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方因此得知她住的地方就在千心?區(qū)，視頻中出現(xiàn)過的街道將排查范圍進一步縮小，賣水果的攤主、賣鹵菜的攤主指著奈何巷的老居民區(qū)說：“這姑娘好像就住那里面，看到她很多回。但最近沒見過，可能搬走了?！?/br>
    海姝往老居民?區(qū)走去?，這附近都是沒有電梯的老樓，很多戶都空著，黑黢黢的墻上貼著出租信息，來來回回也沒幾個人看。海姝正看著，忽然一個五十來歲的矮婦人湊過來，“妹子，租房?。磕憧催@些沒用，得找我！”

    海姝立即問：“為什么沒用？”

    矮婦人說：“嗐，這些房東都不在這里，貼這個有什么用？阿姨住這兒，他?們哪家有房，都在我這登過記，你要什么房？我給你找！”

    海姝懂了，這片區(qū)域房子太老了，連鎖中介都懶得費力?氣，好處就落到了矮婦人這些野生中介頭上。

    矮婦人上下打量海姝，“妹子，你這么年輕，也是來打工的吧？阿姨這兒住了很多像你一樣的單身女娃，走，我?guī)闳?看房子，干凈的我才租給?女娃，臟的給?男的……”

    海姝跟著矮婦人來到其中一個單元的4樓，矮婦人拿出一排鑰匙，挑出一把開門，“進去?看吧，兩室一廳，800塊錢給?你，這個價在別的地方一個單間都租不到?！?/br>
    海姝看了看，家具很老舊，電視還是大背頭的，空調(diào)已經(jīng)變成褐黃色，矮婦人說這兒干凈，但似乎也沒多干凈。

    海姝來到門邊，順勢將?門關(guān)上。矮婦人愣了下，眼神頓時警惕起來。帶人看房卻把命丟了的事她見得多了，可不想自?己也出事，但面前的又是個女人，怎么想都不至于。

    海姝出示證件，“阿姨，其?實我是來調(diào)查一個人。”

    矮婦人臉色一白，但很快拍著胸口說：“嚇?biāo)牢伊?，警察啊，你不早說?！?/br>
    海姝點開唐金栗的視頻，“她就住在這一帶，你見過她嗎？”

    矮婦人沒看一會兒就說：“是她啊，她不是搬走了嗎？”

    “她以前住在哪一戶？”

    “你等一下，她住的那房子不是我租的，我打個電話?！?/br>
    半小時后，矮婦人搖的人到了，也是個五十多歲的婦人，個頭高一些，和她一樣是野生中介。

    高婦人說：“小唐的房子當(dāng)時是我租的，就在對面那樓！”

    海姝說：“那麻煩你帶我過去?看看?！?/br>
    高婦人卻很為難，“哎喲那不成，那兒住著別人呢！”

    海姝來到窗戶邊，按高婦人指的方向看過去?，5-2的陽臺上掛著兩排衣服，男女小孩的都有。

    “小唐是什么時候退租的？”海姝問：“那房子什么時候再次租出去?？”

    高婦人有些緊張，“警察妹子，我能問下出什么事了嗎？”

    海姝說：“唐金栗遇害了?！?/br>
    高婦人腳一軟，差點摔倒，矮婦人趕緊將她扶住，“死，死了？”

    海姝點點頭，“我們正在核實唐金栗從這里離開的時間?！?/br>
    高婦人坐下，緩了口氣，從頭說起。

    大概是兩年半之前?，她在水果攤嘮嗑時，遇到正在找房子的唐金栗。唐金栗看了她手上的幾?套房子，最終住進了對面的5-2。那房子的戶主是個老頭，被兒女接到外?地去?了，這些年一次都沒回來過。唐金栗的合同是一年簽，三個月交一次房租，房租打到老頭的賬戶上。據(jù)老頭說，唐金栗從來沒欠過房租，但去?年12月25號，老頭給?高婦人打電話，說唐金栗該20號交房租，但錢沒到賬，電話也打不通。

    高婦人到5-2敲了半天門，沒人應(yīng)，再打唐金栗的電話，通著，但沒人接。

    “嘿！打扮得那么好看，也是個不說一聲跑路的！”作為野生中介，高婦人這種情況見得多了，有人住著住著就跑了，但好在押了一個月押金，戶主不會虧。

    她和老頭一商量，決定叫人來把門鎖撬了，找新租戶。門打開，里面和她想象中的一樣，個人物品都帶走了，還有一股消毒水的味道。

    她對唐金栗的印象又好了起來。很多跑路的租客都會把房子弄得一團糟，或者損壞了電器，知道肯定?拿不回押金，才一走了之。唐金栗居然把房子收拾得干干凈凈，還用了消毒水，給?她省了一個大活兒。

    春節(jié)前?，5-2就租出去?了，是一對在車站賣油餅的小夫妻。

    海姝向喬恒申請了調(diào)查令，敲開5-2的門。小夫妻得知自己租的房子出過事，很驚訝，高婦人連忙說：“人又不是在這里出事的，你們怕什么？你們在哪里去租這么便?宜這么大的房子？”

    海姝和隊員在房間里勘查，這套房子是老居民?區(qū)最大的房型，三室一廳，裝修得絲毫沒有年代感。尤其是主臥，色調(diào)明亮，簡直就是現(xiàn)在最流行的小資風(fēng)。

    海姝用視頻做對比，唐金栗的室內(nèi)視頻絕大多數(shù)都是在這里錄制的。

    “這房子以前就這樣？”海姝問。

    高婦人說：“以前哪可能這樣？小唐自己弄的。她這么弄了之后，我后來帶人看房子，都說這兒好。”

    隊員勘查完，搖搖頭。海姝知道可能找不到什么重要線索了，唐金栗遇害后，有人來拿走了她的所有物品，并且用消毒水清潔過，現(xiàn)在新的租戶又住進來兩個多月了，唐金栗存在的痕跡被抹除、被覆蓋，就像她不曾在這里住過。

    第50章 山灼（10）

    10

    調(diào)查在推進了一小截之后倒退, 似乎還得從?視頻出發(fā)。

    “唐金栗像個四不像?！彼逍嵌酥Х日f，“她在雁艾區(qū)拍的那些視頻像掃店博主，進入寫?字樓, 又像干練的女強人, 嘮嗑的話題從國際局勢到明星八卦，她還教人怎么搞創(chuàng)作, 寫?什么樣的劇本?能賺錢?，F(xiàn)在不是有一些一邊嘮嗑一邊化妝的博主嗎？你看看這幾期，她明顯就是學(xué)人家, 但她化?妝的技術(shù)一般，聊天也不夠風(fēng)趣, 所以點擊并不高?！?/br>
    海姝滑動屏幕, 找到唐金栗點擊最高的幾條視頻，幾乎都是在雁艾區(qū)擺拍的。說明網(wǎng)友對她的顏值認(rèn)可，但對她輸出的觀點不怎么感冒。

    “她手機和筆記本里肯定有很關(guān)鍵的東西, 說不定還有相機之類的。所以嫌疑人必須去5-2拿走?！焙ｆ瓎枺骸耙曨l發(fā)布的位置還是不能確定嗎？”

    隋星搖頭, “只有一個大致的范圍, 唐金栗通常在家里和千心區(qū)的公共場合發(fā)視頻。她死后的視頻，也全部是在千心區(qū)公共場合發(fā)的, 基本?重合。我本來打算去那些商場挨個打?聽，精準(zhǔn)定位到時間來搜索，但……”

    海姝明白, “監(jiān)控已經(jīng)被覆蓋了。”

    “嫌疑人對唐金栗的行?蹤很了解, 應(yīng)該是和她很熟悉的人。”隋星說：“她沒有固定工作, 和露磕絲平臺簽約, 但每個月分成的錢不多, 幾百到幾千不等，我感覺她應(yīng)該還有別的工作, 只是她的視頻里沒怎么反映出這一點?！?/br>
    海姝靠在沙發(fā)里沉思?，一個漂亮的女人失蹤后，家人沒有報警，因為她早已離家出走；房東和中介沒有報警，因為?事不關(guān)己；同事也沒有報警，因為她的工作不需要打卡坐班……

    平臺的收入不足以支撐唐金栗的開銷，她其他的工作也是類似的和平臺簽約？唐金栗喜歡蹭熱度，什么火熱聊什么，什么形式熱門就借鑒什么。但拋開這些熱元素，比較小?眾的就是劇本?創(chuàng)作。她是一個編劇嗎？

    海姝申請到查唐金栗的銀行流水，除了視頻平臺的分成記錄，還有三筆總計在20萬以上的收入，但時間都比較久遠(yuǎn)了，最近一筆是前年的12月。

    流水顯示匯款方是一個叫天明傳媒的企業(yè)，網(wǎng)上可查到它是個小?微企業(yè)，地?址在千心區(qū)的商業(yè)中心。

    海姝來到天明傳媒，這公司裝修得不錯，但人很少，像是離倒閉不遠(yuǎn)。墻上倒是貼著不少光輝歷史，諸如參與了某爆劇的制作，老總和某老戲骨共進晚餐。

    前?臺說沒有聽說過唐金栗，視頻看著也面生。僅有的幾個員工好奇又緊張地?打?量著海姝，海姝便拿出唐金栗的照片，挨個給?他們看。

    “這，這不是小唐嗎？”盤著頭發(fā)的女人說：“她還在灰涌？”

    海姝說：“她在這兒工作過？”

    盤發(fā)女聽到這話，卻露出略帶嘲諷的笑，“她啊，也不算吧，劇本?是交過，但質(zhì)量怎么樣，這我們就不好說了?！?/br>
    這時，小?辦公室的門打?開，一個戴著眼鏡，看著文質(zhì)彬彬的男人走出來，他似乎是聽到外面的響動才出來，看到海姝這個陌生人時愣了下，“你找誰？”

    海姝回頭看了眼墻上的照片，和老戲骨吃飯的正是這位。

    前?臺跑過來，小聲說：“歷總，警察來查唐，唐金栗。”

    男人眼神頓時一變，多出幾分慌張和躲閃，“警察？”

    海姝一看他這反應(yīng)，就覺得有門，目光朝開著的小辦公室掃了眼，“歷總，不如我們進去談?wù)?？?/br>
    歷總名叫歷思?維，小?辦公室的門關(guān)上，歷思維顯得更加忐忑，第一句話就是撇清自己，“唐金栗以前在我這里兼職過，但已經(jīng)有一年?多沒來了，她要是出什么事，肯定與我們公司無關(guān)?！?/br>
    海姝說：“不著急，我只是來了解下她的收入情況，平時都做些什么工作?！闭f著，海姝將銀行?流水拿給?歷思?維看，歷思維不安地吞咽了幾次唾沫。

    海姝說：“怎么，這些收入有問題？”

    歷思?維趕忙搖頭，“沒問題沒問題，她是簽在我們公司的編劇，我們這個行?業(yè)吧，是沒有底薪，也不興朝九晚五的，完成項目，通過評估之后才會結(jié)錢，這些錢都是正當(dāng)?shù)摹！?/br>
    海姝覺得歷思維這時候強調(diào)正當(dāng)很古怪，“哦，她是什么時候簽的？我看她是個視頻主，原來還是編劇？那還真是多才多藝?！?/br>
    歷思維說：“你說她那個‘緩緩’什么的號？那個號不是簽給?我們的?！?/br>
    海姝又問：“你們怎么認(rèn)識的？”

    “她投了我們公司的簡歷，快三年?前?吧，那時候我們公司發(fā)展得特別好，需要的編劇很多?！闭f到這兒?，歷思維突然卡了一下，尷尬地?摸了摸鼻子。

    海姝說：“現(xiàn)在情況不太好？”

    歷思?維打?著哈哈，“行?業(yè)冬天嘛，正常，手上幾個項目做完了，我也打算換個方式生活了。”

    “那接著剛才的聊，唐金栗投了簡歷，成了你們公司的一份子，她的劇本很優(yōu)秀是嗎？”

    “也算不上多優(yōu)秀吧，但有點靈氣，而且她不是科班的，沒有科班那種腐朽氣，最關(guān)鍵的是我們太需要人了?！?/br>
    海姝說：“這三筆錢，是她完成了三個劇本？”

    歷思維避免與海姝對視，“對對，三個。”

    “是哪三個呢？”

    “這……”

    海姝笑道：“自家的項目，歷總不會?記不得了吧？”

    “我翻翻?！睔v思維邊說邊打?開電腦，“這個真不怪我，我管的人多，接觸的合作方也多，每天要談十幾個劇本。”

    他找的時候，海姝繞了過去，跟著一起?看，歷思?維半天沒翻出來，鼻尖和額頭已經(jīng)滲出汗水。

    倒是海姝眼尖，指了指其中一個文檔，“這里寫著‘唐金栗’。”

    “啊，就是這個！”歷思維說：“這是她交的劇本?，寫?的是個民國故事?！?/br>
    海姝遞上u盤，“麻煩你拷給我吧?！?/br>
    歷思?維瞳孔一晃，“這個就不必了吧？”

    海姝笑道：“我也是為?了查案，唐金栗出了些事?！?/br>
    歷思?維不得不照做，但他沒問唐金栗出了什么事。

    海姝說：“只有這一本嗎？不是說有三本??！?/br>
    “在，在別的電腦里存著。”歷思維說：“我找到了一定交給?你。”

    海姝點頭，“那后來唐金栗怎么不給?你們寫劇本了？按理說，這么賺錢的編劇，不該隨便放走吧？”

    歷思維沒忍住嘖了聲，“她能賺什么錢？”

    海姝：“嗯？”

    歷思?維立即說：“沒，我意思是這個行業(yè)不好賺錢，也沒什么保障，風(fēng)口一過去，大家都得找下家，她算是走得早的。而且從前年年底開始，我們接到的項目就不多了，編劇也不需要那么多?！?/br>
    海姝說：“所以你們是雙向解約？”

    “算是吧。”

    “后來還有什么聯(lián)系沒？”

    “沒了，我和她就是同事關(guān)系，沒什么可聯(lián)系的。”

    海姝起?身，“那行?，歷總，麻煩你找到另外兩個劇本后聯(lián)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