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相沙漏[刑偵] 第95節(jié)
“爺爺,我跟你講件事?!?/br> 那天,老人神志不清,說話顛三?倒四?,她?一邊玩著香,一邊說水依婷像個女鬼。老人聽完先是沉默,不久用陌生而沙啞的聲音說:“她不是你mama,你mama被她?害死了?!?/br> 她?大驚,“她?是誰?她?為什么要害死我媽?我媽現(xiàn)在在哪里?” 老人說得顛三?倒四?,但她?聽明白了——要讓那個東西死去,mama才會回來。 可那個東西怎么才會死去? 今年,老人給了她?一個手鏈,叮囑她?時常戴著,尤其是在見水依婷時。她?端詳手鏈,手鏈是交叉的沙漏,還有古怪的眼睛,看上去能轉動似的,但其實是錯覺。她問這手鏈有什么作用,老人卻神秘地沉默下去。 她?自個兒琢磨,這或許就是驅邪的神物,會讓水依婷害怕,會引導水依婷走向絕路。 對,一定是這樣,那兩只睜著的眼睛她看久了都會覺得不舒服。 清明?節(jié)之前,水依婷來斯蒂云,非要接她?回去。她?當?然不肯,拉扯時,她?的手鏈在水依婷右臂劃了一下。水依婷的表情頓時變得痛苦。 那一刻,她?感到莫名興奮,就像劍終于扎在了惡魔身?上。 她本來已經與同學而說好,放假去山里踏青,但因為這個插曲,她?打算去四?季養(yǎng)老院。 養(yǎng)老院的護工都與她?很熟悉了,說孔平遠最近情況不太好。她來到孔平遠面前,訴述前一天發(fā)生的事??灼竭h像是一塊即將沉入海底的腐木,但正因為此,他的話更有神性?。 “孩子,你做得很好?,沙漏傷害了它,它就要消失了?!?/br> 她?迫不及待地問:“那mama會回來嗎?” 老人合上雙眼,沒有作答。 她?有些心神不寧,悄悄跑回韶光金庭,看到水依婷似乎沒有受到任何影響,還打扮得風風光光地出門。她?跟在水依婷后面,看到她去見曾曉穎。 她?知道這個女人,是水依婷的好?姐妹。她倒是沒有因為水依婷而遷怒曾曉穎,相反,曾曉穎是她想要成為的那類女人——獨立、自信,在國外?打拼出了自己的事業(yè)。 那天已經很晚,她?不想?回學校,住酒店又會留下記錄,說不定會被水依婷查到,她?便?返回養(yǎng)老院,住在單獨的客房里。直到她離開,孔平遠也?沒再和她?說一句話。她?有種預感,孔平遠就要去另一個世界了。 出乎她?意料的是,水依婷竟然死在前頭。 張純羽的汗水大滴大滴落下,臉色變得極其慘白,像是被魘住了。海姝看著她的手腕,她?正無意識地抓扯著手鏈,手鏈在她的皮膚上刮出刺目的紅痕。 溫敘帶著檢驗報告走來,張純羽并未吸.毒?!暗窈懿徽?,我建議給她?做一個精神鑒定?!?/br> 海姝將裝在物證袋里的手鏈交給溫敘,“溫老師,你以前見過這東西嗎?” 溫敘看了看,嘆氣?,“我雖然也能當半個痕檢師用,但更專業(yè)的,還是得靠程危。” 海姝下樓,在走廊上瞥見一道熟悉的身?影。謝驚嶼靠在墻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第78章 粉梅(09) 09 海姝走過去, 謝驚嶼向她看來?,唇角輕輕牽了牽。 “怎么在?這兒?”她沒話找話。 謝驚嶼站直,“想打聽下我的線索有沒有用?!?/br> 海姝笑了聲?, “有用, 張純羽覺得手鏈在水依婷手臂上劃了下,等?于詛咒開始起作用了?!?/br> 謝驚嶼點頭, 兩人都沉默下來。幾分鐘后,謝驚嶼說:“就這?” 海姝注視他的眼睛, “謝老弟,你知道嗎, 你對那串手鏈的關注影響了我辦案?!?/br> 謝驚嶼像是沒聽懂, “我?影響你?” “我總是在?想,你為什么在?意那個圖案?手鏈意味著什么?這個姓謝的為什么不說實話?他一個特勤,對我遮遮掩掩, 知情不報, 他是不是腦子進水了?我怎么才能給?他控一控?” 謝驚嶼眼神微微改變, 仿佛驚訝于聽到這一番話。 海姝右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明白了嗎?我本來專注于案子, 但時不時開小差想到你,你快要占據(jù)我的思維了?!?/br> 謝驚嶼喉結動了動,張開嘴。 “還是說, 這就是你的目的啊謝老弟?”海姝在他肩上拍拍, “美猴王都沒?你會耍寶。” 走廊里沒?有其他人, 兩人沉默地對視, 也許這更像一場對峙。須臾, 謝驚嶼岔開話題,“我那天去四季, 沒?權限調查孔平遠,現(xiàn)在?有了張純羽的證詞,可以去探探他的底細了吧?” 海姝收回手,知道謝驚嶼這是又一次拒絕她的試探,言歸正?傳,“你一起來?嗎?” 謝驚嶼笑道:“好歹是我找到的線索。” 翌日,刑偵一隊來?到四季養(yǎng)老院。院長和護工們頓時慌了神。四季是很普通的養(yǎng)老院,在?對待老人、財務做賬上,要說一點貓膩都沒?有,那幾乎不可能。但海姝不是來查這些?的,出示一系列手續(xù),言明只調查孔平遠。 房間?打開,海姝也聞到了謝驚嶼所說的奇異香氣,孔平遠安詳?shù)靥芍?,沒?有意識。他這情況,基本不可能做問詢,海姝只得安排隊員們先對房間進行勘察,香、古玩、書?籍帶回去做鑒定。 在?一個柜子里,海姝看到了一幅裱起來?的畫,里面?的圖案和謝驚嶼畫的很像,也和張純羽的手鏈很像。 海姝問:“上次你來時就看到了?” 謝驚嶼別開視線,幾秒后點頭,“嗯?!?/br> 海姝找到院長:“孔老先生現(xiàn)在這樣子,你們是不是該聯(lián)系家屬了?” 院長局促不安,“正?常情況是該聯(lián)系,可是他的家屬從來沒來過啊。費用也是直接打過來?,我們聯(lián)系不上對方?!?/br> 海姝提出查看收費記錄,院長連忙讓人去打印,還說孔平遠有一張卡,日?;ㄤN用的就是那張卡。 孔平遠是四季養(yǎng)老院里住得最久的老人之一,每個護工看似都與他很熟悉,但海姝了解之后發(fā)現(xiàn),沒?有一個人知道他的來?歷,他到底是誰。他就像一個沒有根的人,飄到了養(yǎng)老院,從此再沒去過別的地方。 他屋里的那些東西是怎么來的,養(yǎng)老院也一問三不知,但說他剛住進來?的時候,東西還沒?有那么多?,應該都是后來才買的。 又說他這兩年雖然身體大不如前了,但精神好的時候還是會出去走走,反正?他不缺錢,可能看到喜歡的玩意兒,就買回來。老小孩老小孩嘛,人老得糊涂了,行為舉止就和小孩差不多?。 不久,經過戶籍警、銀行的配合,查到給養(yǎng)老院打款和給孔平遠手上的銀行卡打款的賬戶在?國?外,這些?錢是什么錢,不得而知。而孔平遠的身世亦是撲朔迷離,他來?到養(yǎng)老院之前的記錄是一片空白?。 此時,他躺在?醫(yī)院,像是一個包裹住無數(shù)秘密的繭。這個繭就要死去了。 就在刑偵一隊調查四季養(yǎng)老院時,溫敘拿到張典治簽的字,帶張純羽做了精神鑒定。得知女兒要做精神鑒定,張典治非常驚訝,但并沒?有阻撓,等?待的過程還主動與溫敘聊天,說張純羽如果精神真的有什么問題,那一定是水依婷造成的。 “那個女人,外人都被她的外表騙了,說她溫柔、知書達理、善良。反正?什么好話都往她身上套,敢情她永遠不會犯錯,錯的都是別?人——我,她哥,她女兒,所有人。她哪有那么好?她虛偽做作透了!她享受每個人舔她寵她,我們都在?給?她提供情緒價值。她還特別會道德綁架……” 溫敘平靜地聽著張典治的抱怨。過了會兒,張典治說:“溫醫(yī)生,看你情緒這么穩(wěn)定,你家那位一定是個賢妻良母吧?” 溫敘微笑,卻未作答。 張典治咂了下嘴,不再?說話。 鑒定結果不出溫敘意料,張典治抓著報告的手卻有些?發(fā)抖,血脈親情好似在?這一刻終于醒來?,“純羽她,她真有問題???” “被害幻想,而且程度非常高。”溫敘與海姝碰面?,“五年前父母感情破裂,水依婷將過余的情感傾注到她身上,對從來?沒?有受過挫折的人來說,那是個巨大的轉折。從那之后,她出現(xiàn)精神問題,并且一步步加重。海隊,我很懷疑她在問詢里說的那些話?!?/br> 海姝迅速看完報告,也反應過來?了,“那些?單純是她的幻象,還是孔平遠真的給她說了那么多?!?/br> 溫敘點頭,“我反復看了幾次問詢錄像,她在提到mama、水依婷、女鬼、那個東西時,語言其實很混亂。早在?她認識孔平遠之前,她就已經認為水依婷被女鬼占據(jù)了。她只是不知道怎么才能搶回自?己的母親。她說是孔平遠將手鏈交給?她,用于驅邪。但其實隨著她病情的加深,她自?己也可能想象出這一點。而且結合她的行為舉止,我覺得是她自?己想象出的可能性更高,她只是要找個人來支持自己。至于孔平遠,這個人如果只是個普通的老人,那我會更加確信一切都是張純羽的幻想。” 海姝道:“可惜不是,孔平遠身上的謎比張純羽還多?!闭f著,她的視線落在?桌上的照片上,最上面?的一張正是在孔平遠房間中搜索到的裝裱畫。 海姝說:“我們來?順一下,張純羽最重要的線索就是沙漏手鏈,謝老弟……謝驚嶼是從那條手鏈出發(fā),發(fā)現(xiàn)張純羽去四季養(yǎng)老院的秘密,然后張純羽講了女鬼、驅邪那一套,最后我們找到裝裱畫。如果沒有這個圖案,也許還能假設所有都是張純羽的想象,但現(xiàn)在?不能。” 溫敘說:“所以關鍵還是在?這個圖案上。我昨天和程危討論過,他對這個圖案也很陌生?!?/br> 海姝又說:“香會不會有問題,我知道很多?老人喜歡點香,但那個香的味道很特別?。” 孔平遠個人物品的鑒定陸續(xù)出了結果,那些?所謂的古玩九成是贗品,并且是低級贗品,黃鸝三路的地下通道中就有類似的。但在?一眾贗品中,也有疑似真跡。說它們疑似,是因為它們來?自?海外,西亞、東南亞這樣的地方,初步鑒定無法下定論。 一個來?歷不明的老頭,帶著一些來歷不明的國外古玩,簡直讓人難以捉摸。 而海姝最為關心的香,經過檢驗,它含有安神成分,并無加重張純羽病情的毒物成分。其怪異的味道來?自?于一種?產自?m國?的香料,在我國境內十分罕見。 孔平遠還在?昏睡,不可能回答怎么得到香,四季養(yǎng)老院更是一百個不知道。 張純羽暫時無法再?去上學,警方在?斯蒂云國?際學校的行動難以避免地引來師生們的主意,他們各顯神通,扒出張純羽在?校外搞迷信,事情越傳越玄乎,甚至有人說張純羽將自己獻祭給了一個行將就木的老頭,以此來?獲得邪神的力量。 海姝:“……” 學生們對未知而神秘的事物充滿好奇,竟是有不少人研究起迷信和歪門邪道來?,張純羽的手鏈最受關注,刑偵一隊再?到斯蒂云國?際學校時,發(fā)現(xiàn)墻上、桌上都畫著相似的圖案。當然,他們旺盛的創(chuàng)造力賦予了圖案新的色彩和變形,更加讓人心驚。 所謂的神圣沙漏像病毒一樣擴散,警方不得不提醒校方,約束學生這種?近似邪.教的行為。 斯蒂云國?際學校很配合,不怎么到校的校長桑切斯也來了。 海姝上次審問張純羽時就聽到過桑切斯的名字,而且張純羽還提供了一個不怎么重要,但莫名讓人在?意的信息——桑切斯同時也是金聲?中心的擁有者。 海姝來到灰涌市不久就知道了金聲?中心,查李云婷時還曾經來?到金聲?中心附近。這是座從外觀上看非常吸引人的藝術館,也是國?際藝術品交流經紀公司金聲?藝術的總部。海姝對藝術沒?什么了解,單單覺得金聲?中心修得確實很漂亮,想抽空去看看里面?的展。 聽到桑切斯這個名字時,海姝還以為是個白?種?人,看見到人了,才發(fā)現(xiàn)對方是典型的亞洲長相。 桑切斯校長五十多?歲,滿頭銀發(fā),個頭比同年齡男性高一些?,打扮很得體,穿著襯衣和風衣。 針對張純羽和其他學生近來的問題,桑切斯校長向警方保證,既然是在?華辦學,就一定遵照當?shù)氐霓k學要求,一定不給封建迷信邪.教惡.俗的傳播提供土壤,哪些?學生有問題,校方會一對一地幫助對方走出來?。 桑切斯校長沒在斯蒂云停留太久,他離開之前,海姝走上去,想單獨和他聊幾句。但忽然,海姝捕捉到一絲熟悉的香氣,這香氣近來?失蹤困擾著她,她當然不至于忘記——這是孔平遠所點香的味道。 此時在?戶外環(huán)境中,香味極其淺淡,幾乎聞不到。海姝神經頓時緊繃起來?,循著瞬間?飄散的香氣看去,桑切斯校長正親切地朝她微笑。 夜晚,市局,刑偵一隊會議室。 窗外沙沙下著小雨,屋內隊員們正在匯總分析偵查進展。 隋星不久前開始調查水興曾經的高層的動向,這群里人最可能存在?既仇視水依婷,又恨九衣的人。五年前一批水興管理者隨水天翔一同入獄,而本身沒?有犯罪,生活卻因水興的倒塌而改變的員工也不少。 但隋星排查下來?,沒?有發(fā)現(xiàn)這些?人存在?明確的作案可能。不過在走訪過程中,隋星打聽到了另一件事。 “七年前,水興那會兒還在?高速發(fā)展,長越街道一個zuoai心小食堂的老板帶著一家老小出去露營,被一輛貨車撞沒?了?!?/br> 海姝問:“這個老板和水興的關系是?” 隋星搜出長越街道的地圖,這個社區(qū)的房子比較老,但位置很好,附近有學校、醫(yī)院、寫字樓群,因此人口十分密集。隋星在其中一個路口點了下,“這里就是愛心小食堂原來?的位置,是老板家自己的院子,不大?!?/br> 地圖上已經看不到什么院子房子,那兒改造成了一個美食廣場。海姝狐疑地抬起頭。 隋星說:“你猜這個美食廣場的前身是什么?” 海姝想了想,“水興超市?” “對!”隋星說:“起碼在?九年前,水興就看中了這塊地。那時水天翔剛從上一輩手中接過擔子,迫切地想要干出一番屬于他自?己的事業(yè),于是到處看地,擴大水興超市的市場占有份額。這一片當時沒?有大型商超,只有幾個規(guī)模非常小的便?利店,連菜市場都比較遠。而這里的人又特別?多?。只要在?這里開商超,基本就是大賺特賺的生意?!?/br> 但是要建商超,就要有地。此前不是沒有企業(yè)發(fā)現(xiàn)這塊香餑餑,可都沒?能談下來?。長越社區(qū)的高樓肯定不會拆,但高樓之中有一塊上個世紀就存在的兩層門面?,門面?還帶著院子。小販們幾十年如一日做些小生意,賣包子饅頭、炒飯拉面?。 水興覺得這些?人好應付,賠償金到位就行。然而水天翔派了幾波人去談,竟然全吃了閉門羹。原因是巷口第一家門面的主人孟云慧不肯搬。 這孟云慧當時四十來?歲,一個女人拉扯起了一個家。她的丈夫死得早,她帶著讀初中的兒子,還要照顧丈夫的父母,和自家老母親。她的丈夫在?這條街上土生土長,門面?和院子也是他們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