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意從心底寸寸升起，生無可戀。

    柳爸爸和柳mama相視一眼，覺得他們勝利了。

    人總有弱點，封之被他們拿下了。

    女兒會乖乖跟他們回家，會按照他們的安排，嫁給權貴，而不是封之這樣的窮酸畫家。

    “不要！慕蕓——?。?！”一聲撕心裂肺的吼聲，來自封之。

    眾人的注意力瞬間集中在柳慕蕓身上。

    柳家父母的眼睛也瞪得大大的，眼珠子幾乎要突出來。

    柳慕蕓拔下頭發(fā)上的簪子，扎進了頸部。

    風將她滿頭青絲吹散，在空中像綢緞一樣鋪開，她嘴角帶笑，眼淚卻滑落下來，她拔出簪子，身子軟倒下去。

    封之忽然掙開保鏢們的控制，沖向柳慕蕓，在她軟倒在地上的前一刻，抱住她。

    鮮血從她脖頸處汩汩冒出來，他用手去堵，堵不住，鮮血像泉涌一樣，從他指縫間溢出來。

    那根發(fā)簪是桃木制成的，是他在小攤上買的，11.8塊錢，有筷子那么粗，她一直很喜歡戴，但現(xiàn)在被她攥在手上，染滿了血。

    “慕蕓，不要離開我，我不畫畫了，不要參加什么大賽了，我們走……我?guī)阕撸貌缓?？?/br>
    封之渾身在顫抖，聲音也在顫抖，眼淚啪嗒啪嗒地掉落下去，落在她的臉上。

    柳慕蕓眨了兩下眼睛，好像很累似的睜不太開眼睛。

    “我……冷……”她顫抖著唇，只說出這兩個字，之后便閉上了眼睛，雙手無力地滑落下去。

    封之緊緊地抱住她，想讓她不那么冷，可是懷中的人再也沒有反應，呼吸也沒有了。

    是夢吧？

    剛才在車上，他們還在討論，去了新的城市怎么裝扮新家。

    她說：“我們不買鮮花，要買盆栽，盆栽可以種植很久不會凋謝，這樣我們就不用經?；ㄥX，還可以有漂亮的生活環(huán)境?！?/br>
    她還說：“我會努力學習做菜，我們盡量在家里吃飯，攢下來的錢給你買畫具?！?/br>
    她也說：“我會努力做一個好mama，你也要努力做一個好爸爸，不求給他們有多大成就，只希望他們快樂健康平安知是非?！?/br>
    她還說……

    那些言語仿佛還在耳邊。

    所以，現(xiàn)在是夢吧？

    她的身體漸漸冷卻，是夢吧？

    一定是風太大了，深秋了啊，夜深了啊，剛才她說好冷的啊，所以，是夢吧……

    第164章 你為什么讓她冷？

    第二天，蘇星河是在農科院準備吃午飯時，得知柳慕蕓去世的。

    告訴她這件事的人是楊樹。

    蘇星河當時就愣住，不可置信地道：“剛才你說什么？再說一遍?！?/br>
    “柳慕蕓去世了，她的家人已經將她送去殯儀館。”楊樹說道。

    蘇星河嘴里還有飯，但她卻是怎么也咽不下去了，心跳加速，呼吸困難，眼淚瞬間就簌簌地往下掉。

    心緒波動到極致，她反而能夠平靜地放下碗筷，擦掉眼淚，把嘴里的飯吐到垃圾桶。

    “怎么回事？她怎么會死？她不可能會死！”蘇星河一邊說，一邊往門外走。

    她要親自去看個究竟。

    楊樹跟著她：“我也不知道怎么死的，我也只是得到消息說她去世了而已，情況究竟怎么樣我也不清楚?！?/br>
    他先一步來到車邊，坐進駕駛座，示意蘇星河坐到副駕駛，他來開車。

    殯儀館。

    蘇星河看到了柳慕蕓。

    工作人員為她換了干凈嶄新的衣服，是她喜歡的風格，棉布白色長裙，上面是針織外套，深褐色的長發(fā)微卷。

    工作人員也為她化了精致的妝容，眉目如畫，就好像睡著了一樣。

    蘇星河輕輕地喊她：“慕蕓，慕蕓，慕蕓？”

    輕輕地喊著。

    她總覺得這個女孩下一秒就會睜開眼睛來看自己。

    但是，柳慕蕓一直沒有睜開眼睛。

    蘇星河的眼淚滾滾而下，滾過她的臉頰，她不由得加大聲音：“慕蕓？你醒醒！”

    柳慕蕓的面容那么安詳，化過妝的臉看起來還透著紅，真的不像是死了。

    蘇星河抓住了柳慕蕓的手。

    涼的。硬的。

    死了。

    蘇星河蹲在地上，抱住自己，哭得很厲害，身體都在顫抖。

    半個小時后。

    她見到柳慕蕓的父母，他們仿佛蒼老了很多，眼圈也紅紅的。

    蘇星河問道：“慕蕓她……她是為什么走的？”

    前世她知道，柳慕蕓因為被父母強行塞給沈天凌，但是沈天凌心有所屬，對她不屑一顧，可她父母還死勁逼著，她生無可戀，自殺了。

    那今生呢？

    她父母雖然還逼著她，但是她有封之啊，他們有孩子了啊，他們準備去另外一座城市生活了啊。

    為什么還會這樣？

    柳mama哭著說道：“這孩子糊涂啊，聽信窮酸男人的甜言蜜語，就要跟人家私奔，被我和她爸爸知道了，我們去叫她回來，她居然就……就用簪子……”

    蘇星河剛才因為傷心過度，整個人都很混沌。

    但現(xiàn)在聽了柳mama的言語，她感覺其中一定有什么是柳mama沒有說的。

    “如果你們只是叫她回家，她怎么會用簪子自殺？”蘇星河問道。

    柳慕蕓脖子上戴著項鏈，遮住了那個小孔，剛才蘇星河沒有看見傷口。

    而現(xiàn)在，她直接回到柳慕蕓身邊，扒開那條項鏈，看到了小孔，在蒼白的皮膚中，格外扎眼。

    看到那個傷口，柳mama哭得更厲害了。

    她說：“是封之！慕蕓爸爸讓他在畫畫和慕蕓之間做選擇，如果他選擇慕蕓，我們就放心地讓慕蕓跟他走，可他選擇了畫畫，慕蕓這孩子太傻了！”

    蘇星河整個人如墮冰窖，寒意從四肢百骸竄起。

    她久久都沒有回過神來。

    柳mama還在哭：“慕蕓就這么去了，讓我和她爸爸怎么活呀?！?/br>
    蘇星河一言不發(fā)，眼前陣陣發(fā)黑，她摸到一把椅子，坐了上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身邊忽然出現(xiàn)一道熟悉的身影，還沒等她看過去，就被對方摟進了懷里。

    是厲北驍來了。

    柳家失去愛女這件事，很快就傳遍整個上流圈子。

    厲北驍知道蘇星河肯定會很傷心，就第一時間趕來了。

    蘇星河待在他的懷里，一直在抖，嘴唇都在打顫，她覺得冷，很冷。

    她以為自己能夠改變柳慕蕓的命運，不讓她英年早逝，可以幫助她獲得幸福。

    可是，柳慕蕓還是死了。

    “昨晚上發(fā)生的事情，張?zhí)刂呀浫空{查出來了，你想知道嗎？”厲北驍輕聲問道。

    蘇星河這才抬頭看他。

    兩個人回到車上，蘇星河把昨晚的事情全部了解了一遍。

    “封之我也讓人帶來了，你如果想見他，可以下車?！眳柋彬斦f道。

    在殯儀館的門外，蘇星河見到了封之。

    他青色的胡茬冒了出來，整個人狼狽不堪，趴在地上哭。

    蘇星河走到他的面前。

    “慕蕓去世之前，她說了什么？”蘇星河問道。

    封之渾身一僵，緩緩抬起頭來：“她說……她冷。是的，她說她冷，星河，拜托你們給她多穿點衣服，她說她冷。她爸媽不允許我進去見她，我想為她加一件厚衣服?！?/br>
    蘇星河定定地看著他，片刻后：“她冷？那你為什么要讓她冷？為什么？”

    封之又怔住了，緊接著又抓著頭發(fā)哭了起來：“星河，我也沒有辦法，如果不能參加比賽，我拿什么養(yǎng)活她和孩子？我只是想要養(yǎng)活她和孩子而已……她一下子想不開，就拋下我走了……”

    蘇星河站起來，一腳踹在他的肩膀上，男人直接滾在地上。

    蘇星河揪住他的衣領，幾乎把人提起來。

    “我可去你媽的吧！你為了畫畫，為了功成名就，為了即將到來的總決賽，放棄了慕蕓！她是她爸媽手中的一枚棋子，你是她最后的溫暖，最大的信仰，最無條件的信任，但是你居然放棄她，選擇你的夢想，你居然還說她想不開？還說她拋下你了？你要臉嗎？！”

    “封之，你不是想要養(yǎng)活她，你只是更愛你的夢想而已。所以她冷，她當然冷，心都冷了，哪里會不冷！你給了她整個世界的風雪?。　?/br>
    蘇星河狠狠地甩開封之。

    頹喪的男人滾在地上。

    “她放棄千金小姐的生活，說要跟著你去流浪，哪怕你只是個毫無名氣的畫家，她也義無反顧……可是，封之，你怎么配？！”

    封之用頭扣著地面，一下一下的，哭得身體都有些抽搐。

    但蘇星河對他只有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