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切斯住在中?錦區(qū)的高檔別墅，但隋星發(fā)現(xiàn)他不是經(jīng)常回去，大部分時間住在金聲中心附近的五星級酒店玉嶺。

    晚上?8點多，桑切斯參加完一場招待青年藝術(shù)家的晚宴，坐上?自己的車，回玉嶺酒店。隋星啟動停在街邊的車，一路跟隨。到了酒店，桑切斯上?樓，隋星繼續(xù)守著。

    她本以為?桑切斯會像之前一樣不再出現(xiàn)，再過一會兒，就有特勤來?頂她的班，這緊繃又枯燥的一天即將結(jié)束。然而半小時后，桑切斯的秘書突然出現(xiàn)，開出了桑切斯的車。隋星立即打起精神，盯著那輛車。

    不久，桑切斯出現(xiàn)，上?車。

    這時的桑切斯和晚宴上的衣著打扮不同，不再身著華服，而是便捷的運動套裝，還扣著一頂鴨舌帽，花白的頭發(fā)從帽沿出露出來。

    他要去干什么？隋星警惕地想。

    桑切斯的車滑出酒店停車場，向西?北方向開去。隋星趕緊跟上?去。這個時間段，灰涌街頭的車非常多，很容易更丟。隋星聯(lián)系賀北城，特勤也出動了一輛車，在前方的路口等待。

    桑切斯似乎沒有注意到警察正在跟蹤自己，車開得四平八穩(wěn)。經(jīng)過一處轉(zhuǎn)盤時，隋星意識到，桑切斯很可能是要回別墅。

    果?然，桑切斯的車進入別墅。

    跟到這里，隋星和特勤都進不去了。別墅的進出口有兩處，他們分別守住一處。

    隋星看看時間，思考桑切斯這個時候回別墅到底要干什么？他這副打扮，是想逃離警方的視線嗎？可如果真是要逃，他應(yīng)該做得更?隱蔽一些，也不該只帶著一個秘書。

    忽然，隋星的手機響了，她拿起一看，眼神輕輕一頓。

    打來電話的是蕭競。

    第128章 沙漏（25）

    25

    她握著手機, 目視前方的出口，眉心稍稍絞起，神?情略微掙扎。手機又震動了?一會兒, 她才劃開接聽鍵, “蕭醫(yī)生，這么?晚了?, 什么?事？”

    蕭競的聲音在手機里聽著格外有磁性，他先是嘆了?口氣, 道：“你也知道這么?晚了?啊，吃飯沒？”

    隋星下意識摸了下胃部, 那里空蕩蕩的, 似乎意識到了?她的在意，發(fā)出一串咕咕聲。隋星想了?想，別說晚飯, 就是午餐她也只是草草啃了個面包。

    “肯定沒吃。”蕭競說：“我今天燉了湯, 還?做了?你喜歡的涼拌雞, 給你送來??！?/br>
    隋星立即說：“別，我這還?有任務(wù)。”

    蕭競說：“有任務(wù)也得吃飯?！?/br>
    隋星這時哪里走得開, 從后座拿來?面包，故意將包裝袋捏出沙沙聲，“在吃了?。”

    蕭競似乎還?想說什么?, 但?只?道：“別太?累著自己, 身體要是垮了?, 在我那兒喝中藥的苦可就白吃了。”

    隋星笑道：“知道了知道了蕭醫(yī)生。”

    掛斷電話?, 隋星看著手上的面包出了會兒神?, 饑餓的感覺已經(jīng)過去了?，那干巴巴的面包看著毫無食欲。她吐出一口氣, 將面包丟了?回去。

    半晌，守著另一邊的特勤打來電話，問她這邊是什么?情況。

    “沒人出來?，桑切斯還在里面?！眲傉f完，隋星就看到車燈一閃，正是桑切斯的車，她當(dāng)即啟動，“桑切斯要走！”

    這次，桑切斯的車開得比來時快，像一道劍劈了?出去，隋星一踩油門，幾?乎是甩尾跟上。特?勤的車也從另一個方向開來。

    而上了?大道，桑切斯的車又慢下來?，仿佛剛才只?是隋星的錯覺。隋星心道不好，難道這只?是虛晃一槍？桑切斯根本不在車上，這車引走了?警方的視線，桑切斯再駕駛另一輛車離開？

    隋星馬上打給特勤，要他們回別墅。

    但現(xiàn)在比較麻煩的是，特?勤只?來?了?一輛車，而別墅有兩個出口。

    特?勤已經(jīng)調(diào)轉(zhuǎn)，隋星顧不上那么多了，緊隨前方的車。

    這條路和來?時的路一樣，但?過了?晚上的高峰，路上的車輛少了不少。隋星沒有跟丟，只?見那車最終停在玉嶺酒店，桑切斯從車里出來?，還是那身運動服鴨舌帽打扮，在秘書的陪同下進入酒店。

    隋星呼吸有些急促，心跳很快，額角滲出冷汗。她一邊擦汗一邊調(diào)整呼吸，心中疑惑很重——桑切斯想干什么?？為?什么?突然離開酒店回別墅，又為?什么?回去了又回來？他只是去別墅取什么?東西嗎？那為?什么?打扮成這樣？他知道警方盯著他，他要給警方一種他要跑路的錯覺？他在試探警方？

    隋星一巴掌拍在方向盤上。

    桑切斯回到酒店后就再也沒有下來?，仿佛剛才那一來?一回只?是一場游戲。同事的車停在一旁，敲了?敲隋星的車窗，“快回去休息了?，接下來?交給我。”

    隋星疲憊地抹了?把臉，和同事分析了下剛才的情況，同事點?點?頭，打起精神?。

    交班后，隋星本打算直接回家，倒頭就睡，但桑切斯剛才的舉動讓她很不踏實，料想回家也睡不著，不如回市局，真有什么?，還能立即響應(yīng)。

    市局即便是晚上，也燈火通明，總有些部門、小組堅守在夜晚的戰(zhàn)場。隋星習(xí)以為?常，但?剛停好車，就聽見一聲喇叭聲。她循著聲音看去，那邊的車燈也打了過來。她抬起手擋住眼睛，在刺眼?的光芒中看到一個人從車里走了下來，正在朝她揮手。

    “蕭，蕭醫(yī)生！”隋星道：“你怎么在這兒？”

    蕭競上前，他穿著黑色的襯衣和西褲，輪廓在路燈下顯得溫柔，他打量隋星一番，說：“我就猜到你不會直接回家，所以來這里等你。一會兒還有工作？”

    隋星搖頭，“沒了?，今天下班了?，我回來找點資料?！?/br>
    蕭競說：“那就是說，現(xiàn)在休息一下也沒有關(guān)系？”

    隋星別了?下頭發(fā)，正要開口，肚子突然囂張地叫起來?。

    路上本來?挺嘈雜的，但?這一瞬，其他聲音正好停下，顯得隋星的肚子叫得特別響亮。

    蕭競彎起唇角，笑了?笑。

    隋星：“咳——”

    蕭競轉(zhuǎn)身，“來?吃點?東西吧，反正你也不急著這一時半刻回去工作吧？”

    隋星想起之前的那通電話?，驚訝道：“你是給我送飯來的？”

    蕭競回頭看她，“不然呢？猜到你不會好好吃飯。你工作時我不打攪你，工作完了?，好歹聽聽我這個當(dāng)醫(yī)生的？”

    隋星跟在蕭競后面，正要上車，卻看到蕭競竟然從后備箱拿出一個折疊小桌子，然后將保溫桶和飯盒一一放上去。

    隋星以前笑海姝什么都不會，沒點?煙火氣，現(xiàn)在一看蕭競這陣仗，簡直敗了?。

    蕭競將小板凳擺好，還?別說，這位置選得不錯，在花樹和路燈底下，幾?乎沒有人經(jīng)過，車擋住了馬路上的視線。夜風(fēng)溫柔，跟野炊似的。

    隋星坐下，端起飯盒，冬瓜排骨湯熬得很鮮，涼拌雞又嫩又爽口，處理得沒有一絲腥味。

    隋星吃的時候，蕭競就在一旁看著，沒有動筷子。隋星抬頭，“你不吃點?？”

    蕭競說：“做的時候就吃了?。”

    隋星點?點?頭，繼續(xù)吃。蕭競看了會兒說：“你最近這么?忙，我倒是有些意外?！?/br>
    隋星：“嗯？”

    蕭競說：“市里也沒聽說有什么案子?！?/br>
    隋星放下筷子，眸色漸深。

    蕭競笑著擺手，“我沒有跟你打聽案子的意思?，知道你們有保密規(guī)則?！?/br>
    隋星說：“抱歉?！?/br>
    之后兩人都沒有再說話?，隋星確實餓了?，剛開始吃時還?沒什么?感覺，越吃越想吃，一個人就把蕭競帶來的食物吃完了?。

    蕭競收拾桌子，“確定不回去？”

    隋星說：“懶得跑來跑去，今晚就睡在局里算了??！?/br>
    蕭競沒有再勸說，從后座拿出一包分別用瓶子裝好的中藥，“上次的喝完了?吧，你也沒時間熬，這是我處理好的，記得喝?！?/br>
    隋星接過來?，笑道：“蕭醫(yī)生，你太?好了?。”

    蕭競也微笑，“好了?，我走了?，早日?破案?！?/br>
    車緩緩駛離，隋星站在路邊揮手，直到車轉(zhuǎn)過轉(zhuǎn)角，她才將手放下來?。

    凌晨，隋星想著桑切斯的舉動，仍舊睡不著，和值守的同事、特勤聯(lián)系了?幾?回，他們都說桑切斯回酒店之后沒有任何異狀。

    隋星坐起來?，給海姝打電話?，海姝竟然也沒睡，聽聲音還很清醒。

    隋星說了?今天的情況，支著下巴道：“我總覺得他最近可能會有什么?動靜?！?/br>
    海姝沉默了?會兒，“我后天就回來了。”

    隋星說：“但是杞云那邊還沒有查清楚吧？”

    海姝說：“謝驚嶼和其他人在，我們估計高明雀可能要借警方的手重查黃戰(zhàn)勇的案子，而且她想挑起我們和桑切斯的矛盾。桑切斯這些年來幾乎沒有吃過虧，他一旦想清楚高明雀的動機，一定會有行動。”

    隋星問：“那你打算怎么做？”

    海姝說：“我現(xiàn)在有高明雀的暗示，還?有桑切斯的dna，可以暫時限制桑切斯的行動，先審了?再說?！?/br>
    次日?，海姝和謝驚嶼一同來?到杞云市第四監(jiān)獄，這里關(guān)押的都是重刑犯。當(dāng)年聲稱殺死王長意的地痞一些數(shù)罪并罰，被判處死刑，一些已經(jīng)在服刑過程中去世，只?剩下劉老幺還?活著。

    經(jīng)過快二?十年的牢獄生活，他的臉上已經(jīng)沒有了?混社會草菅人命時的戾氣，面容平和，獄警說他不久前還?制止了一次牢獄中的斗毆，這些年表現(xiàn)得不錯。

    海姝提到王長意這個名字，劉老幺想了?半天都沒想起來?，露出一個尷尬而局促的笑，“海警官，我在這里待久了?，外面是什么?樣子，我以前結(jié)識過什么?人，實在是沒有印象了?！?/br>
    海姝分別拿出王長意和黃戰(zhàn)勇的照片，指著黃戰(zhàn)勇，“那這個人你還?記得嗎？”

    劉老幺端詳片刻，恍然大悟，“這，這不是那個廠長？”

    海姝又指了?指王長意，“他真的讓你們幫忙殺死這一位？你們做了?？”

    劉老幺沉默下來?，“你讓我想想，這件事其實我也挺糊涂。我那時年紀不大，都是聽大哥們的，大哥們怎么?說，我就怎么?做，黃戰(zhàn)勇確實來?找過我們，但?我肯定沒有殺王長意。”

    在劉老幺模糊的記憶里，黃戰(zhàn)勇跟他們幫派的大哥關(guān)系很近，是稱兄道弟的關(guān)系。他們的資金來?源就是收保護費，成天去找那些小商鋪的麻煩。黃戰(zhàn)勇比小商販有錢得多，當(dāng)時他們背地里都叫黃戰(zhàn)勇金主，大哥也愿意幫黃戰(zhàn)勇辦事。

    有一次，黃戰(zhàn)勇找到大哥，說要大哥想辦法做掉一個人。那時劉老幺就在大哥身邊，同時在場的還?有大哥的幾?個心腹。大哥看了照片后打包票，“只?要錢到位，你想殺十個都行?！?/br>
    大哥還為這事耗費了不少精力，給黃戰(zhàn)勇出了?幾?個計劃，但?真開始做準備了?，黃戰(zhàn)勇又像是害怕了?，畏畏縮縮的，不敢做決定。大哥大怒，覺得黃戰(zhàn)勇把他們給耍了?，黃戰(zhàn)勇又拿錢安撫大哥。

    王長意死了?，這事到底是不是自己的團伙做的，劉老幺說不清楚。

    海姝問：“但當(dāng)年你承認了犯罪?！?/br>
    劉老幺說：“我那時腦子不清楚，大家都承認了?，我干嘛不承認？再說，人不是我殺的，我確實殺過人，但?我殺的不是王長意，我承認的也只是黃戰(zhàn)勇來找我們買兇?！?/br>
    海姝問：“那你覺得，王長意是誰殺的？”

    劉老幺撓了?撓頭，“應(yīng)該還?是我們中的誰動的手吧？最可能的就是老大，但?他們都已經(jīng)死了?。警察當(dāng)時也查了很多人，最可能殺死王長意的就是黃戰(zhàn)勇，他也認罪了?。”

    海姝問：“那黃戰(zhàn)勇的猶豫，有沒有可能是，他已經(jīng)接觸到了?其他能夠幫他解決掉王長意的人？”

    劉老幺想了?好一會兒，“這我就真的不清楚了。你說的也有可能吧，畢竟那時候杞云市亂得很，我們也不是唯一的幫派。”

    海姝拿出桑切斯和李云的照片，“你見過他們嗎？”

    劉老幺迷茫地搖頭，“不認識?！?/br>
    離開監(jiān)獄，海姝回頭看了?一眼?，謝驚嶼給她打開車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