贄放了一個長假。藺贄也住了進(jìn)來，每日與朱襄和子楚聊聊天，散散步，玩一下棋牌。

    三人就像是曾經(jīng)在趙國一樣。

    “說來那時候我就知道自己肯定不長命?！弊映貞浧疬^往。

    他為質(zhì)子時不過十二三歲，身體又很瘦弱。

    此去趙國路長，他幾乎與秦國隔絕音訊，身上又無太多長物，水土也不服，父母都已經(jīng)做好了他會死在趙國的準(zhǔn)備。

    質(zhì)子會帶走一些財物，趙國也會以宗室之禮對待質(zhì)子。

    比起尋常庶人，子楚的生活本來應(yīng)該是不差的。但這得他認(rèn)命永遠(yuǎn)待在趙國，除了溫飽什么都不做，錢財才夠。

    若他要尋訪老師讀書，他想與其他人交往應(yīng)酬，他試圖打出一些名聲讓秦國想起他，他手中的錢財就遠(yuǎn)遠(yuǎn)不夠了。

    朱襄曾經(jīng)開玩笑，說要給子楚安一個懸梁刺股，鑿壁透光，囊螢夜讀，讀書讀到吐血的刻苦人設(shè)。

    事實上子楚讀書時雖沒達(dá)到這程度，也是極其刻苦和艱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