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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相沙漏[刑偵] 第104節(jié)

    警方通告不會寫細節(jié),在曾曉穎眼中,趙雨夢就是破壞水依婷家庭的小三。海姝與?她茫然的?視線對上?,須臾,搖搖頭,“案子?還沒有完全偵破,我暫時不能透露太多?!?/br>
    曾曉穎情緒低落,懊惱沒有直接帶水依婷出國,“我應該強硬一點的?,她不愿意走,說孩子?還在這邊讀書,但?看看她過的是什么生活?什么人會這么恨她啊!”

    曾曉穎擦拭了下眼角,“海警官,我能去看看張純羽嗎?她畢竟是依婷的?孩子?。”

    海姝點頭,“張純羽正在接受治療,醫(yī)生允許的?話,你可以去看看她?!?/br>
    “謝謝。”曾曉穎又說起水依婷對張純羽的?關心,以及張純羽的?冷漠,言語里都是替水依婷不值。

    她說得?差不多了,海姝問:“10號晚上,你有什?么安排嗎?”

    曾曉穎愣住,片刻道:“海警官,你不會是在懷疑我吧?我和依婷是最好的?朋友!”

    海姝說:“放輕松,對每個和水依婷有關的?人,我都會問這個問題。你也看到了,現(xiàn)在偵查進展得?不是很順利,嫌疑最大的?張典治已經(jīng)洗清了嫌疑,也許我們得?重頭開始調(diào)查,詢問更多的人也是應該的?!?/br>
    曾曉穎非常不樂意,仿佛海姝的問題傷害了她與?水依婷的?友誼,但?也不得?不回答:“我在家里,剛從外地回來,太累了,一直在睡覺?!?/br>
    第86章 粉梅(17)

    17

    和曾曉穎差不多同時看到警方通報的還有水靜深, 他正坐在學校門口的面?館等?餐,這會兒人多,店里不夠坐, 老板在外面支了幾張桌子, 那桌子不大,勉強能擠四個人。他付錢后在最邊上坐下, 以為不會有人往他這兒擠了,沒想到來了倆一看就才大一的男學生, 一坐下就開始嘮網(wǎng)上的新聞。

    路人不知道通報里的張某某是誰,他可太知道了, 是他前姑丈, 一共也沒和他見?過幾面?的人。

    他對水依婷一家印象很差,前陣子從母親口中得知新會展中心那起案子,死的就是水依婷, 他一點?觸動都沒有, 就跟聽到一個陌生人被殺了似的。但?要說水依婷怎么著他了, 那也沒有,他對水依婷的反感還是源自他媽。陳晶恨水依婷, 不敢當?著水天翔的面?說,和年?幼的他沒少說。

    他小時候就覺得是從不回家的姑姑搶走了爸爸對mama的愛,長大后雖然明白?不是那么回事, 但?固有的印象已經(jīng)難以改變。再說, 他也懶得去改變。水興崩盤, 水天翔入獄, 他一個法律學生當?然知道那是水天翔自作自受, 但?要說一點兒不遷怒于水依婷,他捫心自問, 做不到。

    張典治殺人的新聞他本來看看就算了,吃完面他還得準備面試。最近真是太倒霉了,在刻心實習得好好的,就因為他的背景,高明雀就不留他,虧他還心心念念想在高明雀手底下干活。

    他沒敢給陳晶說,陳晶這些年?太辛苦了,對水家滿腹怨恨,要是知道他丟工作是因為水家,說不定得氣出病來?,F(xiàn)在眼看著要畢業(yè)了,馬上找個條件和刻心差不多的律所不現(xiàn)實,他打算找個不在意他背景的小律所先干干。

    同?桌那倆大一的聊起天來沒完沒了,面?都堵不住他倆的嘴,一會兒說尸體是被人故意擺在那的,上面?還鋪了一層花,一會兒說這案子和新會展中心上次那案子是一起的,上次那個死的是水興超市的老板。

    大學生八卦起來,嘴比三?姑六婆還碎,說著說著,就扯到水興五年前的動蕩上去了。那倆都是本地人,小時候沒少去水興超市逛,說水天翔找了很多女人,為了拿地濫殺無辜,踩縫紉機后妻離子散。

    “給他當?兒子也倒霉,過了十幾年好生活又怎么樣呢?遺產(chǎn)全沒了,一分錢都繼承不了?!?/br>
    “何止?罪犯的兒子,考公肯定是沒戲了,好點?的單位也夠嗆,還不如咱們呢!”

    “哈哈對,還不如咱們呢!”

    水靜深在這兒讀了四年?書,比誰都低調(diào),他深知水天翔是壓在他身上的一道枷鎖,他必須付出比別人更多的努力,才能過上普通人的生活。除了優(yōu)秀的成績,他幾乎沒有存在感。

    但?在此刻,他壓抑了四年的怨憤、被刻心辭退的不甘全都涌了上來,一腳踹翻桌子,抓住一人的領子,一拳揍了過去。

    周圍頓時陷入混亂,另一人在短暫的愣神后拿起凳子就往水靜深身上砸。學生們紛紛站起來,拿出手機拍攝。三?人打做一團,旁邊的幾張桌子也被掀翻。老板急匆匆地跑出來拉架,那倆大一的倒是拉住了,但水靜深就跟瘋了一樣,見?人就打。

    最后還是一個高大的男生站出來,把水靜深給抱住了,“老三?,別打了,再打出事了!”

    老板一聽這稱呼,忙問:“你們認識?。俊?/br>
    男生抱歉地笑了笑,“我們宿舍的,您算算,這多少錢,我先賠給您?!?/br>
    水靜深眼鏡都打沒了,視野一片模糊,周圍的聲音也跟著模糊。他只看得見?所有人都看著他,指指點?點?,就像五年前水家剛出事時,那么多水興的員工圍著他和陳晶,要他們賠償,大罵他們是該千刀萬剮的黑心商人。陳晶將他擋在身后,可是他已經(jīng)比陳晶高了,他拉扯著陳晶,把陳晶往自己身后推。

    那時他沒有掉一滴眼淚,可是此刻,他蹲在地上,竟是嚎啕大哭起來。

    他這一哭,把那倆大一的都哭懵了,周圍舉著手機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把手機收了回去。

    男生賠完老板的損失,就跟倆大一的商量,對方到底有兩個人,雖然都掛了彩,但?傷得沒有水靜深重?,生怕被訛上,索性醫(yī)藥費也不要了,趕緊溜號。

    男生又跟圍觀的學生說:“大家散了吧啊?我同學今天心情不好,視頻照片什么的,也別傳得太離譜吧?”

    人群都散了,男生才去扶水靜深。

    水靜深大哭一場之后,情緒已經(jīng)平靜下來,想到這么一鬧的后果,感到前途更是一片黑暗。但?他還來不及細想,就聽姚束說:“我陪你去醫(yī)院看看吧,順便配副眼鏡?!?/br>
    水靜深抬起頭,見姚束正寬容地笑著。

    結(jié)束這場斗毆的男生叫姚束,是水靜深的同?學兼室友,家境似乎很好,和誰都交得上朋友。家庭變故之前,水靜深也是這樣的人,但?上大學之后,水靜深總是將自己縮起來,和舍友們關系不錯,但?絕不到交心的地步。大一時大伙兒按年?齡排序,姚束是老二,水靜深老三?,“老三”是水靜深這幾年里最親昵的稱呼。

    讓姚束見到了自己這么狼狽的一面?,水靜深無地自容,心里亂得說不出話來,擔心姚束問他為什么打架。但?姚束什么都沒問,在手機上查了會兒地圖,指給他看:“我們?nèi)ミ@家吧,離學校有點?遠,但?也沒太遠,應該不會遇到熟人?!?/br>
    水靜深遲疑幾秒,“謝謝?!?/br>
    姚束爽朗地笑道:“客氣?!?/br>
    兩人打車來到醫(yī)院,路上誰都沒說話,水靜深去檢查時,姚束也回避了。處理完傷,水靜深的情緒已經(jīng)完全平復下來,看見姚束還在等自己,一方面?覺得尷尬,一方面?又很感激。

    姚束看出了他的心思,在他肩上拍了下,“沒事了吧?”

    水靜深忙說:“賠的錢我馬上轉(zhuǎn)給你?!?/br>
    姚束點?頭,“行,我一會兒發(fā)你截圖,我朋友找我有點?事,眼鏡你自己配沒問題吧?”

    “沒問題沒問題,謝了二哥?!?/br>
    姚束走之后,水靜深坐在醫(yī)院走廊的椅子上發(fā)了會兒呆,覺得發(fā)狂的自己就像個小丑一樣。想著想著,就想到了姚束身上。同?寢四年?,他一直知道姚束人好、會處事,被姚束拒絕的男男女女,后來都能和姚束處成朋友。今天他才切實感覺到,和姚束相?處很舒服,這會兒他已經(jīng)不需要陪伴了,又不好說出來,姚束便先他一步開口。

    他有些羨慕地想:我什么時候能像姚束那樣?

    如果是姚束的話,就算有家庭問題,高明雀也不會拒絕吧?

    手機里來了一條面?試取消的消息,下午約的那個小律所不知道什么原因,說暫時不打算招人了,請理解。

    “cao——”他罵了一聲,但?大約因為打了那一架,此時已經(jīng)生不起氣來。

    醫(yī)院對面?就有個眼鏡店,水靜深提著醫(yī)院開的藥,去配了一副眼鏡。他臉上的傷有些唬人,店員起初還以為他是什么社?會混子,鏡片都沒怎么敢給他推薦。他心想正好,反正他也沒錢買貴的鏡片。

    世界重?新變得清晰,他無所事事地走在路上,不愿意,卻不得不思?考將來,越想就越煩躁,接到不知道哪個小公司給他打來的電話,根本不是他投過簡歷的,他罵了對方一句,不耐煩地掛斷。

    走著走著,就到了車站。他沒有必須要去的地方,不想回學校,更不想回家面?對陳晶。一看站牌,125路的最后是新會展中心。

    說不清是什么原因,他上了125路。

    不管是新會展中心b館還是綠化帶外的警戒帶都已經(jīng)拆掉了,一些穿著制服的人正在巡邏。他遠遠看了會兒,感到無聊、焦慮,坐在路牙子上刷手機,看到網(wǎng)紅說暴躁是種病,放任下去整個人生都得完蛋。

    他不想完蛋,五年?前他都挺過來了,為什么要在現(xiàn)在倒下?

    網(wǎng)紅的視頻其實是為了帶貨賣藥,他當?然不會買,但?忽然想去看看中醫(yī)。

    和很多年輕人排斥中藥不同?,他對中藥一直很有感情,小時候生病了,爺爺就照著中藥書給他開方子。他在網(wǎng)上搜了下,評價不錯的有個診所叫市場診所,名?字就很樸實。他坐公交過去,診所人挺多,老中醫(yī)的號都排滿了,給他把脈的是一個年輕人。

    他看著對方胸口的工作證,“蕭醫(yī)生?您真年?輕。”

    蕭競微笑點頭。開完藥方,蕭競親自稱了藥,又對他說,大學生出來找工作,壓力大是常有的事,心態(tài)放松,不要太把工作當回事。

    水靜深嘆了口氣,“謝謝,我試著調(diào)整心態(tài)?!?/br>
    他從診所離開時,幾乎與隋星擦肩而?過,隋星喊的那一聲“蕭醫(yī)生”他都聽見?了,還回頭看了一眼。

    蕭競正要去洗手,看見?隋星,有些詫異,“隋警官,今天又有什么事?”

    隋星笑?道:“上次開的藥吃完了,效果不錯,我想來續(xù)上?!?/br>
    蕭競回到座位上,“我給你看看?!?/br>
    把脈、問診、開藥,一套流程走完,隋星卻沒有離開的意思。蕭競將裝好的藥放在柜臺上,“我就知道,你不是單單來續(xù)藥。”

    隋星說:“今天的通報看到了吧?”

    蕭競說:“頭條,大家都在看。我應該說恭喜嗎?但人命相?關,實在有點?說不出?!?/br>
    “別,沒什么可恭喜的。這案子真要說起來,也不算徹底破了?!彼逍堑溃骸暗?蕭醫(yī)生你給我們提供了不少幫助,謝謝。”

    蕭競搖搖頭,“我只是說了我知道的事?!?/br>
    隋星視線在他臉上轉(zhuǎn)動,“不過有一點?,我還需要跟你再核實一下?!?/br>
    “請說?!?/br>
    “你確實沒有給趙雨夢開過她想要的藥?診所的其他人也沒有???????”

    蕭競略微皺起眉,“隋警官,你這是什么意思?”

    隋星心里也不大有底,“趙雨夢的這個男朋友張某某提到,趙雨夢讓他喝了影響他呃,生育功能的藥?!?/br>
    蕭競沉思?片刻,“真是這樣的話,應該能查到是哪個醫(yī)生開給趙雨夢的?!?/br>
    他顯得非常坦然,隋星松了口氣,“問題就在于,這些藥已經(jīng)被處理掉了?!?/br>
    蕭競又沉默了會兒,苦笑?,“所以你們認為我很可能撒了謊,給趙雨夢開藥的是我。”

    隋星說:“抱歉,我們確實有這方面的顧慮。目前沒有查到趙雨夢接觸過其他中醫(yī),藥的來源牽扯到另一樁案子。”

    “那隋警官,你現(xiàn)在跟我說這么多,就很不合適了?!笔捀傉f:“畢竟我可能和另一樁案子有關。”

    隋星頓住,“瞧你說的。”

    蕭競說:“我無法為我沒有做過的事證明什么,不管你問我多少次,我的回答都不會改變——趙雨夢找我開過藥,但?我拒絕了,也沒有給她寫單子,沒有推薦其他醫(yī)生給她。這件事本來是我與患者之間的秘密,如果不是她遇害,我不會告訴任何人?!?/br>
    隋星抿了下唇,“行,打攪你了蕭醫(yī)生。”

    蕭競將隋星送到門口,隋星回過頭來,又補了一句:“我來開藥不算幌子,你醫(yī)術高超,這些藥對我確實有些作用?。”

    蕭競點?頭,“有用?就好,注意身體?!?/br>
    中藥的來源似乎已經(jīng)成了糊涂賬,另一邊,刑偵一隊對水興前相?關人員的調(diào)查也陷入泥潭,他們中的不少人如海姝所料,對水依婷表現(xiàn)出了難以掩飾的憎惡,但?真正實施犯罪,卻似乎還欠一點?火候。

    就在這時,一個出人意料的人物來到市局,大呼小叫地要見?海姝。

    來者正是早前海姝探訪過的陳晶,海姝給她留了自己的聯(lián)系方式,希望她能夠向警方提供更多線索。

    陳晶頭發(fā)蓬亂,眼睛盡是驚慌,見?到海姝就撲了上來,“海警官!海隊長!你們到底做了什么?我兒子出事了!”

    海姝將人攔住,“你慢慢說,水靜深出什么事了?”

    陳晶嗚嗚哭泣,“你們是不是找過他?叫他去給你們辦事?我早就說過不關他的事,不關他的事,這下你們滿意了吧?他不見了!”

    海姝和旁邊的隊員對視一眼,隊員搖頭。海姝迅速冷靜下來,她知道水靜深的存在,也知道水靜深和水依婷幾乎沒有交集,根本不了解水依婷,所以刑偵一隊根本沒有試圖從水靜深那里找到線索,更別說讓水靜深去辦什么事。

    “你先歇一下,然后告訴我他是什么時候不見了,不見?之前發(fā)生過什么?!焙ff:“你應該清楚,著急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陳晶終于平靜下來,說水靜深最近一直沒有回家,也不大與她聯(lián)系,她想到警察在查水家,不牽扯到他是好事,所以也沒怎么過問。前天實在沒忍住,給水靜深打電話,卻關機。她心里一下著急了,去學??此o深,他的同學卻說他回家了。

    她感覺出事了,連忙去派出所報警,水靜深的同學和舍友也幫著找,但?根本找不到人。她知道水靜深在刻心律所實習,立即去律所問,對方卻告訴她,水靜深沒有通過考核,已經(jīng)不在刻心工作了。那一刻,天在她面?前塌了下來,五年前的絕望席卷而來,她頓時亂了方寸。

    海姝聽到刻心時皺起眉,“水靜深已經(jīng)不在刻心了?”

    陳晶哀嚎道:“我的兒子啊,這些年?我們都過得好好的,怎么你們一調(diào)查,他就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