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臨近下課，他越是想起今天跟時遙的約定。

    看畫，看胳膊看腿，腹肌，看人魚線。

    時遙還說他想上手摸。

    自己當時也真是魔怔了，竟然答應了時遙這么離譜的要求。

    好在地點是在宿舍，只有他跟時遙兩人，不會被其他人發(fā)現(xiàn)。

    姜宏光吃了口蘋果：“你這神思不屬的，要不是我天天跟你在一塊，還以為你有情況了。”

    蕭野：“瞎扯什么？”

    他跟時遙能有什么情況？

    姜宏光將吃完的蘋果核扔進垃圾桶，“你自己看看你干了什么？”

    他掰著指頭數，“最后一節(jié)課一直心不在焉，臨近下課前五分鐘看了七八次手機?！?/br>
    “下課后去水果店買水果，每樣都買了一份，還叮囑店主拿最好的，是不清楚對方的喜好吧？”

    “桌椅擦了一遍，一塵不染，生怕給人留下不好的印象?！?/br>
    姜宏光瞥了蕭野一眼，“你等會不會還要去洗個澡吧？”

    已經準備好換洗衣服的蕭野：“……”

    姜宏光本來只是隨口一說，看蕭野這表情，瞪大眼，“臥槽！蕭野，要不是宿管阿姨不會放女生進男寢，我都要懷疑你是不是要帶女孩子過來了?！?/br>
    蕭野聽他越猜越離譜，解釋道：“是時遙要來，讓我看看畫?！?/br>
    姜宏光松了口氣，“我剛才還在想要不我今晚不回來，給你一個機會，原來是時遙??！”

    他說完，也立即站起來，將自己亂七八糟的桌面囫圇收拾一通，“我也不能太邋遢?！?/br>
    “時遙要是沒地方坐，你讓他坐我這兒，東西也隨便用，別客氣?！?/br>
    蕭野沒理。

    他椅子是白擦的么？

    他看著姜宏光殷勤收拾的背影，突然問了一句：“你不覺得這樣太慎重了嗎？”

    在姜宏光指出他那么多不尋常之后，他也覺得自己對時遙的態(tài)度不太對勁。

    “這有什么，時遙看起來就比我們精致很多?！苯旯饣卮鸬睾敛华q豫，“還有，你那水果洗干凈再擺出來??！扔給我的都是沒洗的。”

    這些話讓蕭野心底那點別扭徹底消散。

    姜宏光對時遙也這樣。

    之后兩人隨便聊了幾句，姜宏光就走了，還不忘叮囑蕭野好好照顧時遙。

    人走了之后，蕭野看了眼時間，去洗了個戰(zhàn)斗澡。

    他正在擦頭發(fā)，桌上的手機就響了。

    姜宏光顯然已經到了網吧，周圍聲音嘈雜，“我突然想起一件事，如果時遙過來心情不好，你記得安慰他一下?！?/br>
    蕭野擦頭發(fā)的手一頓：“怎么了？”

    “a大論壇最近出了好幾個關于時遙的熱帖，簡短來說，就是時遙將他一個剛得獎的畫賣了，很多人都覺得時遙市儈，不少人仗著匿名在那里人身攻擊。”

    “不過相關帖子很快就被壓了下去，現(xiàn)在沒多大事了，你也別去貢獻熱度?！?/br>
    姜宏光正在打游戲，說清楚后很快掛了電話。

    蕭野覺得這攻擊理由莫名其妙，剛想去論壇看看究竟，門口就傳來了敲門聲。

    他心一緊，揚聲道：“馬上來?！?/br>
    開門，是時遙。

    最近天氣降溫，時遙穿了一件黑色的連帽衛(wèi)衣，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頸，寬松的衣服襯得時遙整個人纖細瘦弱。

    蕭野覺得，一周沒見，時遙好像更瘦了。

    “吃飯了嗎？”

    時遙聽著熟悉的開場白，本來淡色的面容突然有了笑意，“吃了，路上聞到一家店煮的玉米很香，買了一根?！?/br>
    只不過味道沒有蕭野給他的好吃。

    “只有玉米？”

    時遙有些無奈，“還喝了一杯奶茶，要給你看消費記錄嗎？”

    蕭野摸了摸鼻子，“那倒不用?！?/br>
    “所以——”時遙抬頭，看著面前將門堵的嚴嚴實實的高大身影，，“我現(xiàn)在能進去了嗎？”

    蕭野反應過來后，立馬側身讓出位置，等人進門，將買來的水果遞到時遙跟前，“有喜歡的嗎？我都洗過了?！?/br>
    時遙看了眼袋子里豐富的水果種類，眼底笑意深了些，他拿了一個橘子。

    蕭野記下，將剩余幾個橘子放到了時遙伸手就能拿到的位置。

    時遙將書包放到蕭野的座位上，環(huán)視一周，看到一處空了的床鋪，問道：“你們寢室沒住滿？”

    “原先的室友轉專業(yè)了，就空了下來?！笔捯敖忉?，“輔導員說之后可能會有新的人住進來?！?/br>
    時遙點頭，沒再說話。

    寢室之間一時陷入安靜。

    兩人靠在桌子的兩端，時遙在玩手里的橘子，而蕭野看似鎮(zhèn)定，實則緊張地呼吸都放緩了，還不敢看時遙。

    蕭野還是沒辦法跨過心里那道坎。

    給人看自己的身體細節(jié)，還是腹肌和人魚線，這實在太怪了。

    可時遙卻神色淡然，像是對即將發(fā)生的事毫無芥蒂。

    正在蕭野糾結要不要找個借口拒絕時，時遙突然開口。

    “蕭野，你很緊張嗎？”

    蕭野立馬反駁：“怎么會？有什么好緊張的?！?/br>
    時遙點了點頭，將橘子放在桌上，“看來是我想錯了，你已經準備好了?！?/br>
    “那我們開始？”

    時看向蕭野的長褲，有些為難：“你可以換回球衣嗎？你這樣我什么都看不到?！?/br>
    “就你打球的那一套，穿起來很帥?！?/br>
    于是，蕭野就在時遙期待的眼神中，換上了平日穿的籃球服。

    換好衣服，蕭野尷尬地手都不知道放哪里。

    他感覺自己就像是一個展覽品，在等人觀賞。

    時遙從書包中拿出一個速寫本和鉛筆，“我先畫個速寫找找感覺?！?/br>
    之后，時遙注意力似乎都在畫板上，只是偶爾抬頭看蕭野一眼。

    這極大緩解了蕭野的心理壓力，從站的筆直，到最后虛虛坐在桌邊，耐心等時遙畫完。

    看來是之前他將事情想的太嚴重了，這樣看看也能畫？

    可下一秒，時遙就打破了蕭野的幻想。

    “你現(xiàn)在的狀態(tài)跟打球時候還是不太一樣，我看不到那種運動后緊繃的肌rou線條，畫不出那種感覺。”

    時遙眉頭皺起，鉛筆煩躁地在畫板上戳了戳，“可是現(xiàn)在也不可能讓你打球……”

    他說完，想到什么，眼睛亮了亮，“你可以讓我用筆在你身上試試嗎？”

    時遙舉了個例子，“比如，你使勁握拳，讓我感受一下你用力時線條的走向?！?/br>
    蕭野愣了愣，“在我身上試？”

    時遙點頭：“嗯，用鉛筆，之后也很好洗的?！?/br>
    他說完有些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其實最直接的就是讓我用手感受，可是這樣對你來說可能很不自在，那我用筆可以嗎？盡量不碰到你。”

    時遙已經說到了這個地步，蕭野根本沒有拒絕的余地。

    他依照時遙所說的，努力繃起肌rou，時遙則是低著頭，托著他的手臂，小心地描繪他手臂的線條脈絡。

    這個角度，蕭野很清楚地能看到時遙低垂的眼，睫毛濃密，頭頂的燈光落下，形成一小片陰影，淺色的唇微微抿著，神色很是認真。

    蕭野心里的負擔又輕了很多。

    時遙在認真完成任務，而他心思卻亂七八糟。

    鉛筆在手臂上比劃，時遙的指尖也偶爾蹭過，癢癢的。

    蕭野偏過頭，壓下心底的浮躁，努力尋找正常的話題，“時遙，你最近是不是碰到什么事了？”

    他剛打開門看到時遙，時遙面上幾乎沒什么表情，是他問對方吃飯沒有，時遙才有了一點笑。

    時遙握著筆的手頓了頓。

    因為跟蕭野的約定，其實今天一天他心情都很好，只是臨出門的時候，他接到了他媽的電話。

    問他今天周五，晚上沒課為什么還要出門。

    時遙簡單解釋了緣由，他媽沒說什么，只是說晚上九點前必須回來。

    這一通電話徹底破壞了他的心情。

    蕭野看到時遙抿著的唇，知道自己猜對了。

    “其實別人的看法不重要，做你自己想做的?！?/br>
    時遙聽到這話，抬頭看他：“你聽說了什么？”

    要是蕭野仔細聽，就能發(fā)現(xiàn)時遙此時的語氣已經冷了下來，眼里也沒了慣有的清淺笑意。

    可蕭野想都沒想，用另一只空著的手揉了揉時遙的頭發(fā)，那點冷淡瞬間被蓬松微亂的頭發(fā)掩蓋，“姜宏光跟我說a大論壇有好幾個攻擊你的帖子，等你畫完，我就聯(lián)系我計算機的朋友把他們黑了，什么亂七八糟的?！?/br>
    “你畫的畫，怎么處置由你全權決定，你就算扔了也沒事?！笔捯鞍櫭?，“你不要因為這事心煩，也別不好好吃飯?！?/br>
    蕭野的話讓時遙繃著的嘴角漸漸放松，無奈又好笑。