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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相沙漏[刑偵] 第32節(jié)

    海姝道:“說說看?!?/br>
    隋星坐下來?,“具寧得到名額的過程并不正當(dāng)。當(dāng)年他和梁瀾軍爭搶名額,梁瀾軍分?jǐn)?shù)本?身?壓過他,這是?最客觀的標(biāo)準(zhǔn),而他說的什么綜合素質(zhì)、外語水平、人際關(guān)系,這些可cao作性的可能就太大?了。具寧和龔照當(dāng)時就認(rèn)識,而且關(guān)系不一般,具寧在龔照的幫助下拿到名額。這本?來?就是?暗箱cao作,所以梁瀾軍后來的憤怒也解釋得通?!?/br>
    這樣的事別說是?在快二十年前,即便是?現(xiàn)在也屢見不鮮。海姝說:“奪走一個人的前途,還要讓受害者退學(xué)?,如?果真是?這樣的話,他們做得太過分?!?/br>
    隋星說:“這里我其實不大想得通。梁瀾軍被奪走名額,具寧問心有愧,更符合邏輯的是?安撫梁瀾軍吧?畢竟最不想將事情鬧大的一定是?具寧??勺詈笏麄儧]有給梁瀾軍任何好處,反而還從中作梗,導(dǎo)致他被開除。這是多大的恨?”

    這只是?很微妙的邏輯問題,很容易用“每個人思維方式本就不同”解釋過去。但海姝很清楚,推進案子的往往就是這些微妙的問題。

    “龔照這么幫具寧,這倆的關(guān)系也許不是朋友那么簡單?!焙f退逍菍σ暎凰查g都明白了對方心里的想法。

    隋星說:“我見過具寧的妻子,也是?搞科研的,看上去和具寧沒多少感?情?,他們的家也不像正?常的家。考慮到龔照男女通吃,被他玩死的章谷是個男人……龔照和具寧也許是?同性戀。”

    海姝說:“梁瀾軍成了他們感情的犧牲品?!?/br>
    這條暗線浮現(xiàn)?之后,鎮(zhèn)里市里的案子變得更加復(fù)雜。海姝將這些天收集到的線索匯報給喬恒,兩人逐個分析之后,都覺得最容易著手的是月升山莊。喬恒拍板,正?式啟動對月升山莊、灰部落的調(diào)查。

    接過文件,海姝起身?就走,來到門口時又回過頭,“喬隊?!?/br>
    喬恒:“嗯?”

    海姝說:“我查案東一榔頭西一棒槌,感?謝你?的信任。”

    喬恒笑了笑,“優(yōu)秀的刑警不會放過東一榔頭西一棒槌的線索,去吧。”

    灰部落暫時被警方控制,前臺、王哥,還有他們口中居家的員工挨個接受問詢。警方從電腦中調(diào)取了月升山莊的客人記錄、流水,其客人里不乏在灰涌市叫得出名的富豪。

    接觸他們困難重重,好在海姝有直屬上司的支持。富豪們對警方的調(diào)查表現(xiàn)?出不同的態(tài)度,有的滿面堆笑,有問必答,但答的沒有一個在重點上,有的毫不掩飾厭惡和排斥,有的甚至說出“是我們養(yǎng)著你們”這樣的話。

    但海姝見每個人都心平氣和,這些人的風(fēng)格她早已見慣,換了不同的城市,但不同城市里的富豪其實都差不多。

    這一輪調(diào)查完,獲得的有效信息不多。海姝想起廣永國臉上那矛盾的表情?,有些回過味來?了,廣永國害怕,但也自信,他知道警方很難挖出東西來。富豪們承認(rèn)經(jīng)常去月升山莊消費,并且查得到消費記錄,每一項都列得清清楚楚,并沒有任何一項涉及違法犯罪。

    月升山莊以前就非常謹(jǐn)慎,從來?沒有出過事,龔照出事之后,廣永國不惜將月升山莊關(guān)停,他是?個比龔照老練謹(jǐn)慎得多的人。

    柳湘的自殺說不定是他唯一擔(dān)心的事,就像一個隨時會潰爛的瘡。

    嗯?海姝將思緒往回拉了拉,老練謹(jǐn)慎。

    警方盯上的那一群月升山莊會員,年齡普遍比龔照那一批人大?很多,都和廣永國差不多大?。

    兩者面向不同群體,所以即便在大?眾思維里兩者都是銀窩,但年輕的龔照完全?不了解月升山莊。

    可這會指向什么結(jié)果呢?

    海姝腦海中千頭萬緒,而面前的廣永國卻春風(fēng)拂面,就好像在說:看,我沒有違法犯罪吧?

    刑偵一隊進入月升山莊搜查,如?果沒能搜出讓推斷落地的證據(jù),后續(xù)偵查就很難繼續(xù)下去。海姝是?剛調(diào)來?的隊長,面臨的壓力將更大?,且周屏鎮(zhèn)的案子還懸而未決。

    那枚從灰部落帶回來的針孔攝像頭經(jīng)過檢驗,是?a國產(chǎn)品,價格很高,特點是?清晰度非常高。但隋星用了很多辦法,還是無法追蹤出到底是誰在監(jiān)視廣永國。

    “我不知道是誰安裝的?!睆V永國比上次鎮(zhèn)定了些,“我已經(jīng)問過所有員工,他們也都不知道?。我想,可能是?誰的惡作劇吧。好在我很少去灰部落工作,行得端坐得正?,我也不怕誰監(jiān)視。”

    撒謊。

    海姝在廣永國那張?zhí)摷俚拿嫫ど峡吹娇桃獗憩F(xiàn)?出的從容,他像是?借著針孔攝像頭這件事,再次強調(diào)自己的無辜。上次他是真的為攝像頭感?到震驚恐慌,現(xiàn)?在他知道?了是?誰安裝。

    月升山莊一共九棟別墅,還有一個奢華的主樓,其奢華程度讓普通人難以想象,富人們只要地位上去了,就能在這里享受用金錢堆起來的生活。

    10月關(guān)門后,仍然有工人做保潔、園藝工作,毫無整修的跡象。但海姝期待的證據(jù)也沒有出現(xiàn)?——這里沒有龔照他們使用過的那些刑具,沒有修得特殊的房間,更沒有被困著的年輕男女,它們只是?富貴了些,而富貴并不是?罪。

    刑偵一隊甚至用上了魯米諾,還是?無功而返。

    廣永國笑道?:“海警官,我是?個正?直的商人,這下你要怎么向我解釋?”

    海姝沒有退縮,“但我還是想聽聽你的解釋,為什么你?說10月關(guān)閉整修,卻沒有整修?”

    廣永國說:“這能說明我有違法亂紀(jì)的嫌疑嗎?我可以計劃,也可以改變計劃。海警官,你?們女人想問題總是很天真。”

    調(diào)查陷入了僵局,海姝知道月升山莊一定有問題,它直接導(dǎo)致柳湘自殺,而柳湘和失蹤的薛檸林又?有千絲萬縷的關(guān)系。但月升山莊有兩套服務(wù)系統(tǒng),那些像柳湘一樣的女孩不會留下任何記錄,而普通的服務(wù)員窺探不到其中的真相。龔照這個警鐘一敲,更是?給了月升山莊充足的應(yīng)對時間。

    警方完全找不到與柳湘相似的女孩,也就撞不開那堵墻。

    海姝再次想到那枚針孔攝像頭,有人監(jiān)視著廣永軍,廣永軍背后還有人?只是?在灰部落監(jiān)視嗎?還是?在廣永軍其他辦公室、家里,甚至是?月升山莊也裝有攝像頭?廣永軍的反應(yīng)也很匪夷所思。

    海姝將攝像頭拿起來?,仿佛有一雙眼睛注視著她。

    這雙眼睛看到了什么?

    門外傳來?快速的腳步聲,隋星沖進來?,“海隊!我收到了一封郵件!”

    第32章 兇喜(32)

    32

    出現(xiàn)在隋星電腦上的郵件是匿名, 來自境外,經(jīng)?過復(fù)雜跳板發(fā)送,難以?定?位發(fā)信人的位置。郵件中有一個加密附件, 名稱上有0730字樣。

    “0730?7月30號?”海姝心跳加快, “能打開嗎?”

    隋星調(diào)出任務(wù)框,代碼在其?中?迅速閃過, “正在破解,海隊, 我有種強烈的直覺!”

    海姝說:“這封郵件和月升山莊有關(guān),發(fā)件人和廣永國辦公室里的針孔攝像頭也有關(guān)!”

    隋星激動?得手指輕輕顫了顫, 海姝在她后面略顯焦急地踱步。半小時后, 隋星打開了加密的視頻。

    那是一段長達80分鐘的視頻,剛點開時畫面靜止不動?,但仔細(xì)看, 就能發(fā)現(xiàn)只是沒有人從鏡頭前經(jīng)?過。海姝在月升山莊幾乎每一個角落停留過, 看出那是山莊主樓側(cè)門附近。

    3分05秒, 畫面動?了,先是兩個穿西裝的男人經(jīng)過, 其?中?一人回?頭看,似乎是在等人。3分23秒,一個穿著短袖運動套裝、背著斜挎包的女孩走入鏡頭, 她披著頭發(fā), 左右觀察, 顯得十分緊張。

    海姝輕聲說:“柳湘。”

    視頻上的時間清晰顯示, 此?時是7月30號下午2點, 而柳湘下地鐵,完成支付的時間是上午10點半。雖然中間的三個多小時她去了哪里不好確定?, 但她出現(xiàn)在月升山莊的時間和警方此前的推斷對上了。

    西裝男子和柳湘說了什么,柳湘露出拘謹(jǐn)?shù)男ΓM入別墅。

    此后是一段很長的空白,視頻是經(jīng)?過了剪輯的,中?間快進,到下午3點50分時,廣永國和另外三個接受過問詢的中年人出現(xiàn),他們有說有笑,很像赴宴前的樣子。

    畫面切換到別墅內(nèi)部,變成九宮格,有安靜的走廊、無人的休息室、整潔的臥室、熱氣彌漫的人造溫泉……

    中?間的畫面里,柳湘再次出現(xiàn)了,她已經(jīng)?換了衣服,此?時穿的是白色的蕾絲睡袍,時間顯示是下午5點。

    “不是睡袍。”隋星握緊了拳頭,“在很多人眼里,這是公主裙?!?/br>
    柳湘的發(fā)型也有變化,長直發(fā)被燙卷,別著小巧的發(fā)夾,有人給她化了淡妝,讓她看上去像個天真的洋娃娃。她站在沒有第二個人的歐式房間里,提著一個精美的名牌包,但她的臉上只有害怕。

    其?他畫面里出現(xiàn)廣永國等人,他們坐在充滿禪意的茶房,正品著昂貴的茶、把玩茶具。

    “這是……”海姝按下暫停,將畫面放大。廣永國等人圍著的是一張擺滿茶具的桌子,上面曲水流觴,有假山有亭臺,還有各種供把玩的茶寵。一些喜歡品茶玩茶的人也會在家里或者公司擺上這么一套,展示自己的風(fēng)雅。

    海姝自問不是懂茶的人,但也一眼看到,那些假山亭臺上,有絕不是正常茶寵的東西。

    他們將那些拿在手中?,像是在撥一串佛珠,臉上卻是令人作嘔的貪婪。

    隋星說:“這些人……都心理b態(tài)吧?”

    海姝在鼠標(biāo)上點了下,視頻繼續(xù)播放。此?時時間已經(jīng)來到晚上9點13分,畫面切換到最初的場景,廣永國等人先后出現(xiàn),紐扣扣到了最上一顆,仿佛什么都沒有發(fā)生,卻?都是一臉滿足。

    而另一個畫面,柳湘臉上頭上濕漉漉的,穿著浴袍站在一個房間——不是歐式風(fēng)格的那一個,這個更窄,除了桌子凳子,看不到別的家具。

    她很長時間一動?不動?,沒有任何表情,也看不到她身上有傷。但給人的感覺就是,過去幾個小時發(fā)生在她身上的事已經(jīng)將她殺死了,現(xiàn)在站在那里的只是一個軀殼。

    80分鐘視頻的最后,時間到了11點06分,柳湘跟在西裝男后面,游魂一樣從別墅走出來,穿的是她下午來時的衣服,但她整個人的精神塌下去了。

    視頻播放結(jié)束,隋星難受得捶桌。事實上,視頻并沒有任何侵犯畫面,剪輯得甚至有些抽象,但身為女警,她完全想得到柳湘經(jīng)歷了什么。

    “柳湘這樣的孩子,太容易被控制,他們根本不擔(dān)心她會說出去,一點點威脅,再加上金錢,就能讓她保持沉默,并且一次次走上接她的車?!焙f矍案‖F(xiàn)斷斷續(xù)續(xù)的畫面——柳湘回到假期里無人的宿舍,反復(fù)想到那些惡心的事,她掙脫不開,他們會?怎么警告她?

    我們有你?的照片,你?敢說出去嗎?我們會將它發(fā)給你?的同?學(xué)、你?的jiejie。你?想和我們作對?做夢吧,你?只是個不打工就沒有學(xué)費的窮學(xué)生。這些錢夠嗎?乖,聽話?一點,你?也不想讓你jiejie過得更加辛苦吧?

    就算有人不惜一切揭發(fā)了他們,可仍然沒有用,因為他們并沒有構(gòu)成實質(zhì)上的侵犯,柳湘后來的尸檢報告就是證明。

    海姝忽然明白不久前困擾她的問題,月升山莊和龔照不一樣,客人普遍在50歲以?上。他們渴望的不是占有某個男孩女孩,他們甚至沒有能力,因此?更加齷齪。

    視頻還需要繼續(xù)鑒定?,海姝請示喬恒。喬恒看完后也是一臉訝異,大罵這些人無恥。

    “有人盯著月升山莊,他應(yīng)該不是真心想幫助警方,廣永國背后有大問題?!焙ff:“但這視頻出現(xiàn)得很及時,廣永國以?前否認(rèn)見過柳湘,現(xiàn)在看他怎么說?!?/br>
    喬恒卻?道?:“你?剛才也說了,發(fā)來視頻的人不一定是要幫我們。那他這么做的目的是……牽著警方的鼻子走?!?/br>
    海姝說:“是個陷阱?!?/br>
    喬恒說:“那還要跳嗎?”

    一陣沉默之后,海姝說:“這個視頻,能讓廣永國承認(rèn)柳湘曾經(jīng)?在月升山莊‘工作’,此?事導(dǎo)致柳湘自殺,柳湘自殺又牽扯到大學(xué)生失蹤。喬隊,既然有人遞來線索,我沒有放過的理由。”

    喬恒站起來,“每一步都要小心,我們現(xiàn)在就站在陷阱的邊緣。針孔攝像頭和這次的郵件都太蹊蹺。”

    海姝點頭,“我明白。”

    視頻在問詢室播放,看到柳湘出現(xiàn)的一刻,廣永國的表情就扭曲猙獰起來,看到桌上的茶具,他的呼吸聲已經(jīng)急促響亮得像頭水牛。

    海姝說:“廣廠長,你?還有什么話?說?”

    廣永國駭然地說:“誰,誰給你?的視頻?”

    海姝說:“現(xiàn)在是我向你?提問,你?不是說沒有見過柳湘嗎?那她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別墅里?”

    這視頻的出現(xiàn)對廣永國的震撼是致命的,他一定?清理過所有監(jiān)控,認(rèn)定?警方不可能得到任何視頻音頻,就像他對警方搜索山莊無果很有信心。

    所以?看到視頻,他一下子亂了章法。海姝故意不問“那天發(fā)生了什么”之類的問題,仿佛已經(jīng)?知曉詳情。

    “月升山莊為你這個歲數(shù)的人服務(wù),你?用各種手段找來柳湘這樣的女孩,她們年輕、漂亮、沒錢、比較簡單,游樂場就是最方便你尋找獵物的地方,一旦將她們騙到山莊,你?就等于控制了她們。”

    廣永國坐在椅子上發(fā)抖,海姝從未在他臉上見過這樣的慌張,繼續(xù)道?:“我給你?一個機會?,目前我掌握的‘特殊客人’還不多,需要你?配合調(diào)查。”

    廣永國停下哆嗦,靜靜地與海姝對視,“柳湘的死,你?賴不到我頭上。一切發(fā)生在月升山莊的事,都遵循自愿原則。”

    海姝皺起眉。

    “我承認(rèn),柳湘的確在山莊‘服務(wù)’過一段時間,但山莊支付給了她相應(yīng)的報酬,也沒有客人傷害過他?!睆V永國緩緩道:“她自殺我很遺憾,現(xiàn)在的大學(xué)生,心理都太脆弱,動?不動?就想不開。柳湘她應(yīng)該為自己的選擇負(fù)責(zé),她成年了?!?/br>
    海姝說:“所以?你?承認(rèn),月升山莊的確向客人提供了非法項目?”

    廣永國低頭不語,半晌苦笑著搖了搖頭,“但我沒有殺人,你?說的柳湘自殺、薛什么失蹤,都與我無關(guān)。”

    廣永國交待了一批客人,又給出一份“茶女名單”——他們將柳湘等人稱作“茶女”,寓意能夠隨意把玩。刑偵一隊立即行動?起來,抓人、核實?!安枧贝蠖嗍浅赡瓴痪玫呐?,也有極少數(shù)男生。

    他們說,起初根本不知道去山莊是提供那些服務(wù),以?為只是端茶送水,頂多陪酒。因為急需用錢,他們迫不及待地將自己推了出去,甚至害怕被別人搶走機會??墒潜凰偷侥切┛腿藗兠媲埃麄儾胖?和想象的不同?,但后悔已經(jīng)來不及了。有的人適應(yīng)良好,有的人痛苦不堪,可豐厚的酬勞和權(quán)力威懾讓他們選擇沉默和服從。

    在問詢中?,有人提到某些客人格外殘酷,活人已經(jīng)?無法滿足他們。

    海姝立即問:“有人被虐待致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